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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破碎银针 ...

  •   伦敦天晴。

      似乎是因为司玉的到来,天蓝得漂亮,就像埃莉诺脸上的笑意。

      贺云坐在长椅上,看着司玉左奔右跑地采摘地上野花,给埃莉诺做了顶漂亮的花环。

      埃莉诺也被感染,撑着轮椅扶手,在司玉搀扶下往花园深处走去。

      贺云刚准备跟上,司玉就对他使了个眼色。

      贺云笑了笑,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他没办法在这个时候离开伦敦,就当他不知该如何跟司玉开口时,司玉却出现了。

      “我都知道,你要多陪陪埃莉诺。”司玉趴在他的身上,用鼻尖蹭着他的脸,“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

      “我没有怪你。”
      贺云抱紧他。

      司玉点头说知道。

      贺云离开京港那天,他就想过让司玉陪他一起,但担心埃莉诺状态的同时,司玉的签证也已到期。

      二人这才谁都没有说出这句话。

      “我有很多时间,等你什么时候准备离开了,我们还可以去其他地方。”
      “嗯。”

      贺云亲着司玉,拉过一旁的被褥,将有些冰凉的肌肤盖上,再度抱紧他。

      司玉来伦敦近两个礼拜,埃莉诺很喜欢他,还记得他曾邀请过自己跳舞。

      “啊?埃莉诺,你怎么只记得这个啊?”

      原本在给埃莉诺读着北美狗血小说的司玉停了下来,他趴在床边,委屈道:“贺云就没再提过我别的吗?”

      司玉说英文时的声音很软,听着就像在给妈妈撒娇。

      贺云在泡茶,手一顿,回头看向笑着捏司玉脸的埃莉诺。

      他忽然觉得,司玉似乎也很需要和埃莉诺相处的时间。

      司玉的母亲在他15岁时去世,此时的埃莉诺就是他所需要的「母亲」。

      “当然提过,你是他男朋友。”埃莉诺接过茶杯,“他第一次带你来到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嗯?怎么发现的呀?”
      司玉捧着茶杯,好奇地问道。

      埃莉诺看了贺云一眼,随即弯腰到司玉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司玉听完怔愣片刻,哈哈大笑起来。

      房间里,只剩下一无所知的贺云,狐疑地看着窃窃私语的二人。

      天色渐晚。

      贺云将司玉送上计程车,承诺会在他睡着前到家。

      司玉没有丝毫不情愿,只是叮嘱贺云回家注意安全。

      回到家,司玉洗完澡趴在沙发上,用毛毯裹住自己,仿佛是贺云在抱住他。

      “好像,有在变好。”
      司玉自言自语道。

      或许是埃莉诺的身份,让司玉莫名地想要亲近她,又或者是那日向贺云坦白沈河去世的缘由,心中如海面下冰山般的巨石,又消失了一点。

      这都令司玉「松开」了钳制贺云的手,令他愿意独自回家,将贺云交给「其他人」,因为——

      “贺云不会骗我。”

      司玉想着,慢慢睡着。

      砰!

      狂风涌入,吹得一旁门被结结实实地关上。

      这一声,似乎是触动了他心中的某块石头,司玉大叫着醒来,摔下了沙发。

      “贺云!”

      没关灯的深夜房间很亮、很安静,亮得司玉睁不开的眼,安静得他能发现贺云不在家。

      司玉醒了,贺云还是没回来。

      他坐在地毯上,脱力又疲惫地靠向身后棱角坚硬的茶几,脊背被硌得生疼。

      不对,不是后背疼。

      司玉双眼被暗红遮住,他伸出手,摸到了眉骨开裂的口子。

      “撞到桌角了……”司玉声如蚊呐,“贺云,我撞到桌角了。”

      没有人回答他。

      贺云不在。

      -

      哈利街的诊所开门时间都不算早,除了现在贺云所在的这家。

      “梅丽莎,你确定不会留疤吗?”贺云红着眼眶,“他,他的脸不能留疤。”

      “你知道的,我没办法做出这个保证。”
      梅丽莎双手插在白大褂中,无奈地耸着肩。

      贺云想点头,却连喉结振动发出音节都不做到。

      “你现在需要睡眠。等麻醉一过,他就会醒。”
      “麻醉过了,会疼吗?”

