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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身世 ...

  •   钟楚瓷上了岸,回到石房子,院门口坐着一个带着面具的吹阮人,身高体量和商今朝十分相似。
      ”你是哪里来的客人?”钟楚瓷看破不说破的问他。
      ”这儿也不是你的家啊。”商今朝饶是面容苍老去不放弃怼她的机会。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家,我为海神公主立了大功,她已经把这房子赏给我了,你又是哪里来的?”
      他扔掉手里的石子儿,”我啊,我是公主殿下的随侍,本该告老还乡,今又无处可去,才来了这里。既然这房子已经归了姑娘,那老身就先告退了。”
      他正欲起身,钟楚瓷坐在了他的身边,叫住走远几步的他,”我这里缺个帮手,不知道感不感兴趣?”
      商今朝心中高兴,快步折返回去,又觉得自己走的太有活力,很不够面子,于是放慢脚步,心中钝痛又悲从中来,”
      ”帮手?正好...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钟楚瓷笑笑,给他腾出了一个坐下的地方。
      盐蚀皮肤和内里越来越厉害 ,商今朝想即便是留在这个故事里,他的时间应该也不多了。
      ”你的脸?”
      ”哦,我的皮肤很丑,必须带上面具。”商今朝怕她多问迅速转移话题,”你刚才说,帮什么忙?”
      ”我有个朋友不见了,他叫商今朝,和我一样是万年后的人,在此地不熟,恐遭难,你若是能见到他,一定要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他。”
      商今朝忽然心中一软,眸底一热,”那如果他一辈子也不回来了呢?”
      海水涨潮又退潮,奏出澎湃的天籁之音,腥咸新鲜的海风扑面而来,岁月静谧而美好,卢胜美累的时候多想到海边走走,可是工作却不许他停下脚步。
      ”不回来啊...”她支着下颌想了想,”那就不回来咯,他一定是去了他本该存在的地方。我想...放他走。”
      商今朝闻言心中慌乱,自觉她是变好了的,可为何结局还是刺了他那样入骨的一剑。
      接下来半月,钟楚瓷和他算是过了一段安生日子,不再纠缠慕明花到底存在与否这个问题。
      捉鱼,嬉闹,在沙滩上写字。
      钟楚瓷故意为难他,”你是公主随护,应该懂得些人鱼族语吧,用人鱼族的文字,写写我的名字吧。”
      说着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扔给了他,商今朝先是一愣,索性脸皮这种东西,他自来是没有的,于是胡编了些画符,奈何商今朝没学过,钟楚瓷却认得,知道他是在胡写,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委屈起来,胡说八道,”乱写!我认得!你这写的是骂我的话!”
      商今朝百口莫辩,”就是这样写的。”
      钟楚瓷挑眉捏着嗓子学他,”就是这样写的!”
      然后噗的笑出来,”你怎么证明,你写的是对的?”
      ”那你怎么证明我写的不对?”
      ”因为我认得啊。”
      ”那我也认得。”
      两人当仁不让的较起真儿来。
      钟楚瓷又问,”那你怎么证明,你是真的认得。”
      商今朝忽然想笑,废话,我是天啊,就算以前钟楚瓷这几个字人鱼族不是这样写的,以后都得给他改成这样写。
      怕他反问回来,立时补上一句,”不可以学我。”
      而后眨巴眨巴眼睛又道,”你既是公主随护多年,自然水下功夫不错,我们一起在水里捉鱼吧。”
      ”不必了。”这些时日在海底都是靠着那个破鱼鳃,现在已经将还回去,自然就露馅了。
      奈何钟楚瓷一把将他推入浪中,自己倒是率先跑上岸边,边跑边喊,”今晚,我要吃,鲈鱼,鲫鱼,鳜鱼,黄鳝...再来十斤扇贝,二十斤虾蟹...”
      这是他为她第三次下水,第一次是巫咸圣女水,第二次时明泽水洞的大缸,还有这次,回去之后高低应聘个游泳教练,对得起他这免费的训练。
      他在里头用了毕生的极限泡了十五分钟,捞了一条黄鱼,一把扇贝,湿淋淋的落汤鸡一样上了岸。
      钟楚瓷哈哈笑过,倒也没拆穿什么。
      夕阳照下来,波浪泛起金色。
      商今朝在灶台上刮打鱼鳞,她就在一旁观察,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巫咸假扮情侣被村民们安排做福粥的景象,不由得笑了起来。
      ”呵,你在笑啊。”商今朝问。
      ”想笑就笑有什么不行。”她理直气壮的问回去。
      ”笑什么呢?”
      她慷慨的说,”我想起来我那个走丢的朋友了,我想起来我和他曾去过巫咸秘境,假扮夫妻为村民做福粥,我记得那一大桶粥都是他做的,你能想到他以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么?”
