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曳影摇曳

22、画像

　　“云娘......”沈若夕的眼圈早就红了，她全然忘记了那些或许不该存在的害怕和恐惧。
　　直到这时，原本答应哥哥，一定会保守秘密的沈若夕，终于忍不住把话说了出来。
　　“其实村长当年是被人骗了。”
　　见沈若夕想要说什么，沈若朝立刻打断：“若夕！”
　　沈若夕反而瞪了一眼她哥说：“哥都这个时候了，您还不想让云娘知道吗？”
　　沈若朝无言。
　　沈若夕继续说：“那天我们在沙漠中碰到了一个人......”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见鬼的地方啊，我们已经走了好几天了，我好累啊。”沈若夕实在是受不了，在哥哥的怀里哭哭啼啼地撒娇。
　　沈若朝也没有办法，这满眼望去，皆是黄沙的，连个方向都没有，若夕自小娇生惯养，哪受得了这种苦，也只能做大哥的把胸怀借给她用用了。
　　“若夕啊，这样，再走半天，如果我们真的什么都没遇上，那也是无缘，到时候我们就出去，好不好？”
　　“哦。”沈若夕无精打采地应和。
　　沈若夕生无可恋地看向前方，目光无神，犹如僵尸地走着。
　　突然远远地她看到一个小黑点，沈若夕不确认地揉了揉眼睛，随后不敢置信地揪住了哥哥的衣摆：“哥，你看前面那是什么？”
　　沈若朝定睛一看，“好像是个人？”
　　沈若夕高兴地就要往前跑，却一把被哥哥拉住。
　　“干嘛啊哥。”
　　“你不觉得正午时分，有人出现在沙漠里这件事很怪吗？你都不多想两下就冲上去，也太不谨慎了。”沈若朝板着脸。
　　沈若夕笑嘻嘻地说：“这不是有哥你在吗，我能出什么事啊。”
　　“哥哥自然会保护你，但你也要小心一点知道吗？”沈若朝无奈的轻轻敲了一下沈若夕的脑瓜。
　　“不过再走下去，也是茫然，不如上前看看，走，若夕，我们一起去看看。”
　　“走吧走吧。”
　　沈若朝牵着妹妹的手，缓缓靠近。
　　“哥，那好像就是个人，不过他的状态很奇怪。”
　　那是个四五十左右的中年人，长得特别瘦，但很高，皮肤黝黑，他站在那盲目地等着，精神恍惚。
　　“若夕你跟在我身后，我上去看看。”
　　“好，哥哥你小心点。”
　　这个人看得出来精神状态是真的很差，沈若朝都靠近到面前不到十尺之处，那人都没有反应。
　　因而沈若朝决定主动开口：“这位先生，在下沈若朝，这是家妹若夕，不知您在这做什么呢？”
　　听到有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人才跟梦中惊醒一般，看向面前的沈氏兄妹，眼中没有惊吓和恐惧。
　　他的声音沙哑地说：“我在等人。”
　　见此人没有什么威胁，沈若夕也跳了出来，问道：“您在等谁啊？”
　　“我在等，预言中的人。”
　　沈若朝追问：“敢问是什么预言？”
　　“能救涝村的两个人。”
　　兄妹二人疑惑地互相看了看。
　　“呃，虽然不知这人现在在何处，祝您能顺利找到。”沈若朝有些僵硬地回答。
　　沈若夕也不管什么，直接就问道：“这位...先生？您说的那个涝村在附近吗？我和哥哥走了几天了，真的好累好累！”
　　男人虚弱一笑说：“二位，涝村离这不远，不介意的话，可以暂住我家。”
　　“真的吗太好了！”
　　“非常感谢您！”
　　“看打扮，二位可是修士？”男人再次开口问道，
　　沈若夕下意识地看向她哥哥。
　　沈若朝则是简单的思考了一番，冷静地说：“是的。不过您怕是也不简单吧”
　　“不瞒二位，我其实是个魔修。”这话同男人虚弱的脸色形成巨大反差。
　　“魔修？这么弱的吗？”沈若夕脱口而出，随后立马被沈若朝拉到了身后。
　　沈若朝往身后训责地瞥了眼妹妹，沈若夕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笑。
　　“您是想说什么吗？”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已经在这等了好多天，预言之人始终都没有来，我只能向二位求救了。”
　　男人说着说着竟有了些哭腔，嘶哑的嗓音配上哭腔，就跟吹跑掉的乐器一般，不算很好听。
