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不屈的你》梧岸

114、致这个世界（五）

　　“总司令。”一名军官双手奉上了一个木匣。
　　等候片刻，见布莱特没有反应，军官再次提醒道：
　　“总司令先生，涟音的头颅，已用玻璃罐密封在福尔马林中了。”
　　布莱特猛然回过神来，心脏不知为何抽搐了一下，目光有些躲闪地避开那个盒子，胡乱地应了一声：“哦，我知道了，你放边上吧。”
　　军官颔首，将木匣放到边上的台桌上，正准备离去，被布莱特叫住。
　　“她……她剩余的尸体，就火葬吧。”
　　军官浅鞠一躬，答：“回总司令，哈里斯副总司令已经下令将她的身体做成肉干，剩下的部分绞碎加入伤员晚餐了。”
　　“什么？！”布莱特拍案而起，“他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擅自决定？”
　　军官为难地说：“我们提醒了，副总司令说您和总统阁下要的是头，身体处理这种琐碎小事无需总司令操心。”
　　布莱特正欲发作，看着军官惶惑的眼神，又恍惚地坐下，机械地摆摆手：“……他说的对，我何必在意这个……你去吧。”

　　三天后，金沃军队拔营返程，班师回朝。
　　一路上，布莱特少言寡语，只是寸步不离地守着那个木匣子，仿佛是他的命根子一般，直到亲自捧着，接受总统的召见。
　　布莱特，冷静，计划就要完成了，你就要成功了，你没问题的，千万别被她三言两语给动摇了心智，总统这边，务必要沉着应对。
　　他跟在引导人员的后面，兴奋又心虚，忐忑又期待，一步步穿过总统府高大明亮的长廊，穿过一道道的门和洒着阳光的窗格，来到总统私人议事室。
　　装潢高贵庄重的办公室里，宽大精致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身材魁梧、气质儒雅威严的中老年男人，不菲的袖扣在一尘不染的白衬衫上反射着金色的光芒。
　　“这就是你们说的，月氏希尔洛看得比他自己命还要重要的‘宝物’？”莱涅斯特总统端详着布莱特替他从木匣中取出的，漂浮在玻璃罐中的蓝发女子头颅。
　　午后的阳光下，女子茂密的短发在澄澈的溶液里根根散开，如海浪般闪着细碎的光，她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双眸低垂，似睡似悲。
　　“我还以为是多美的女人。”莱涅斯特沉默片刻，淡淡地说，“如何向金沃民众交代，你们想好了吗。”
　　布莱特连忙颔首答道：“幽染狼匪匪首希尔洛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不慎在与我们的对战中丢了性命，只可惜由于轰炸尸骨无存，我们便枪杀了他原本准备迎娶的女人，作为希尔洛之死的唯一证据。达到剿灭匪首这一战争目的后，我国为了尽快实现双方民众渴盼的和平，立马停战撤军。除此以外，这个女人并非无辜，她本是从小在碧鲁达长大的金沃人，因受狼匪希尔洛蛊惑，私自出逃至幽染，并和希尔洛相互勾结，犯下累累卖国叛国罪行。按照金沃宪法，理应重刑后斩首……头颅高悬于金沃首都广场耻辱柱之上，以儆效尤。”
　　“很好。”莱涅斯特微笑了一下，“布莱特，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布莱特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欣喜若狂，但表面仍波澜不惊：“谢总统先生肯定，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有您这句话，我愿为您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他斟酌片刻，见总统没有后话，便试探地问道：“那总统先生，关于您的那张悬赏令……”
　　他布莱特的功劳众目共睹，总统绝对不敢在全国民众面前失信毁约，这就是布莱特敢冒险揭榜赌一把的底气。
　　莱涅斯特覆有皱纹的眼睑一动，点上一根烟。
　　旁边的两名警卫员立即冲上去控制住了布莱特，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扯掉了他的铭牌。
　　布莱特金黄色的犬耳和犬尾顷刻暴露无遗。
　　布莱特顿时吓得面无血色：“您这是……我、我……”
　　“既然你提到奖励的事，在那之前，你冒充狮族加入金氏的事情，也违宪了，我们是不是先清算一下？”莱涅斯特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出一个烟圈，“违宪的人担任副总统，似乎不太合适吧。”
　　“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事情只有我和……”布莱特面目狰狞地吼道，两名警卫用力地按住他。
　　“没错，正是你的父亲。”莱涅斯特打断他，“你大概不知道，你父亲早就在外面偷偷生了孩子吧。在布拉克去世的一年后就出生了，是狮族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目前正被狮族秘密抚养着，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你的父亲去年突然辞职到迈提耶隐居？他告诉我，他大约一年前收到了一封匿名信，里面是你买通□□杀掉弟弟和伪装自己被害的证据。你父亲无法原谅你，也不想再看到你，本准备等他狮族的孩子长大后再取代你，这段时间就让你替他好好发展公司；没想到你还妄想狮族更高的地位，妄图爬到狮族的头上……那我们只能早点结果了你。”
　　布莱特呆若木鸡，血液冰凉。
　　不可能！希尔洛根本不知道是自己绑架了涟音！一年前……可那个时候他根本都和希尔洛不认识！怎么回事？希尔洛这个阴魂不散的恶鬼！谁来告诉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我知道你很聪明，也很能干，直接弄死，可惜了一点。”莱涅斯特在玻璃缸中弹了弹烟灰，“悬赏令，是一石三鸟的诱饵。既然上钩了，就坦然接受后面的结局，不是吗？我很佩服你，你居然真的帮我灭了月氏……可是我并不想那么快让出总统之位。你刚才说，你愿意为我肝脑涂地，怎么，不会是假的吧？”
　　布莱特突然歇斯底里地爆发了，他的双目猩红、血丝密布，青筋暴突，狂乱地咆哮撕咬谩骂着。警卫见状，将他往门外拖去。
　　“狗就安心做狗，不要想着上主人的桌吃饭。”
　　这是布莱特被拖离房间之前，听见莱涅斯特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