      商今朝放下刮鱼鳞的刀,感叹着,”人嘛,都是会变的。”
      ”福粥...”钟楚瓷眼神轮转不知道该看哪儿才不至于眼泪掉下来,想了许久,”可惜,那些好客的村民并不知道,我并不是那么有福的人,我们也不是真的夫妻,巫咸族灭大抵也是粘上了我的晦气吧。”
      ”你不能这么想!”他忽然忘记自己身份一般的站起来,样子非常的激动。
      钟楚瓷却做戏认真,假装不懂他在激动什么似的眨了眨眼,商今朝弥补,”我是觉得,又不是你一个人送粥,不是还有你那个朋友么。他现在消失在浮生六道,生死未卜,比你还有霉运呢,你这样惨,大抵也是沾上了他吧。更何况,一个民族衰落和粥又没有必然联系,何必自苦?”
      他越说越心虚,钟楚瓷眉毛微挑,”你是当着我的面,是说我朋友的坏话?”
      ”那又怎样?明知道是假夫妻,还和你演那样一出戏,完全就是利用人感情的骗子。我认识你,又不认识他,自然不必帮他说话...”这个商今朝用自骂的方式在替她打抱不平。
      钟楚瓷略带苦意的笑了,说话间,一阵穿堂风吹了进来,仿佛命运使然一般,藏在袖口的宣纸掉落商今朝的脚边。
      上面是一片的空白。
      不,也不是空白。
      若是浸入水中大概有字浮出,商今朝试图把它捡起来,而更加慌张的钟楚瓷比他快了一步,但由于两人速度都太快,商今朝不小心撕下来了一角。
      在火光的映照下隐约有银色的字符,他的脑中忽然被灌输了一种设定,”你为何看得懂殄文?”
      钟楚瓷一时间慌得忘记身份,欲盖弥彰的回答,”我小些时候练过阴阳眼。”
      上次她说阴阳眼还真的以为是东方无门叫的什么术法,顺带着就能眼通阴阳
      可是不是,殄文乃死人文书,也就是说只有死人才能看见
      商今朝头次对着世界的一切想要刨根问底,”什么时候学的,在哪儿学的,师从何方,为何要学?”
      他急切的扔了火钳站了起来,她会得尸魂才能得的傀儡病,因为此病在小说里没有提及过,所以开始商今朝对这个病的设定是不信的,可现在他不得不相信,那个事实。
      那就是这个人,这个从他穿越过来,他推断重生归来的这个少女钟楚瓷根本就已经死去。
      相较于回答她选择逃避,折叠好纸张放回口袋,”你撕坏了我的东西,别和我说话了。”
      钟楚瓷说完就好脾气的往内室里面走,却被身后的人一把子拽回来,力气很大,拽的那单薄的少女一个趔趄。
      见隐瞒不住,她终是克制不住,”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到底要知道什么!好哇,那你猜猜看,猜对了我便告诉你。”
      ”你已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开始心疼这样一个人。
      从好不讲理的拿走她被罚的剑扔给他一把伞的时候,还是拉她交朋友开始
      他总是以为那是出于可怜,出于惭愧,出于举手之劳,回首再看,竟错了这样多。
      ”快告诉我,好不好。”他近乎哀求的想要知道她的结局,她的身世。
      她为何会重生,或许也可以顺藤摸瓜的查出自己为何被带到了这里。
      ”商今朝。”她一字一顿,坚定肯定的揭穿他面具之下的真容,”你是我什么人呢?”
      商今朝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还带着面具,一时语塞。
      ”我早就猜出来你了,商今朝...”
      他感慨,摊开手道,”是啊,你既已经猜出我是谁,何须问我们的关系,自然是...夫妻...”
      这两个字他说的很羞愧。
      ”是巫咸秘境的假夫妻么?”