　　“您不妨先说说？”
　　“我就是那涝村的村长，几年前，我被两个魔头骗了，他们害了我全家，不，应该说是害了我们全村，或者说其实是我害了大家。”
　　“他们骗我种入魔种，就可以救回我的妻儿，如今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一到晚上我的身体就好像变成另一个人，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我本该万死不辞，可是涝村还需要人来拯救。”
　　“我很多事都已经记不清了，但有个人，只要你们找到她，就一定还有办法！只要找到她！”
　　男人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此刻又陷入了魔怔。
　　兄妹二人冲着他喊了好一会，他才恢复正常。
　　“村长，您别急。”
　　“对呀，找人您也要告诉我们，他在哪，他是谁啊，茫茫沙漠找人也不好找啊。”沈若夕超级着急。
　　“我不记得他是谁了。”
　　沈若朝十分为难，“这，我们也不好找啊。”
　　村长一把抓住沈若朝的手说：“但是他就在村子里，他回来了！”
　　兄妹二人默然，村长的精神状况实在是不太好，说话颠三倒四的，也讲不清楚。
　　只是现在拒绝他，二人也不知道还要在沙漠中继续走多久，而村长还要在这待上不知多久才能等到预言之人，他们也不忍心。
　　“村长您带我们去吧，我们会尽力的。”
　　也许是得到了二人的许诺，村长逐渐镇静了下来。
　　“走吧走吧，我快累死了！”
　　“谢谢二位！二位请跟我走。”
　　村长的身体看着被折磨得状态也不太好，走路都慢慢的，兄妹二人也默默地跟着，没有抱怨什么。
　　走了不知多久，兄妹进了一个村子，左拐右拐地来到一个大院子前。
　　村长指着这儿，对二人说：“你们就住这吧。”
　　说着还把钥匙给掏了出来，沈若夕一把接过，好奇的把玩着钥匙。
　　“那您呢，村长您住哪啊？”沈若夕好奇地问。
　　村长指了指那边的小破屋。
　　“为何你不住这啊，这里大一点，明显住的舒服点啊。”
　　村长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沈若夕也不好追问。
　　本来沈若夕见晚上有个归宿，开心地打开门，然而一开门就被吓了一跳。
　　院中站着一位黑衣姑娘，见到有人进来，表情有些微动。
　　这打扮模样，还出现在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沈若朝赶紧走上前，自爆身份：“在下凌云宗弟子沈若朝，不知道友是？”
　　然而黑衣女人转身就走，连头都没回，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
　　“你别这么冷漠啊，跟我们说说呗。”沈若夕有点不高兴，说话时刻意放大了嗓门，然后黑衣女修连停顿都没有。
　　兄妹二人只好放弃与她沟通，随便找了两间屋子先住下，并且互相约定关于这事，暂时保密，不向外人说起。

　　“然后就是晚上奇遇记，和第二天我和哥哥出来找线索，毕竟答应了要帮村长一个忙的嘛。”
　　“那程道友当时会在你们身后？”李天和发现了一个疑点。
　　沈若夕扁嘴又说：“我们出来的时候，也没喊她，她自己跟上来的。”
　　“总之，云娘，事情就是这样的。”沈若朝诚恳地说。
　　云娘长叹一口气，表情是再次回忆起来的悲伤，但并不诧异。
　　“其实我都知道了。就算当年的我一无所知，这么久过去了，我怎么会猜不到？”
　　李天和平复心情，轻声问道：“云娘，既然如此，您带我们来这是为什么呢？”
　　这里太偏僻了，什么都没有。
　　“姥爷同这二位说，只要找到我，就可以救大家，对吗？”
　　沈氏兄妹二人齐齐点头。
　　“其实我知道的并不比各位要多多少，但那传说中的预言之人的线索，我也只能想到这儿。”
　　李天和还是觉得很怪，
　　“可是云娘，在一开始您就把我们拉到这儿了，在若夕说出那些话之前。”
　　云娘微笑着看向李天和。
　　“对呀，您也不知道我和哥哥是村长请来找你的，您为何一开始就一幅想要跟我们说什么的模样？”
