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剑破》曳影摇曳

103、龙形玉佩

　　等二人逐渐远离，李天和方才笑着低声解释道：“这邵珩，他身上流转着一股十分熟稔的气息，应该是位可用之才。”
　　赵修璟是有些郁闷，这小修士不过才见了一面，李天和便浅笑着送上了玉，十分亲切，而他们初次重逢，李天和面上作的可是一幅生人勿进的模样，连半点熟悉感都没有。
　　但既然他已放下身段解释到这，赵修璟也不是冷着脸不理人的主，还是低声回道：“我知道。”
　　李天和见赵修璟这拧巴的模样就觉得好笑，软着声音温声道：“况且他姓氏特殊，你也知道，这邵生渊实在是讨厌，我一听这姓氏就不自觉多问几句。阿璟若还是介意，我再送你一物可好？”
　　这温声细语的攻势，赵修璟轻抿着唇，面上还冷淡着，心里早就被搅得翻来覆去，只得深吸口气，冷静言：“不用。”
　　李天和微笑：“也是，眼下手头也没什么特殊之物，白白送了也没心意，从前用乌金石打了把剑，如今肯定还要更郑重些。”
　　“为何？”赵修璟侧目。
　　李天和三两步走到前头，随后转头一笑，道：“如今想来，我还欠了一份定情信物，既然说是定情信物，自然是要更郑重些。”
　　周遭寒风肆意吹打两人的衣裳，远处白雪皑皑，加上李天和这刻意一笑，还真是飘飘然如仙，他口中的话也十分动听，赵修璟哪经得住如此道行，遂垂眸，轻声道：“好。”
　　李天和浅笑：“走吧。”
　　此处的天气都较其他更恶劣些，这大风一吹，即便是修士，都觉得有些刺骨了，若凡人在这，早就吹上天了，落都落不下来。
　　这举目望去，的确是有些房屋，但都破败不堪，被风雪捶打，摇摇欲坠，入眼之间，也没有人迹，空空荡荡，若从前这真的有村子，那恐怕数年前就受不了这大风，早早搬离了。
　　李天和多走了两步，房屋也越来越多，甚至还有路的痕迹。
　　赵修璟对此处有些眼熟，却也仍然不敢肯定。
　　“这是长宁村吗？”
　　李天和并未质疑，这里显然过去是有人的。
　　赵修璟有些犹疑：“应该是，不过我印象中，此处天气还不错，不至于如此。”
　　说完他四处转了起来，往前多走了两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李天和想着自己去也是无头苍蝇，便由着赵修璟自己找起来，李天和则是跟着他，一齐翻找。
　　“此处风雪都比其他处更大些，明明不是最高处，周旁也有山帮忙挡着，确实怪异。”
　　赵修璟的目的性很强，三两下就推开了一间破烂不堪的屋子的门，当然，说是门，其实也只是破败的，犹如风中草芥的晃荡的木板而已。
　　李天和都担心赵修璟这么一推，屋子都要垂垂倒下。
　　屋内也正如想象一般，一览无遗，没有多余的门，赵修璟不着急地蹲了下来，翻开一个因为放在屋内，风化尚未严重的石板。
　　石板下方竟然是一处窟窿，不过不大，底部坑坑洼洼，也就一手伸进去，捞一捞就能掏干净，而这底部，实际上也就放了一对龙形玉佩。
　　这外观十分精巧，龙曲着身子绕三折，爪子附在一旁，看起来像一朵祥云，白玉莹莹，别样好看，一瞧便不是普通的玉，也看不出原材料。
　　“这是什么？”
　　到这时，李天和方才开口询问。
　　赵修璟沉声道：“那位救我的前辈所送之物。”
　　“那为何就扔在这？”
　　“我受不起，也压不住。”赵修璟没有去捡那玉佩，只是看着。
　　修真界向来讲究一个时运，所谓的受不起，其实也就是指人的时运无法压过龙的时运，若长久带着，反而会遭其反噬，元神与命途受损。
