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执念》北歌唱清梦

69、麟儿

　　天色刚蒙蒙亮，云深不知处笼罩着一层薄雾。
　　微黄的烛光自灯盏内透出，将端坐在桌前的两人俊美的脸庞照得若隐若现。
　　蓝曦臣放下手中信纸，长叹一声，抬手抚上太阳穴。
　　蓝启仁满脸严肃，眼神紧紧锁在信纸的最后几个字上：性命垂危，行将就木。
　　这边愁云惨淡，门外又传来一声声焦急的呼喊：“不好了泽芜君！魏前辈他要生了！”
　　蓝曦臣闻言，脑子嗡嗡作响。
　　两人当即站起，往静室赶去。
　　魏无羡这段时间倒是没有离开云深不知处。许是肚子大了磨人，魏无羡晚上睡得并不好，因此蓝曦臣总派人连夜守着，生怕出什么差池。
　　这不，去探望的门生一进门，便看见魏无羡半梦半醒间，手上青筋暴起，紧紧抓着床单，浑身几乎被汗水浸透。
　　大概是疼极了，魏无羡无意识地发出阵阵痛苦的闷哼。
　　蓝启仁给魏无羡把了脉，叹道：“还要再受会罪。”
　　蓝曦臣命人去煮些滋补的汤药和吃食，还将所有人赶了出来。
　　男子分娩要受的罪比女人要多，魏无羡疼得几乎要晕过去，身体不自觉地往下用力。
　　可他的出口分明没开到那个程度，胡乱用力反而让魏无羡更加痛苦，痛彻心扉。
　　以往这种事皆有产婆来做，可魏无羡是男子，实属不便，只能由蓝启仁坐镇。
　　蓝启仁也是头一次给人接生，还是给男人接生，手足无措，并不知晓该如何引导魏无羡。
　　蓝曦臣见状，当即去书一封，快马加鞭，连夜请人来救命。
　　魏无羡就这么疼了几个时辰，体力近乎耗尽，下半身也麻木了，只偶尔疼到深处才会嘶嘶抽气。
　　野老风尘仆仆地赶来，眼底是一片淤青，看起来颇为疲惫。
　　一进门，野老便将蓝启仁赶了出去，蓝启仁没吭声，默默去厨房看熬煮的药材。
　　野老知道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强压下心中怒火，掀开被子看了一眼。
　　魏无羡疼晕过去几回了，此刻意识不太清醒，只发出一些轻微的呢喃。
　　野老怒骂一声，在魏无羡舌底放了一块姜片，见没什么效果，又扎了魏无羡的手指。
　　“魏无羡！给我醒过来，再睡你和你肚子里那个都没命了！”
　　魏无羡眼神迷蒙，依旧没什么反应。
　　等在外面的蓝曦臣将里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眉心不自觉紧蹙。
　　抬眼，看到窗外一个身影。
　　蓝曦臣长叹一声。
　　魏无羡几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却用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喊着蓝湛。在这意识涣散之际，那些深藏在心底的情绪顷刻爆发，旁人听了都心疼不已，何况是…
　　“啪！！”
　　室内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音。
　　魏无羡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眼神终于能聚焦了。
　　野老骂道：“够了魏无羡！你要死也不能现在死，你肚子里的是蓝忘机的亲骨肉，你想让他的孩子给你陪葬吗？”
　　魏无羡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道：“对不起啊，请先生帮忙。”
　　说罢又一阵疼痛袭来，魏无羡痛得仰起了脖子，脖子紧绷，其上青筋凸起，似是在用力。
　　野老忙按住人，揉了揉魏无羡的肚子，道：“不要用力，再等等。”
　　等魏无羡挨过这一阵痛，野老端了一碗汤来，让魏无羡稍微补充点体力。
　　魏无羡并没有什么食欲，却还是把汤全灌了下去。
　　魏无羡是男子，产程本来就要长些，再加上他一开始胡乱用力，这出口开得格外慢。
　　又生生挨了几个时辰，各种汤药一碗碗灌下去，出口却始终没有达到标准。
　　魏无羡一边感受着无止境的钻心之痛，一边又得克制那股来自本能的，往下用力的反应，脸色憋得通红。
　　野老知道他不好受，饶是旁人，在这站了快一天都疲惫不堪，更何况是一直饱受痛苦的魏无羡？
　　出口未开全，野老也没法给人灌催产药，强行为之只会徒增痛苦。
　　蓝曦臣的心一直悬着，他已说了几遍了，让所有人回去休息，此地交给他和蓝启仁。
　　纵然蓝曦臣是家主，此地也是极重礼仪的云深不知处，但，总有人不肯走。
　　比如，窗外那个身影。
　　蓝曦臣叹了一声，他的话其实都是说给那人听的，只是，那人一心沉湎于房内之人一声声痛苦难挨的虚弱呼喊中，恐怕根本就听不进旁的声音吧。
