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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凌晨两点的房间里,徐淮坐在电脑前剪视频,电话铃声响起,他接起来后,胖哥无奈且悲伤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淮啊,客人又打起来了,咱们店又被砸了……第四次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次了。”

      两百八十斤的胖哥越说越委屈,都忍不住抽噎了几声:“再这样被砸下去,还开不开店了。”

      徐淮听完胖哥的哭诉后,面容阴沉地问道:“惹事的还是那帮学生?”

      “对。”胖哥捂着饱满的胸口哽咽道,“今天他们有个人过生日,来了一大帮人,结果喝着喝着又跟人干起来了,酒瓶子碎了一地,两边都见了红,还把我前天刚给卡座新换的皮沙发给划了,我心痛啊!”

      想起那十几万的沙发账单,徐淮深吸一口气:“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徐淮拿了车钥匙出门,他刚走到院子,就听见隔壁院子传来一个讨厌的声音问他:“你去哪里?”

      “关你屁事。”徐淮看都没往声源看一眼,径直往车库的方向去。

      结果那个讨厌的声音又说:“我陪你去吧。”

      这话说出口,双方都愣了一下,徐淮甚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着发声人来了句“邪魔退散”。

      被当做鬼上身的游知北:“……”

      游知北是徐淮的邻居,他们已经做了十二年邻居了,同时也做了十二年的宿敌。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其实并不复杂,其根本原因在于徐淮他爸望子成龙心切,被迫儿子陷入和游知北的比较当中。

      没有和游知北做邻居前的徐淮是无忧无虑的,但他十二岁那年搬进竹枝园的新家和游知北做了邻居,他的快乐时光就一去不回了。

      游知北出身富贵,品貌卓越,讲文明懂礼貌,头脑聪明成绩好,是个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这样一个别人家的优秀榜样,势必会给小区里其他小孩带来严重的的心理阴影。

      竹枝园的小孩比起自家父母的混合双打,更怕的还是考试出成绩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的父母得知游知北又是全校第一,就会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自家孩子,那眼神就仿佛在说“游知北怎么不是我儿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笨蛋”。

      父母的不肯定给孩童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你看看人家游知北”这句话不知道是多少小孩的噩梦。

      谁让住在竹枝园的人非富即贵,比家产太过俗气,谁家还没几个臭钱,于是他们只好比小孩。但他们的小孩都比不过游知北,就很气人,于是关上门拿游知北做榜样训孩子,训得自家小孩闻游知北色变。

      少年人本就是要面子的年纪,偏偏有一个碾压式的对照组,就会非常伤自尊。

      就这么个万恶的对照组,给住在隔壁的徐淮造成的迫害完全是加倍的。

      徐淮他爸徐大虎,一个标准的土大款,由于本身没有文化,所以特别希望自己儿子有文化。尤其是条件上来了之后,可不得抓紧把自己儿子培养成文化人,就连选新房,他都得打听左邻右舍是不是文化人,不是文化人可不行,带坏他儿子就糟了。

      古有孟母为儿三迁,今有徐父为儿择邻,可怜这天下亘古不变的父母心。

      最后徐大虎千挑万选,选中了竹枝园,成为了游家的邻居。

      徐大虎可太喜欢自己的邻居了,他早打听清楚了,游家两口子都是高学历,留过洋的,自己开公司,有个儿子跟自家儿子同龄,成绩倍儿棒,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有名的小神童,他儿子就得跟这样的神童当邻居。

      徐淮无法理解他爸的拳拳父爱,他只知道,当他在新家快乐打游戏的时候,隔壁传来了钢琴声,徐大虎听了半晌后拔了他游戏机的电源,说要给他找个钢琴老师,让他以后也跟着学琴,好好陶冶一下情操。

      那一瞬间,徐淮觉得他爸疯了,弹钢琴有什么好玩的,弹玻璃弹珠不好吗?

      “隔壁那个小子跟你一样大,人那成绩顶呱呱,年年考第一,以后你俩就是邻居,跟人多学学明白么。”徐大虎拍了拍因为被拔了电源而满脸不忿的徐淮的头,“瞅瞅人家,在弹琴,多好听啊。你再瞅瞅你自己,就知道打游戏,能不能给咱家争点气,回回考倒数,也不害臊。”

      十二岁的徐淮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他没好气道:“没遗传到咱家会学习的基因,这辈子只能考倒数。”

      “臭小子你是不是欠收拾?”徐大虎扬手就要揍自己儿子,徐淮赶紧跑到老妈身后寻求庇护。

      从那之后,徐淮的噩梦生涯就正式开始了。

      游知北学钢琴,徐大虎让他也学钢琴。游知北弹的是肖邦的夜曲,他弹的是不堪入耳的催魂夺命曲。

      游知北上奥数班,徐大虎也要托关系弄他进去听天书。里面的学生都听得懂,只有他跟个傻子一样在打瞌睡,然后被老师以影响别的学生听课为由请出教室。

      游知北学书法,徐大虎也要送他去学书法。游知北写出来的是漂亮的正楷,他写的是没人看得懂的狂草。过年的时候游知北写的对联贴在大门口,受到许多人的瞻仰,徐大虎看了看自家儿子写的字,觉得鸡在地上走两道都比他儿子写的字好,只能气冲冲去买了一副金光闪闪的对联。

