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不屈的你》梧岸

112、致这个世界（三）

　　涟音将密码箱和密码交给了格洛瑞娅，并拜托格洛瑞娅和黎珂，在她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希瑞恩。
　　做好一切准备后，涟音带着缇亚一同按照约定的时间前往金沃军营进行停战谈判。
　　一路上，天气都十分晴朗，甚至有些炎热，毕竟已是六月的末尾了。
　　“涟音阁下，您看，有一只鸟，在我们上方飞了好久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缇亚突然指了指头顶，有些笨拙地给她鼓劲，“就像是希尔洛陛下在守护着您。我相信今天的谈判一定会胜利的。”
　　涟音出神地望着飞鸟，盈盈地笑道：“嗯。”
　　缇亚看着她，心中暗下决心：此次深入敌营，他一定会和希尔洛陛下一样，拼死也要护她周全。
　　进入金沃军势力范围，核验身份和携带物品后，涟音和缇亚在一个金沃士兵的引导下，穿过重重的哨兵和警卫，来到了谈判营帐前。
　　涟音深呼吸一口，抬手撩开帐幕，走了进去。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布、布莱特！”涟音愕然惊呼，“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布莱特也没有料到，代表幽染前来谈判的，会是涟音。他率先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微笑着主动伸出手：“好久不见了，涟音小姐。”
　　涟音没有回握，她愣愣地看了布莱特很久，目光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
　　“你知道我在幽染……这一切，你都知情……绑架我的事，也是你主导的，是吗。”涟音的眼神陷入寂灭，喃喃地说。
　　“你们俩……早就认识？”坐在一旁的哈里斯差点惊掉大牙。
　　布莱特避开她的双眼，顺势将无人回应的右手一抬改为介绍涟音的姿势，硬着头皮扯起笑脸：“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涟音小姐，是毕业于金沃国立大学新闻系的高材生，小我一届的学妹，土生土长的金沃人。”
　　缇亚震惊地看着涟音的背影。
　　“哎哟！没想到希尔洛心爱的女人居然来自我们金沃！”哈里斯阴阳怪气地哈哈笑着，“那还搞什么谈判？都是一家人，有话好说！”
　　“布莱特，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涟音直直地盯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俊脸，声音隐隐裹挟着失望和怒意。
　　布莱特一时间竟莫名地慌乱，掌心里沁出了细汗。
　　“哦？他以前是什么样子？”哈里斯一脸看戏的表情。
　　“布莱特，我真是可笑，当初居然把你这样的人作为偶像和榜样崇拜和追逐了那么多年。希尔洛说是你指使弑影自导自演舞会凶杀案，我当时还不信……原来那个时候，那么早的时候，你就已经如此恶毒了！你还利用我给你写洗白文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是说你本质就是这样的人？”涟音握紧的双拳颤抖着，愤怒地吼道。
　　这段话信息量过大，哈里斯等人一时间只顾得上呆呆听着。
　　被当众揭穿的布莱特又急又气，面带愠色搪塞着：“诬蔑！你这是赤裸裸的诬蔑！你有什么证据？你听信狼族谗言，跑过来故意挑拨离间，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现在是金沃军的总司令，你再这样造谣生非，我就直接下令炮轰幽染，停战的事情免谈！”
　　涟音望着他因激动而变得有些扭曲的五官，没有再答话，眼神恢复了平静，唇畔浮现冰霜般的冷笑：
　　“好，那我们就来谈谈停战的事情。”
　　涟音上前一步，拉开谈判长桌前的椅子，端正地坐下，平缓而坚定地说：
　　“你们的停战条件，我方不同意。希尔洛陛下是幽染王国的最高尊严，幽染民众就算全部战死，都不会交出任何战士的头颅，遑论他们敬爱的国王陛下。我永远不会将他遗体的任何一部分交给你们。”