      梅丽莎没有回答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贺云胸口仿佛被麻绳勒住。

      这种感觉,从见到司玉满脸血污地赤脚站在公寓楼下,对公寓保安、门童的关切问询充耳不闻,只是呆呆正站在原地时就出现。

      就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了贺云的脖颈。

      贺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到的病房,又是怎么坐到病床旁。

      他望着因麻醉还在熟睡的人,脸色苍白如白纸,好似所有血液都在昨夜流干,就连往日里红润的嘴唇也毫无血色。

      那双掐住贺云脖颈的手,终于又袭击了他的双眼。

      病房里,偶尔能听见鱼缸中金鱼吐出水泡的微弱声响,除此之外,就只剩下贺云的啜泣声。

      对于贺云自己,这伤并不算重,但它绝对不能出现在司玉身上。

      而且,那是司玉的脸。

      被世界顶级摄影机捕捉和定格的脸,出现在巨型银幕供千万人欣赏的脸,怎么可以……

      贺云想用手指轻轻触碰司玉左眼眉骨,却被柔软至极的纱布,生生割出满心的血痕。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道着歉。

      如果他早点回家,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如果他在司玉身边,是不是就不会让他受伤?

      司玉醒来会怎么样?

      贺云坐在走廊长椅上,双手的手掌死死抵住眼睛,却无法阻止眼泪落下。

      就像他无法不在脑海里,重复播放昨晚的场景。

      “你终于回来了,贺云,你终于回来了……”

      司玉扑进他的怀里,就像是终于在暴雨中,寻到藏身之地的野猫。

      “我不要,我不要进去,我要你陪我!贺云,我不要进去!”

      司玉伤口在被简单处理后,被强行带进手术室。

      眉骨碎裂,全麻缝合。

      贺云抓着头发,不停坐下又起立,他真的要疯了。

      司玉醒来会哭吗?
      司玉醒来会怪自己吗?
      司玉醒来能够接受自己脸上被缝了3层,14针吗?

      可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司玉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所以,当他把这个消息告知聂双,不到三分钟,陌生号码就打来时,他竟然无措地不敢接听。

      “他醒了吗?”
      沈确问。

      “没有。”
      贺云的嗓音干涩不已。

      “怎么受伤的?”

      贺云闭眼靠在墙上。

      “我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沈确沉默了,他什么都没说,径直挂断电话。

      飞机上,聂双小心翼翼地提来医疗箱。

      “沈总,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吧。”

      沈确的右手胡乱地用绷带缠着,血迹早已经将他的掌心渗透。

      在聂双将这个消息告诉沈确后,他捏碎了手中的威士忌玻璃杯。

      聂双此次跟着飞伦敦,不单是为了司玉,还有贺云。

      当初司玉拍戏,刚站上敞篷吉普车,导演还未喊开始,走神的司机就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司玉从车上摔下,没摔太重,青了几块、手肘和膝盖破了皮。

      刚好来给司玉送衣服的沈确,当场将司机的头按进引擎盖里;之后全剧组停工三天,重上消防培训和安全培训。

      可这次,司玉受伤了,还是脸;缝针了,缝了14针。

      聂双觉得沈确真的可能会杀了贺云。

      比沈确先抵达哈利街诊所的,是本就在欧洲的沈回。

      沈回站在病床旁,看着司玉已经开始紫青肿起的左脸,皱起了眉。

      “怎么弄的?”
      沈回沉声问。

      贺云还是那个回答。

      沈回叹了口气,定定看了贺云几秒。

      他给助理打去电话,再次确认这家诊所的美容针是全英最出色的,才稍稍放下心。

      “嗯,你再联系沈确……算了,联系他的经纪人,确认一下他脸部意外险赔付的手续流程,不要让事情变得太麻烦。嗯。”

      沈回挂掉电话,垂眼看着单手打字的屏幕:“有这么一句话,「成年人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但无论你有没有发现,我都需要告诉你:这句话对司玉不适用。”

      他放下手机的同时,贺云的账户收到了来自境外银行的大额汇款。

      “司玉永远都需要有人为他的行为负责。你既然以他的「男朋友」身份自居,就该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沈回走前递给贺云一张名片。

      “有需要再联系我。”沈回拧开门把,脚步停住一秒,“沈确和保险公司想要杀你的话,也可以联系我给你收尸。”

      池意看着沈回面色凝重地上了车,问道:“墨镜帅哥情况怎么样?”

