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曳影摇曳

120、红盖头

　　李天和是犹如饿狼，醒了没多久，趁着赵修璟不在，就出门买了些东西，等回来时，才看见面上冷静，但赤眸中特别慌乱的赵修璟。
　　“你去哪了？”
　　李天和眼下对着人没好气，但还是回道：“买了点东西。”
　　赵修璟皱眉道：“怎么不与我说一声？”
　　李天和微笑道：“怎么，还怕我丢了？”
　　“我没有。”赵修璟肉眼可见的有些委屈。
　　李天和心存安抚拍了拍他的背。
　　“阿璟怎么不问问我去买什么？”
　　“买什么？”赵修璟显然对这事并不怎么关心，也就顺着了李天和的意思问问。
　　李天和随他去，拿出一块红色的布，这布边沿绣着一圈凤凰，做工倒不是很精细，但胜在喜庆，除此之外还有一盒膏药与一对红烛。
　　赵修璟一时愣住，等反应过来，眸子一闪，但面上还保持着某种矜持，嘴唇微抿，有些扭捏道：“怎么自己去买个这东西，也不喊我。”
　　李天和瞧他高兴也憋着，那故作平淡的骄矜面庞便觉得有些可爱。
　　“上回说欠你的，我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自然要允着，瞧阿璟你不在，我也只能自己去了。”
　　这时候桌上另一物才引起了赵修璟注意。
　　“那是什么？”
　　看着是盒乳白色的膏药，很普通，似乎可以抹在身上。
　　李天和浅笑道：“今日我特地问过，此物貌似能起助兴的作用，我便也买回来瞧瞧。”
　　赵修璟垂眸，低声随意应了一声：“哦。”
　　李天和这么一通收拾，有何意，简直不用想都明白，赵修璟十分淡然，但心里莫名有些打鼓。
　　眼看李天和点上红烛，屋外十分亮，他干脆把窗子关上了，不过大白日这红烛也亮不过外头，红红的一小圈，照不了多远，却也十分有味道。
　　李天和款款拿起那红盖头走过来，赵修璟冷静地看向他，下一秒只见李天和手一甩，赵修璟眼前一暗。
　　下一刻他的声音就出来了，“给我戴？”
　　李天和含笑的声音传来，
　　“那当然，阿璟长得好看，当然是你戴。”
　　赵修璟有一阵迷茫：“可是我看不清。”
　　李天和笑笑：“不用看清，交给我便好。”
　　赵修璟不懂他的意思，只觉自己被推到床头，窗幔被放下，面前红彤彤的，只能依稀看清李天和的轮廓。
　　赵修璟从第一日就知道李天和不是个扭捏的人，许多时候，找准目标后，甚至相当主动，却哪能想到床上他也是如此，他总难受地伸手想去摸摸身上人，却被推开，嘟囔地称道“别捣乱”。
　　李天和随处摸摸，有的时候摸到一半，就换了地，随意动两下，就歇息会，让人难受的说不出话，他有的是耐心，赵修璟欲哭无泪，看也不看不见，摸也摸不着，隔着红盖头也不让亲，他不由地开始回想，到底哪里惹了这人。
　　好在最后赵修璟眼眶一红，说话哽咽，李天和没了欺负人的心思，这才帮人把红盖头掀了一半，露出好看迷茫泛着红衣的脸，食指大动，啃了两嘴，才在他耳边如同特赦一般，低声道：“你动吧。”
　　只是，人虽可以动了，但只要这红盖头一掉，李天和就不乐意，总要在哪里折腾他一下，做到最后，赵修璟心中产生了巨大的阴影，
　　他讨厌红盖头。

　　瞎搞过后，李天和心里总算报了昏迷期间赵修璟的仇，
　　这才起了身，找老板要了桶，准备沐浴，昏沉许久的脑子总算清醒了起来，见赵修璟窝在床上一动不动，便也想把人揪起来也洗个澡，哪想到一碰他一缩，李天和觉得好笑。
　　“补了你一夜，你还恃宠而骄起来了？”
　　赵修璟只觉得有些郁闷，躲也是下意识地躲。
　　“我不是。”
　　“那我便自己洗了？”李天和微笑道。
　　“嗯。”
　　老板动作很快，送了一个大桶上来，还提了一大壶热水，李天和轻笑道谢，这才礼礼貌貌地把人送走，都到如今这步了，他也没什么好羞，很快褪了衣服就坐在了桶中，桶里李天和看着加了点合欢，安安神。
　　崇云仙尊有一事的确说的没错，数百年前的李天和与今日实在相差甚远，论修为，几乎是地上蚂蚁与那林中虎的差别，论道心，又是一块薄薄的碎琉璃与乌金石的差别。