　　蓝曦臣苦笑一声。可是，你现在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啊…
　　心知自己的话无用，蓝曦臣终究是没说什么。
　　就这样折腾到大半夜，魏无羡几乎两夜没合眼，双眼布满血丝。
　　又一阵疼痛过去后，魏无羡脱了力，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野老叹了一声，给魏无羡盖好被子，转身出了门。
　　蓝曦臣见人出来了，忙问怎么样。
　　野老道：“还没开始呢，他太累了，让他睡会。”
　　“咳咳。”一阵抑制不住的咳嗽声自屋外响起。
　　蓝曦臣和野老面色一凝，当即冲出去。
　　门外那人身形单薄，却没有分给蓝曦臣和野老一眼，抬脚就想进屋。
　　蓝曦臣顾不得许多，将人擒住。
　　野老冷着脸探上那人的脉搏，面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
　　“曦臣，快找一间厢房。”
　　蓝曦臣知道事态严重，拉着那人便走。
　　那人似是受了严重的伤，挣脱不得，只低声道：“让我进去看看他。”
　　声音颤抖，言语间竟带了几分恳求。
　　蓝曦臣正欲再说什么，蓝启仁自后面将人打晕了。
　　魏无羡睡得并不安稳，总觉下半身要被什么撕碎。
　　几个时辰后，野老刚忙完那边，魏无羡这边又将他喊了过去。
　　野老：？？？
　　不对啊，凭什么作的是他俩，累的是自己？
　　越想越气，野老冲屋里骂了一声：“蓝启仁！老子几天几夜没合眼了！你要是没想好拿什么补偿我，老子拆了你这云深不知处！”
　　野老这声颇大，魏无羡都听到了。而他心中的第一个想法便是，野老这性格…居然有点像舒旭。
　　赶过去一看，魏无羡下身的床单濡湿了大片，混着血迹和水渍。
　　野老看时机差不多了，给魏无羡灌了两碗汤药，开始指导魏无羡用力。
　　阵痛袭来，魏无羡咬着野老塞过来的白布，喉间发出痛苦的呻吟。
　　野老道：“用力。”
　　魏无羡脸上满是水光，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闻言，魏无羡循着那股本能的反应，手指骨节发白，往下用力。
　　“呃…啊。”
　　许是太过用力了，魏无羡上半身微微抬起，浑身紧绷。
　　按理说，这么几次之后，应当会看到成效，可除了魏无羡为数不多的体力被迅速消耗外，根本看不到什么效果。
　　野老神色肃然，仔细探了探魏无羡的肚子。
　　魏无羡的肚子坠得吓人，羊水已破，里面的孩子迫不及待要出来了，野老这一摸，魏无羡疼得直哼哼。
　　野老顾不得许多，当即叫人去煎药。
　　蓝曦臣在门外喊道：“先生，怎么了？”
　　野老骂道：“难产，这孩子胎位不正，要转过来。”
　　蓝曦臣浑身一僵。
　　蓝忘机走后，他倒是有打听这方面的事，且不说难产是生死关，多少人一尸两命死在床上，就光说这手动转胎位，都足够疼得人生不如死了。
　　床单上的水渍越来越多，野老不敢耽搁，手上抹了些油，便开始给魏无羡转胎。
　　魏无羡体力耗尽，本来已疼得有些恍惚了，野老这一转，竟生生将他疼醒了过来。
　　许是疼得狠了，魏无羡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再一次痛呼出声，声音不小，破碎嘶哑，听得人心都碎了。
　　蓝启仁在另一间厢房内，听着魏无羡的喊声也是痛心不已，一转头，旁边床上躺着的人，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双目通红，手上将床单攥得死紧。
　　似乎疼的人是他。
　　蓝启仁将人按住，道：“不准去。”
　　床上的人根本没动，他知道，自己这样，过去也做不了什么。
　　叫了半个时辰，野老终于将胎位转了过来，此番他也累得够呛，却还不能休息。
　　羊水快流尽了，野老下了几针，强行将魏无羡扎醒，道：“快用力！现在不能睡，不然就下不来了。”
　　恍惚间，魏无羡觉得就这样死了也不错，真的，好痛啊。
　　他也不知自己在坚持什么，竟不知从何处升出一股毅力来，将自己最后的力气榨干，胡乱往下挤。
　　终于，一个硬物划过皮肤，魏无羡被硌得生疼。
　　那股难以言喻的憋涨感清晰地传入脑子，魏无羡微微仰头，用尽浑身力气往下一推。
　　一阵响亮的啼哭传来，魏无羡也彻底没了力气，晕死过去。
　　梦中，魏无羡好像看到了蓝忘机。蓝忘机瘦了不少，进门便红着眼睛，轻柔地抚着他的脸，低声道：“魏婴，对不起，你受苦了。”
　　即便是在梦中，魏无羡还是觉得格外委屈，道：“蓝湛…好痛…你怎么这样啊，让我一个人…再也不给你生了。”
　　蓝忘机眼中满是心疼，道：“不生了。”
　　魏无羡感觉意识又飘远了，迷迷糊糊道：“蓝湛…你的手，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