　　沈若朝有些惊讶地看向妹妹，沈若夕这小脑瓜居然能想到这。
　　“我当然不知道。”云娘眼神黯淡，“你们不是第一个拜访大院的客人，但确是第一个主动与我交谈的客人。”
　　“村长不只找过他们。”赵修璟沉声道。
　　李天和眉头一皱说：“也就是说，村长对每一位路过的修士也许都发过邀请。”
　　他看向云娘，云娘点点头。
　　“是的。每一天他都站在那，疯魔地重复相同的话。”
　　“最开始，我也曾主动与他们问好，但换来的结果无一不是惊吓，打骂。我锲而不舍，直到某次我的魂魄被真气打散，差点再也无法聚起来。于是我放弃了。”
　　“可我记得，是您先与我们打招呼的。”
　　李天和想起那会关上门时云娘的微笑。
　　“因为我看到了你。”云娘的声音十分轻柔。
　　李天和内心微微一抽，这话说得跟云娘看上他似得。
　　“你认识他？”赵修璟语气有些怪。
　　云娘没有多想，只是平静地说：“不如说，我见过你，或者说，我见过你们。”
　　“啊？”
　　“啊？”
　　沈氏兄妹异口同声，立马看向赵李二人。
　　就连一直无言的程静都略带些许惊讶地看去。
　　李天和不由得瞟了一眼赵修璟，见这人表情也有些疑惑，才开口问道：“云娘，您在何处看到的我...我们？”
　　“画像上。”
　　李天和听到答案，松了口气，但随机立马意识到不对劲。
　　“哪儿的画像？”至少画者本人应当是见过他的。
　　“涝村的祠堂中。”
　　李天和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那个有些破旧的屋子。
　　“就是那个？”赵修璟皱眉问。
　　“是的。画像是姥爷先祖留下来的。”
　　“为何你们姥爷的先祖会有我和阿璟的画像？”李天和实在是想不明白。
　　云娘看向了那祠堂，缓缓说道：“我家姥爷姓周，周家家主一直以来都是涝村的村长，姥爷小时我陪姥爷来过这，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二位。”
　　“...的画像，云娘，您能说完整点吗。”
　　云娘没理李天和，继续说，
　　“那画像是周家不知哪位先祖留下的，那预言，即‘画像中之人是天神，他们庇护了村子，是救命恩人’的预言，也伴随着不断重绘的画像世代相传至今。”
　　李天和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一旁的沈若夕反而比他还急地说：“李大哥，要不然我们去瞧瞧吧”
　　沈若朝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妹妹的背，却没反驳沈若夕，略带鼓舞地看向李天和。
　　“云娘，带路吧。”李天和一锤定音。
　　“这边走。”
　　肉眼可见的短短一段路，所谓带路当然只是礼貌。
　　几人缓缓地走进祠堂。
　　内部设施布局倒是与其他没什么区别，也只有一层，面前正常的挂着各位老祖宗的画像，只是没有烛火，到处也一幅破败之相，看着十分惨淡。
　　李天和抬头看了看四周，没看见那传说中的画像。
　　沈氏兄妹也有此想法，四处张望。
　　云娘自然知道他们想找什么，带着几人穿过大厅，从右侧的小门走进去。
　　里边是一间极小的屋子，屋子内部别说桌子椅子，什么陈设都没有，唯一值得瞩目的就只有墙上的两幅画。
　　靠左侧的画像上的年轻人眉眼含笑，温和清雅，靠右侧的则嘴唇抿紧，冷静沉敛。
　　倘若方才包括沈氏兄妹在内的几人都怀疑过云娘是否认错人了，那么此刻，在真人就站在旁边的百分百还原后，应当没有人会再这么认为了。
　　“这实在是...”沈若朝的眼睛在身旁之人和画像之中来回逡巡。
　　李天和不动声色地看向赵修璟，他的神色微动，此时他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赵修璟完全没有注意到李天和默默送来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像上那位眉眼含笑的年轻人。

　　开始掉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