　　“遗体……这么说，希尔洛确实已经死了？”布莱特忍不住兴奋地打断。
　　“是的，他在战场上牺牲了。尽管我说的都是事实，但我也清楚你们不会接受我空口无凭。你们想要他的首级，本质是要他的死亡证明，从而给本次战争、给金沃的国民一个交代。你们既然做出绑架我以要挟希尔洛的无耻行径，就该知道我对他的重要性。如果希尔洛还活着，他绝不可能放任我孤身前往敌军军营谈判，更不可能允许我受到伤害。综上种种，现在唯一能给你们的希尔洛已死的证据，就是我的死。”
　　布莱特、哈里斯等人，以及缇亚，全部愣住了。
　　“我今天来这里，不是因为幽染无法继续作战，不是因为我们软弱恐惧，而是因为我不想再看见幽染的任何一个生命死在炮火下，也不想看见金沃被迫离开家人远赴异国战场的年轻人继续做无谓的献身。现在，我拦住了，也只有我能拦住想要复仇的无数幽染战士，我看在渴望和平的生命的份上，给你们一个停战的台阶，如果你们不要的话，我以人格担保，幽染绝不可能再给第二次机会。当然，如果你们杀掉我后，依然无耻地入侵幽染的话，我们也毫不畏惧，因为这本来就是我们要面对的挑战。我的死亡，只会继续鼓舞幽染军队的士气，直到耗尽你们的最后一滴血。”
　　布莱特和哈里斯不禁面面相觑，暗暗捏一把汗——幽染非但不接受停战条件，还胆敢声称是“给金沃一个台阶”？虽然他们内心都清楚，他们事实上非常需要这样的台阶。他们在信中提到的远程□□，且不说价格极其昂贵，实际的效果顶多是炸毁靠近幽染之门附近的城镇村庄；如果幽染民众往更北方躲避，他们就不得不派步兵长驱北上开启巷战，而面对全民皆兵的幽染，巷战他们的劣势只会更大。
　　“我们只是猜测你和希尔洛有关系，我们怎么跟总统和金沃民众证明你们的关系？你连幽染王妃都不是，说出去谁信？”哈里斯反驳道。
　　“请你们搞清楚，今天我不是来替你们想办法复命的，我是来告诉你们幽染唯一可以接受的停战条件。至于你们怎么利用我的死，那是你们的事，不是我们的。”涟音当然知道，这个逻辑链有很多的缺口，但她透过他们的虚张声势，看穿了金沃对停战的需求，这才是她最根本的自信。那些缺口，自会有人替她补上。
　　布莱特换了一个角度攻讦：“我印象里涟音小姐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人，有一点我想不通。据我所知，幽染是一个狼族至上、等级森严、公开实行种族歧视的落后国家，而金沃是奉行种族平等、人人享有上升机会的文明国家。就算金沃还有不足之处，但你身为金沃人，不想着内部改革、建设祖国，居然偷偷跑到敌国去，帮敌国来打祖国，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义？原本交出月氏一人，就可以换来所有幽染平民的安全，甚至金沃接管后能拥有更高的生活水平，现在偏要以卵击石，弄得两败俱伤，幽染民众死伤无数、家破人亡，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了和平？”
　　涟音愤然冷笑：“狮族果然如此虚伪，擅长颠倒黑白、偷换概念、粉饰太平。阿塞罗肯大陆本来就是狼族的领土，五十多年前，你们强占了狼族的王城，毁坏了狼族的文化，难道还期望对方以德报怨？如今，你们率先来侵犯幽染，受害者拼命反抗反倒成了有罪？你们不惜代价对月氏赶尽杀绝，无非是担心对方有朝一日前来复仇，动摇你们的统治！你们的真正目的是做这片大陆的绝对主宰，让狼族也彻底臣服在你们的脚下！但凡金沃的根子还没有烂透，我揭露社会黑暗的报道还能发表，我又怎么会冒险来到幽染？金沃高层连本国的素食种族都无情残害，谁能相信它会善待别国公民？我再强调一遍，我已经不是金沃人了，我是幽染的公民。幽染从来没有投降过，也永远不会为了苟且偷生交出爱民护民的领袖。今天这里的谈判，你们是为了自己的官衔和地位，我是为了阻止更多的不必要的牺牲，谁代表真正的正义，历史自会证明。为了和平，我甘愿献出我宝贵的生命，作为一个台阶施舍给你们，施舍给一个侵略他国未果连体面停战的借口都找不到的国家！”
　　金沃方皆神色讪讪，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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