      他摇头当然不是,”是你化名宋梵来的那场梦,我们都很清醒,没有人要求那样做,只有我们两个人。”
      钟楚瓷冷笑,”我可不记得了,谁能证明?”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钟楚瓷你我成过亲。”
      确乎无人证明,那简陋的仪式宛如过眼云烟,而况结局还不怎么好,她突破魔体,他自噩梦中惊醒。
      ”天地万物皆有灵性,岭南每树梨花都替我记得,你我二人同心同德,背弃誓言者,天诛地灭。”
      灵气?万物有灵?钟楚瓷不知道为何他忽然聪明了许多,居然学会拿话堵人。
      ”不过是拜了堂就叫夫妻,当然要两情相悦才叫成亲。”
      ”你也愿意。”他迅速补充,”你吻过我。”
      她忽然一愣,她怎么不记得她何时吻过他呢。
      莫不是说她作植物人那会儿半睡半醒间,或者是她在包厢内中了情毒的时候吧,那都是逼不得已的啊。
      ”何时?”她淡定的问。
      ”我化身云凝之时,你说要和我共赴黄泉,那一段记忆并非暖儿控制,是你自己强加,自那时起,你就一直是愿意的。”
      钟楚瓷瞬间像是被抽干了血一般惨白,暖儿的梦境只有自己进得去,暖儿也就仅仅赋予了她独立意识,其他的人就相当于一树一花,本就不会记得什么具体情节,何况是这样细节的端倪。
      只有那幻境快要支撑不住,暖儿发疯冲进来的时候,作为”云凝”的商今朝才有了主观意识,在那故事的最后,暖儿消散之前,分明抹去了除了亲临者钟楚瓷以外所有人的记忆,暖儿带走了这段记忆,那么他是如何知晓的呢。
      他怎会知晓,还是说他是因为自己动情而通过自己有所感知,他怎会感应她的所有。
      商今朝的意识如何会脱离这个尘寰所有的束缚独立存在。
      终于钟楚瓷也问出了她怀疑很久的问题,”你是京中纨绔商今朝还是什么天外之人...为何我无论如何都逃不开你。”
      ”你为何永远都能猜透别人心里,我是你的笼中之鸟么?”
      商今朝垂下眼睛,静默了须臾坦白,”我和你一样是个重生之人。”
      钟楚瓷没有意外,人鱼公主给她的那张公文她没有看懂。
      上面莫名其妙写着一个类似人物生平的简介。
      卢胜美,21世纪生人,理工男,一个打工的社畜,一个超级宅男,番薯文学城网络作者,代表作《杀死那个烂文女二》
      她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又有什么玄机。
      冷然含笑起来,然后森寒的道,已经有泪沾睫,”这个也字用的甚好。”
      ”可是我的身体早就被岭南朽气侵蚀殆尽,剩下有价值的眼睛也都给了悲怨之气做了交换的媒介,我没有重生,我依然是那个原来的钟楚瓷,可我...我早已死去,而今你所见到的不过一缕残魂罢了。”
      ”你让我如何相信...”商今朝愤怒的扔掉手里的柴火,”你为何不早点儿说出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我的身体早已腐烂,你所见之物都是一缕魂魄所化的虚无,你留不住我,也救不了我。立定的契约只有九年之期,现如今已经过去大半,早晚说出来无甚差别。”
      她眸子放大,因为商今朝的靠近,她看见了一双苍老浑浊的眼,钟楚瓷知道那是人鱼做的咒。
      ”可我不信!”他将钟楚瓷揽入怀中。
      ”有何不信?我依稀残留的肉身白骨还埋在岭南的坤宫位置。”
      钟楚瓷难以忘却那双老去的眼,商今朝这个骚包从前十分爱美,打死他也不会主动被人施这种咒。
      忽然记起来他上一次戴面具的时候,作为华丽丽的阿美仔的样子。
      卢胜美?阿美仔?
      她试图从这两者之间找到相通的地方,可抱着她的男人在隐隐颤抖,似乎在哭,商今朝居然萌生了想永远留在这里的念头。
      零碎的记忆从钟楚瓷脑海中冒出来。
      【商府死了个王爷!】
      【对对,就是那个钟小姐生辰宴,游园会投湖死了的那个野王爷!】
      【谁说死了!人家老爷说起死回生了呢!】
      【在那个梦里,我欠了好多的债,到处做工,还被人揩油...】
      【我是个写话本的话本先生。
      商今朝,你少来诓我...】
      钟楚瓷猛然推开他,商今朝方才流出来的眼泪不知为何竟然打湿了钟楚瓷攥在手里的那张殄文宣纸。
      连同商今朝手中的那一角残片,在空中重叠舒展,浮动出一排金色的字。
      商今朝被推开,抬头看去,竟然是自己的作者简介。
      ”你...”钟楚瓷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商今朝亦哑然。
      那张宣纸上没有慕明花的下落,但若这个世界就是由商今朝所造,那么商今朝合该知道。
      不过现在她是要先找到师父。
      金字笔画拆开在头顶码出了一行咒符和心印。
      钟楚瓷见咒符和手势正好和神牌上的咒语对上,一阴一阳。
      她不管不顾的展开法式,没有一刻比现在还恨。
      恨这个欺骗她,辱没她,这个安排一切,毁掉一切,还假装高高挂起的人。
      到过头来,没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这侧,她原知道为何他总是那般说。
      在她上无祭山第一天举剑领罚时,他宿醉前来,夸下海口,我是天道之主,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就连你也在我的掌控之中。
      她才知道他为何能破开锻宝阁的结界取出玄黄鼎。
      一幕幕回顾,却早就定论。
      尸渊的封印彻底打开,钟楚瓷再也承受不起玄子练神血的压制,额间魔纹裂开,是一抹艳丽的幽昙。
      那少女和梦境里的宋姑娘一般无二,不过,是彻底成为魔体的她,彻底失控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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