　　况且这事过去多年，如今赵修璟已安然回到身边，二人无论是见识，还是境界，底气都足了不少
　　当年的李游溯若对上如今的李天和，应当就不会赢的如此轻松了，这记忆接受起来虽让人一瞬有些癫狂，李天和确实有些后怕，犹如当年之事亲身再临般可怕，但心境的变化，对上李游溯那些话，此刻他倒不是害怕惊惧而是有些后知后觉的感到可疑。
　　李游溯所说之话便就是全部的真相了吗？当年李天和没有力气去多想，如今想来，李游溯面对一位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亲儿子，难怪会觉得他是小朋友。
　　若真按照李游溯所说，那么赵修璟的存活几乎就是不可能的，那位天道当真不知道自己的手中有漏网之鱼吗？如果知道了，为何直到如今都毫无动静，若不知道，虽可以解释，但总也显得天道有些蠢笨。
　　所谓天命加身，人人的天命既定，那当年之事中，究竟藏着何种隐情？
　　李天和长叹一口气，这些年不知为何，去温泉也去的少些，无形之中总也产生了些许抵触，为了沐浴时，周身热水环绕，才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这天劫必定不是想象中如此简单，许多事情，邵生渊从前跟着李游溯，应该会知道些，若能去偃都找到邵生渊，亲自问问，或许便能有所答了。
　　“说来好笑，阿璟，我曾也开玩笑问过你，是你杀的李游溯吗，你说不是，我当真是没想过，动手的人竟然是我自己。”
　　李天和这话也不是为了自嘲，是真切觉得有些好笑，他缩了缩，将鼻尖置于水下，面前有一朵合欢花，它根部是白色，向外呈圆锥形状的毛绒花瓣为粉红色，看上去开着正盛，就被李天和摘了下来，以作保存。
　　赵修璟垂着眸坐在茶桌边，偶尔控制不住地一眼一眼撇过去，也只能瞧见，水上露了半个头，下面挡在成片粉红的合欢花下，但依稀能瞧见水中有些白的反光。
　　“不是你。”赵修璟沉声。
　　李天和笑吟吟道：“你想说是天道？”
　　“嗯。”
　　“阿璟，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怪不得别人。”李天和不是自怨自艾的人，这话说得也很稀疏平常。
　　“你的选择？”赵修璟皱眉，脑中想到什么。
　　李天和抬起头往后靠靠，露出纤细的脖颈，脖颈上的痕迹已经开始消去，赵修璟随眼一瞥，莫名有些不快。
　　“天道问过我，是我昏了头。”
　　赵修璟移开视线，直直看向桌上的杯子。
　　“怎么问的？”
　　“杀了他。”
　　赵修璟毫不客气直言道：“他在蛊惑你。”
　　“嗯，也是我脑子乱，此后便停不住了。”
　　“他只要一个答案，是。”
　　赵修璟虽亲眼目睹当年一切，但毕竟一直被邵生渊纠缠，几乎没有功夫去看一眼李天和那边，所以并不知道李天和与李游溯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李天和抬手，拾起手中的合欢，放在鼻尖，沾了水过后，小小的一朵也十分清甜。
　　“天劫并非只有雷劫，亦或者说是，雷劫是天劫之中最浅显的表象，李游溯愿斩尽邪恶的血脉，于是天劫让李家人永远不灭。”
　　这想法，赵修璟隐隐能感受到，却没法用言语将其说出来。
　　“那飞升的天劫也一样？”赵修璟想到元道天尊。
　　“唔，有些许不同吧，如此想来，元道天尊修仙，是为永生，于是天劫把他劈地只剩元神，最终连一具身体也无法得到，似乎也是一样的。”李天和暂未想过这问题，说完垂头沉思起来，手中没得摩挲，便拈起了指尖上的粉红合欢。
　　赵修璟沉沉看着眼前茶具，回想起白瞳的白衣人，挥着和风，曾也如此对他说道——
　　‘这是他的劫数。’
　　他诸般言语卡在喉中，最终还是不由得问道：“你呢？”
　　弑父之劫中，天劫到底夺走了李天和什么？
　　李天和突然被问到，有些意外：“我？”
　　“嗯。”
　　赵修璟没多问，李天和却知道他要问什么，他将手中的合欢放回水中，轻叹一口气。