　　但李天和默默瞥了一眼赵修璟，总觉得他的神情想说的不是这话，倒有些负面情绪，说不出来是什么。
　　李天和没打算戳破，只是顺着他的话说，
　　“那便放于这吧。”
　　赵修璟愣神片刻，随后微微摇头道：“不，我要带走。”
　　“你想如何都好。”李天和微笑。
　　“嗯。”赵修璟颔首，伸出手去。
　　玉身温润，一丝也不冰凉，泛着莹莹白光，龙形雕刻成祥云的模样，看着也顺眼舒适。
　　赵修璟的指尖落下，才轻轻点了上去，周身突然一暖，狂啸的风雪骤然间消失，李天和一愣，这才发现一道暖阳打在身上，他转身去，看见窗外走过一个人。
　　赵修璟干脆拊掌于上，将这一对玉佩直接实实抓在手里。
　　李天和愣神不过片刻，快步走进，拍了拍他的背，刚准备张口说些什么，一人直接推开了房门。
　　是一位女性，年岁看着也只有三十左右。
　　“小赵啊，你在里面吗？”
　　赵修璟赶忙起身，面色微沉地看去，李天和登时有种偷窃被抓包的紧张感，他只得扬起笑意，企图让自己的行迹别那么可疑。
　　“您好。”
　　但女性好似什么都没看见，直直穿过二人，嘴里还嘀咕着：“这人是去哪儿了。”
　　“她看不见我们。”赵修璟利落地得出结论。
　　“嗯。”李天和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模样，转头道：“你认识她。”
　　李天和的语气是肯定的陈述句。
　　赵修璟赤眸微动，沉默片刻。
　　李天和不恼，只是笑着问：“她便是陈姑娘？”
　　这回倒是问句，但那语气坦然，似乎只等一个肯定的答案。
　　“是。”
　　这位陈姑娘没有在屋内停留过久，很快边嘀咕着边出了门。
　　“跟上她。”李天和轻声道。
　　没等赵修璟的回应，他自然地走到了陈姑娘身后，面色淡然，带着微笑，好似他们是一齐的似得。
　　赵修璟快步走到李天和身旁。
　　陈姑娘出了门，看见门口有一位老翁，扇着扇子慢慢走过。
　　“郑伯，您有看见小赵吗？”
　　老翁行动缓慢，颤颤巍巍地转了身，一脸疑惑地又问一句：“你说什么？”
　　“小赵啊，就是前些时日村里救的那人，您看见了没有？”
　　老翁似是思索，半宿才慢慢说：“没有没有。”
　　陈姑娘见问了半天，扯着嗓子说话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没事。”
　　老翁又缓缓道：“你说什么？”
　　“我说没事，您去忙您的吧。”
　　“哦。”老翁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回头：“滟禾啊，你嗓门太大了，吵的我耳朵疼。”
　　李天和噗嗤笑出声。
　　陈姑娘深吸口气，保持基本的礼貌道：“郑伯，您快去休息啊，身子不好就别四处瞎转悠了。”
　　“你说什么？”
　　陈姑娘表示放弃，
　　“没事没事。”
　　这么一折腾，陈姑娘要找的人反而自个儿回来了，那人远远走来，个头倒是高，但身子有些虚弱，直不起身子，神色却有些阴翳，黑眸中透着凌厉的血意。
　　陈姑娘满脸心疼地靠了上去，扶着他。
　　“去哪儿了，身子这样的还到处跑。”
　　那人长得与赵修璟一样，周身却环绕着截然不同的气息，若说比起赵四，赵修璟过分寂寥，遗世独立，神色也凶煞了不少，但与眼前这人比起来，还是温和不少。
　　眼前这人好似刚刚从血海中爬了出来，周身威压肆意，丝毫不顾及凡人的身体，这阴翳狠辣的眼神，看上去若不是虚弱的病体拖着，恐怕给他一把剑，都能毫无感情地把全村人都屠了。
　　赵修璟拉了拉李天和的衣袖，当李天和带着那略含震惊的眼神转回头来时，他只觉心中刺痛。
　　“太糟糕了...”
