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蛮夏》鸡豚狗彘

59、尘埃落定

　　这几年国家大力扶持农林牧渔发展，江尾把渔业畜牧业作为农业发展的重点。因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和丰富的自然资源，已经连续几年创造佳绩。从尾江瀑布往下的河域都已承包到户，做成了网格化的淡水鱼养殖基地，可以说只要有水的地方都是养殖笼，渔业发展得风风火火甚至有些如火如荼。
　　方浅在谷溪至尾江的入水口也学着别人做了两箱淡水鱼，这是他和余沐在一起后的第五年。
　　这几年他又拿起了自己研究的专业，生物生态系统周期变化研究，他养了两箱鱼，就是为了观察淡水鱼的繁衍周期及人工干预对生态影响的阈值，之后他还提交了一个研究报告，对长江流域生态系统的保护起到了促进作用，后来的退水还江，长江十年禁渔计划都是这一时期促成的。
　　两人又在水上弄了一个船屋，方浅经常都窝在船屋上写东西，其余时间就和余沐研究水稻的播种驱虫和收割，年初他们弄了个无人机，经过改良想实现无人机洒药施肥。
　　两人讨论问题也有意见不合的时候，方浅认为无人机喷洒要控制高度，不能波及周边，不然会造成生态连环破坏。余沐认为那是药物配比的问题，要分析从药物的成分谨慎施药。两人互不相让时就恨不得咬对方，但结局总是咬了就停不下来，最后又胡天乱地纠缠在一起斯磨一番。
　　王汐头两年来过一封信，内容是公司股权转让意见书，方浅乐得转出去，那本身就不是他喜欢的事业。而王汐谈了新男朋友，两人已经谈婚论嫁，并且婚后要到上海去发展，王汐的新公司已经在上海正常运行了两年，这次去，可能就会常驻在上海了。
　　那封信是方浅和余沐一起看的，看完方浅叹道：“总算看见她爱情事业双丰收。”
　　余沐便道：“要是她过得不好，是不是还有点挂念？”
　　“挂念倒不至于，只是有些歉疚。”方浅知道余沐最懂这种感觉，笑道“就和你对奴宝一样。”
　　余沐无奈笑着，宠溺地揉着方浅的头发。
　　奴宝很少回江尾，她现在是小有名气的民歌歌手，大家想见她，只能看电视，刷抖音。
　　田翠河头几年就回到江尾来住了，以前的河街拆迁了，田翠河分到了河街新区的一套商品房，她总是抱怨商品房哪里有以前独门独户好住，真是吃了大亏，唯一的安慰就是楼上楼下就是她的老伙伴，去跳广场舞时一定不会落下她。
　　田翠河见了方浅余沐还是没一句好话，但逢年过节方浅还是会带着余沐回去一起吃一顿饭或者叫田翠河过来一起过，田翠河来的时候手里提着鸡鸭，嘴里却总说着没眼看你们，数落两人个不停，但到了外面她要听到别人说方浅和余沐之间一句不好的话，马上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啄上去。
　　吴浩和余湲结了婚，两人在县城开了一家饭店，凭耗子的手艺稳赚不赔，前两年付首付买了滨江花园一套房子，余湲又生了一对龙凤胎，五口之家其乐融融。
　　谢晓川和格宝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孩子们全不会说客家话，只会苗话。谢晓川说用不着教他们，等上学自然就会了，大女儿谢格川珠这个夏天一过就要去上一年级了，她长得和格宝一样漂亮，睫毛翘翘的，像个小洋娃娃。
　　几个人有空时，常聚在一起。
　　在天气晴朗的夏天傍晚，桌子摆在门外院子里的树下，院子的地上铺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那是方浅和余沐散步时从河边带回来的，每天带一些，持续了半年。
　　方浅体会到了有一本书里面说的话，你用自己的双手去修建自己的房子所感受到的价值是不一样的，情感灌注在劳动中，一切都变得意义非凡。
　　耗子总做主厨，美食配美酒，几个人小酌几杯，微醺时说些过去现在未来的话题。然后趁着夕阳，沿着新修的泊油路晃荡着消食。
　　公路外流淌着一湾碧波，微风吹拂在被酒熏得有些烫的脸上，清爽。
　　方浅年少时曾以为人生是一场离散，终究是各奔东西，他万万想不到多年后年少友人却还能聚在一起乘着夕阳晚风漫步在河岸边。
　　耗子除了身形变成了熊，其他还和从前一样。他酒劲上来了，挥舞着手给大家分享独到的人生见解。
　　他说，干活一定要学会抽烟，因为累了的时候抽烟的人说，我去抽根烟，好像是件正经事。而你累了只能说我去休息一下，老板心里只会说这小子又偷懒。又比如让别人等你，抽烟的说等我一下，我抽完这支烟，你不抽烟让别人等能说什么呢，能说我就是想让你等？
　　谢晓川这时候马上就会逗他，那你立马学起来啊，不然吃了大亏。耗子顿时清醒着一本正经的说：“那我还得服我家领导管，领导不喜欢的坚决不做，夫贤妻祸少，父慈子心宽。”
　　大家便笑起来。
　　夕阳逐渐暗淡下去，在天边变成一抹紫红，四人的影子被拉长，身影也变成几道剪影。
　　树上的蝉爆发出一阵喧嚣，不甘寂寞的蟋蟀，纺织娘也极尽卖力的涌入声音的洪流。
　　方浅放慢了步子，他聆听着这喧闹又和谐的合奏，眼里是柔和的夕阳余晖，他突然想，人的一生选择什么才是重要的呢，一个人是否能真的认清自己需要的，想要的是什么呢，那些老去了的，逝去了的人，他们是否遗憾过？
　　而他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这些事情是否能用对错来衡量呢？显然，他们生在了最好的时代，受到了前所未有宽容地对待，现在看来选择走这一条路并没有错，但万一结局是万丈深渊呢，他是否还会选择这条崎岖的道路？
　　走在前面的余沐突然回头叫道：“方浅？”
　　方浅看着夕阳中回眸的人，会心一笑，这笑容映入余沐的眼眸里，顿时余沐的眼里便流动着如星河般璀璨的光彩。
　　方浅看着这样的余沐再也移不开眼睛，这世界上总有些事情，是人心之所向，九死不悔的。
　　方浅跑上前去，牵住余沐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并肩走入仲夏的晚风中。
　　公路边的尾江萦绕在群山间，亘古不变地自顾奔流向远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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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凭着我平庸的资质，终于把这个故事圆到了最后。这些人物都是我在生活中看见的，他们有血有肉，人格完整，有着饱满复杂的人性，但我却写不出他们的十之一二，我也时常想，我能不能再多读十年书再去碰这个故事，再修炼一下自己拙劣的文笔再去拿起这些动人的角色，可人生似乎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时间和生命也不会等待我们变得完美，也许这一生我也不会变得完美。但是我可以在此刻竭尽所能把这个故事和这些人物呈现出来，我赋予他们的生命也许不完整，就如这个蹩脚的故事，让人一度不堪忍受，但希望他们在这个故事的时空中自由成长成完美的样子，我作为一个蹩脚代笔，任务也就完成了。
感谢读者一路看到结局，他们的人生还在继续，我们下一段故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