      游知北去参加国际夏令营,徐大虎知道后也要送徐淮去参加。游知北张嘴就是流利的英语,英式美式切换自如,和外国友人无障碍沟通。徐淮只会磕磕绊绊说hello,I'm fine thank you and you,地道的中式发音,一张嘴被夏令营的其他学生嘲笑了很久。

      游知北去上马术课,徐大虎也送徐淮去学马术。游知北骑着马像童话里的小王子,徐淮骑着马没跑两步就被马甩了下去,摔了个狗吃屎,吃了一嘴土,惹得一起上马术课的女生笑出了眼泪。

      关键是那个女生还是徐淮喜欢的女生,有些爱情还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

      ……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总之就是游知北学啥,徐大虎就要让徐淮学啥。关键是徐淮和游知北根本没有可比性,有的人就是天生聪明擅长学习,但很显然徐淮不是。徐大虎怎么让徐淮努力,都像是在揠苗助长。

      最要命的是初高中徐淮还都和游知北一个学校,游知北成绩年年第一,徐淮成绩年年垫底。游知北月月作为学生代表在大会上演讲,徐淮月月作为差生代表在大会上念检讨。

      徐淮唯一能和游知北媲美的就是他的长相,然而在其他方面的碾压对比下,他的长相也拯救不了他。

      最可气的是有好些女生在背后讨论他,说他是“笨蛋帅哥,脑袋空空”,气得他好几天吃不下饭。而且在女生眼里他臭脸就是凶,游知北臭脸就是高冷,滤镜严重到让他窒息。

      别人说起徐淮一般都是不思进取的差生,空有一身好皮囊,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不三不四的小混混,天然学渣且没有一丝自知之明,非要跟在游知北屁股后面丢人现眼。

      真的冤枉死徐淮了,他一点也不想跟在游知北屁股后面受气,天知道因为游知北浪费了他多少大好快乐时光,他都郁闷死了。

      这没有自知之明的分明就是徐大虎,受苦受难的却是徐淮,徐淮只想躺平当咸鱼,继承他爹包租公的头衔,他爹却有一个梦想,想要他上清华。

      在游知北的阴影笼罩下,徐淮经常跟他爸搞叛逆,翘补习课是常事,但凡徐大虎敢说出一句“你看看人家游知北”这样的话,徐淮就会回他一句“游知北这么好你有本事让他做你儿子去啊”。

      徐大虎倒是想,但做不到,于是只能父子俩互相伤害。

      而且徐淮最讨厌游知北的一点是,游知北这个两面派对别人都是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对自己就没好脸色,从来不拿正眼看他,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讨厌模样,什么好学生,呸,虚伪。

      在家受到徐大虎的监管,徐淮和邻居兼同学的游知北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在学校,徐淮可没少跟游知北对着干,游知北也没对徐淮留情面,全校师生都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对付。

      所以,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游知北根本不可能大半夜跟徐淮说出“我陪你去吧”这样子的鬼话,他一定是被鬼上身了。

      …

      在徐淮说完“邪魔退散”后,世界有那么一瞬诡异的沉默,游知北顿了两秒重新开口:“我陪你去。”

      不再是“我陪你去吧”,而是“我陪你去”。

      “嘁,你没病吧?”隔着围栏,路灯昏暗,徐淮并不能看清游知北的表情,但他的表情是充满嘲讽的,“有病就去医院,少来烦我,我又不会治。”

      知道徐淮故意在拿话刺自己的游知北也没生气,只是说:“岚平派出所所长是我家亲戚。”

      徐淮:“……”

      他往围栏那走了几步,盯着游知北看了三秒,试图在对方脸上找出吃错药或是被鬼上身的证据。

      可惜徐淮没有找出来,游知北那张标准的贵公子脸上面色平静,没有一丝破绽。

      徐淮的酒吧就在岚平街,游知北说这话代表着他知道徐淮酒吧有人闹事,但徐淮就是不相信游知北有这么好心帮自己罢了。

      不过徐淮赶着去酒吧的心切,没空在这忖度游知北究竟安的什么心,干脆恩准了他陪自己去的请求,他要耍什么花招自己见招拆招就是。

      “门口等我。”徐淮手里拿的本来是机车钥匙,他绝对不要游知北坐他的机车,于是他又进门去换了车钥匙,不多时从车库里开了辆大奔出来。

      当徐淮把车开出大门的时候,看到身高腿长的游知北站在他家门口的路灯下,整个人笼罩在朦胧的灯光里,面上的表情都变得柔和了许多,甚至有一刹那给人一种温情脉脉的错觉。

      就好像他在等的不是徐淮,而是一个他非常喜欢的人一样。

      当然,徐淮很快就暗骂了一声,将这个恐怖的想法从自己脑海排除。游知北讨厌死他了,从来没有对他和颜悦色过。

      也不对,徐淮想起来,在他爸妈的葬礼上,游知北对他的面色还是很好的,好到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话惹他伤心难过,不过那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上了大学之后徐淮很少能见到游知北,游知北不在本地上大学,只有放寒暑假的时候才回家,去年大学毕业了,这才和徐淮见得频繁了些。

      在父母的葬礼过后徐淮一直很忙,半年来基本没怎么见到游知北。可能是远香近臭的缘故,他这些年和游知北也没有那么针锋相对了,游知北对他的态度很平和,就连自己刚刚说他有病他都没回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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