　　他本不想将如此模样的过去，摊在身旁人眼中，他清晰记得，那时拖着病体，心魔丛生，心中满怀着不甘与不愿，对周遭之人冷漠至极，那幅模样，叫寻常修士看去，怕是比魔尊还魔尊。
　　李天和安抚地拢了拢人，轻声道：“阿璟是如何的人，我还会不知道吗，不要怕，你看。”
　　转过头，赵修璟看见那人面色淡漠地低声道：“不要管我。”
　　陈姑娘忿忿：“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去哪，给我老实待着啊。”
　　说完她主动扶着人走路，那人毫不耐烦地一甩袖子，陈姑娘没注意，半个人一晃，几乎要栽倒在地，一旁看着的赵修璟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扶着，但半只脚踏出，便卡在了那里。
　　只见脸色不善的另一人，不耐烦地扶了扶，扶完后语气间还是阴沉无比。
　　“小心点。”
　　话音落下，那人头也不回地进了屋，非常用力地‘啪’，把门关上。
　　陈姑娘丝毫没介意，只是笑笑，看人进了屋，便跟了进去。
　　李天和望着再次被‘啪’地关上的木门，没再跟上去，只是莞尔道：“无论何时，阿璟就是容易心软。”
　　赵修璟禁抿嘴唇，还是不由得回了句：“我不是。”
　　他心中压在心底的石板一时间轻了不少，直直浮上水面，在水面慢慢来回飘荡，轻飘飘的。
　　“嗯嗯你不是。”李天和胡乱点头笑道。
　　李天和明白，赵修璟无论面上摆的多凶戾，冷面，没有感情，心里却想法诸多，甚至有些感性，如此些年来，并未变过。
　　周遭偶尔还有人路过，但却无人能看见他们。
　　等下一回再开门时，那人脸上的暴戾消失的无影无踪，精致的脸庞，都有些失去颜色，眉眼平淡。
　　一同进屋的陈姑娘也不知去了哪里。
　　二人身后走来两人，是两位年纪小些的姑娘。
　　“两位小妮子怎么过来了？”那人端着平淡无奇的笑容，主动开了口。
　　“赵哥哥，你今天也要去祭典吗？”其中一位小姑娘天真活泼。
　　“是啊，今日可是陈姑娘的祭典，我当然要去好好庆贺一番。”那人看起来很高兴，红眸闪着。
　　李天和瞧着那十分好看的面容，却觉得这人十分陌生，明明样貌无任何变化，一瞬之间却变得十分普通，那不直的腰杆，与小姑娘说话，甚至不如小姑娘灵动。
　　赵修璟有些郁闷道：“那不是我。”
　　李天和沉吟片刻，想起曾经说过的炼化，便也明白了眼下情况，赵修璟本人的意识想必已经被压在意识之海中了。
　　“是啊，陈姑娘一定很想见您。”另一个小姑娘。
　　“那快走吧，陈姑娘一定等急了，我可要为她多喝上一杯酒，今儿还真是喜庆的日子。”
　　李天和想着跟上去，这才发现赵修璟脸色不佳，有些苍白。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李天和干脆也不管那三位逐渐远去的背影，一手抓住了赵修璟的掌心，他手中已有了汗意，掌心却还是微凉。
　　真气顺着灵脉探入，确实有些安抚到了赵修璟此刻有些脆弱的神经。
　　“无碍。”他低声道。
　　李天和疼惜地侧身亲了亲他的颊侧。
　　“不想去便不去吧，我们在这等着就好，不用勉强。”
　　赵修璟似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紧紧回握了那温软的手心，
　　“我...”他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但喉间发紧，说不出什么话来。
　　李天和并不傻，这只言片语虽不多，但已然能了解到事情全貌，先前二人聊过河神献祭一事，这陈姑娘的‘祭典’看来多半也不是好事。
　　“没事，没事，我们不去。”
　　“嗯。”赵修璟声音沉闷。
　　就这么站着，暖阳仿佛不会下山一般，就这么在半空之中挂着。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暖意袭人。
　　三人的身影再次出现。
　　“赵哥哥，去我家吃饭吧，陈姑娘被河神接走了，你家福气重，我们都想沾沾光呢。”
　　“正好，你家饭食香得很，我馋了好久，今日真是开心。”
　　“赵哥哥，你说我们何时会被接走啊。”
　　“很快，很快的，河神会带你走的。”那人笑着，红眸闪动。
　　“好哎。”
　　三人叽叽喳喳地一路聊着，经过李天和，赵修璟二人身旁，赵修璟只觉那人影似乎瞥了一眼过来，但转瞬即逝，好似只是错觉。
　　李天和虽未察觉到什么，但也瞬间警觉：“那人非常不对劲，阿璟，你还记得，当时那无名的意识究竟从何而来吗？”

　　去了一趟博物馆，收获颇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