　　赵修璟紧张的全然不敢看过去，只是垂着眼，故作镇定。
　　在这段往事中，说起关于他人之事，李天和还能侃侃而谈，但即便是他，也不愿去过多地回想与分析，天道操控着他的身体时，李天和是有知觉的，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手持着和风不断地穿透怀中人的身体，却无能为力。
　　李天和地声音很低：“我的劫数就是你。”
　　这话说得直白，几乎就是带着强烈的情感直直冲过去，毫不掩饰也好不收敛。
　　赵修璟猛地起身看去，只看见沉静的目光看过来。
　　“什么意思？”或许是大脑空了，他只是呆呆地问。
　　李天和很认真地解释，没有笑意，但很动人，
　　“其实我从前也说过，这世上不会有比赵大哥在我心里要更要的人，即便是我自己，也不行，若说我心中只有一个心愿，那也定是与赵大哥有关，别无其他，因而我的劫数是你，我其实并不意外。”
　　赵修璟口中有些干涩，好像决堤一般，无数含沙的河水一涌而出，直直冲破了河堤的防线，朝着更深之处进发。
　　李天和说话绝不是捡好听的哄他开心，天道那一剑剑戳入心骨，曾经摸着愈合伤口疼痛难忍，心如刀割，如今这倒成为了一个证明，有些甜丝丝的。
　　我还真是怪，赵修璟暗自想。
　　“我也是。”赵修璟不似李天和，说不出什么触人心弦的感人话语，只能干巴巴地回应。
　　李天和眼里的赵修璟，怎么样都可爱，这三个字，就足够打动人心，因而笑笑。
　　“那阿璟能告诉我，当年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那时李天和一头昏倒，醒来便是在百花谷了，他疯了似的去找赵四，却被人告知赵四早已身死，其实那段时日，李天和自己是什么样地状态，他已经有些不记得了，或许是太过于痛苦，即便记忆恢复了，那段记忆也很模糊，倒像是身体的自我保护。
　　或许他并不想接受，赵四其实是被他所杀，最后一次见面，是浑身是血，倒在他的怀中。
　　“......”赵修璟沉默片刻，才道：“我只记着，邵生渊一掌穿心，我彻底昏死过去，没了知觉，临了，却觉有何物飞进我体内，再醒，便是落在长宁村村郊，余下我便也不知道了。”
　　李天和脑子动得快，立刻就与前面所发生之事联系起来。
　　“那位河神曾说过，你眼中住着人，我记得，当时阿璟你的反应了然，你眼中之物与临终飞入体内之物，当真不是一物？”
　　赵修璟怕是这辈子也别想在李天和面前搞小动作了，那人记性好，脑子聪明，观察力还佳，当真是一点也逃不过了。
　　“我只是怀疑。”赵修璟没一口咬定，但语气不算犹疑。
　　“嗯，既然是你的身体，你自然了解许多。”李天和没质疑他，只是有些担心。
　　当时在场的人，其实有许多，除了李游溯，邵生渊，李天和，赵四以及那天杀的天道在场，地上还有许多大魔，鱼龙混杂。
　　但李天和直觉告诉他，赵修璟眼中住着那所谓的‘人’也许并不一定是坏事，那人也不知是何意，至少目前为止，都无大碍。
　　“你呢？”赵修璟轻声问。
　　当年被邵生渊一掌拍入混沌后，他便失去意识，只记得昏之前，李天和也栽了头，他想上去把人扶住。却无能为力。
　　李天和知道他心里的疑惑，从容答道：“临出发前的，我写与师傅的信，不知你还记得否，师傅看出李游溯不对劲，又闻我们许久没了消息，于是师叔亲自去向邵生渊要人，等我醒时，已经出现在百花谷了。”
　　他戛然而止，并不想多言。
　　“那魔冢是怎么回事？”
　　李天和微笑，眼中却不算是愉快，
　　“那指骨，是天道放于我乾坤袋中的，我醒后，养了段时日，才发现此物，便回了魔界，在师叔陪同下，立了那冢。鹤羽则是从魔界一直跟着我的鸟，我将她还予了魔界，只是没想到最终修成了人型守着那魔种，还活了如此久。”
　　“那鸟倒是长情。”赵修璟垂眸。
　　李天和总觉他这话也说得怪怪的。

　　轻松两章，随后进入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