      “对于普通人不算太糟糕。”
      “但他呢?”
      “很糟糕,他很爱惜自己的脸,而且他脸上不能留疤。”

      沈回看着窗外,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如果他醒来,真的没怪贺云的意思,我就……”
      沈回说了一半,忽然止住。

      池意好奇地看过去。

      沈回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没什么。

      他想说的是,如果司玉真的没有怪贺云,哪怕脸成了这副模样依旧没怪他,他就帮司玉解约。

      毕竟,他不肯帮忙的原因,也不过是担心没了「离开沈确」这个人生终极目标后,他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人这一生,尤其是对于司玉而言,找到一个目标、心愿和念头,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几乎是可以支撑他活下去的东西。

      如果贺云可以成为他的目标、心愿和念头,他会很乐意让司玉离开沈确。

      “什么?!”池意尖叫起来,“墨镜帅哥的脸投保了8000万!”

      沈回点头:“他的脸值这个价。”

      “啊,那,他不得伤心死啊?”
      “嗯,这该是贺云和沈确操心的问题了。”

      -

      窗外玫瑰花丛积攒了太多雨水,在第四朵白玫瑰落地的时候,司玉醒了。

      “司玉?”

      贺云的声音在他费力想要睁开眼睛,而睫毛颤动时传来。

      他睁不开眼,尤其是左眼,仿佛哭过整夜般酸疼。

      司玉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去摸,微凉的手腕却被贺云一把握住。

      “别碰,我叫医生。”

      医生?为什么要叫医生?

      可他却说不出话,喉咙因缺水而难受。

      可这些都比不上他左眼传来的阵阵疼痛,像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针头,随着他每次呼吸齐齐刺下。

      司玉还是摸到了他的左眼,肿的,指腹一侧还碰到了柔软又突兀的纱布。

      “我怎么了?”

      梅丽莎走进病房,恰好听见了司玉的询问。

      她不知道为什么贺云好似被钉子锤钉在地板上那样,呆愣在原地不动。

      全麻病人醒来,对于身处环境和自身遭遇,有短暂的「失忆」和不解,难道不是最正常不过的吗?

      梅丽莎在检查完司玉的伤口和身体基本情况后,耐心温和地同司玉说起了他受伤的情况。

      “……不用太过担心,我们诊所的缝合在哈利街,乃至英国都很不错。留疤的几率可能有,但……”

      “留疤?”

      司玉靠坐在升起的病床上,眼神空洞又疑惑,随即,他看向贺云。

      “我的脸,会留疤吗?”

      贺云握着他手,不敢看他。

      “镜子,给我镜子。”

      贺云不敢眨眼,勉强笑道:“宝宝,现在刚缝好针,梅丽莎医生也说了,前期会有……”

      “给我。”

      司玉已经在贺云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认为是自己看错了,是贺云眼中的泪水太多,才会让自己看上去是个丑八怪。

      司玉不可能会是丑八怪。

      “给我!”

      他的大声喊叫,抽动着面部肌肉,包括他的左眼眼眶和眉骨;左脸的皮肤更像是再用些力,就会被撑破。

      疼!疼!疼!很疼!

      可这些疼痛,都比不上他从贺云手中抢夺过镜子的那一刻。

      头发凌乱,肤色惨白,右边脸看上去,除了嘴唇的干裂,似乎并没有不同,但是,他的左脸……

      “这不是我。”

      司玉看着镜子里的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自己做同样的动作。

      “司玉……”

      贺云快速咽着喉咙,想要从他手中拿走镜子,却只摸到了镜子的边缘。

      那块装着不是司玉的镜子,被重重摔到了地上。

      镜子碎了一地,发出的声响穿透房间。

      门上的透明长玻璃,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不同肤色和发色的人。

      贺云连忙站起身,绕走到病床另一侧,将纱帘严严实实地拉上。

      司玉不会想要任何人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但他也忘了,他此刻背身的姿势,也会让病床上脆弱不堪的人误会——

      “你不想看见我吗?”

      司玉膝盖并拢,脚尖紧紧蜷缩在一起。

      “我很难看,是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破碎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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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段评开放,欢迎宝贝们来玩;下本开《网恋到女装死对头》小甜饼调剂一下;同类型预收《月亮船上有什么?》蓄谋已久、先婚后爱、破镜重圆、酸甜1V1,豪门野心家X甜心小宝贝;啾咪~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