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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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孤予蓦地一笑，“那么当真干什么，不过让他们彼此牵制罢了。”
他说着，似是在叹息，却又没听见任何气声。
江阳却狐疑地看了沈孤予一眼，心里有些奇怪——
沈孤予这人眼里一向看着最大化的利益，从来没见他如此关注过下面人的争斗。
要不然，这药人干活的事，也不至于到现在才被捅出来。
但看着沈孤予的侧脸，江阳明智地没有把话说出来，只垂头“嗯”了一声。
元初进了地窝。正午的日头晒得地面缺水，可地窝却清凉，像是在秋天。
微弱的光线从侧面打下来，地窝里并不黑，元初坐到自己编的草席上，一时出神。
手心那个药瓶，不知何时与掌里的温度已十分相似，元初打开栓塞，里面的药膏是接近凝固的流体，涂在脖子上微微发凉，不需要多揉搓，很快就融进皮肤里。
一看就是上好的药膏。
元初内心隐隐有个猜测，却不敢深想。
最后他小心地把瓷瓶放到旁边，沉默地靠墙编东西，在草席的对面，零零落落散着一地的草编。
兔子、蝈蝈、灯笼、扁篮子……
应有尽有、琳琅满目，很难想象，不过短短几日，元初竟然就能编出这么多。
南明朝木匠昂贵，所以百姓居民多喜欢用草编物，之前在桥洞住时，元初也经常靠草编谋生。
这些做来简直得心应手。
而且元初虽没有人教，但他自己琢磨着编东西，居然比普通的结实不少。在当药人前，草编是元初的主要收入来源，都京西市不少草编摊子都乐意收他的草编。
而且元初之所以如此捉急，是因为前几天，他给前院送药材，意外撞上了人说小话。
虽不是故意，但元初也听了一耳朵。
原来王府并不是不能外出，而是对府内人外出有明确限制，一般一旬有一次外出采买的机会，若是府上贵人有急用，也可拿腰牌出入。
算算日子，明日就是能外出的时候。元初加快速度，也是为了能一气送到西市去，然后拿钱给元蓓。
想着存在李娘那的钱快用完了，元初忍不住就想通宵多编几个。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时，元初就爬起来，快速洗漱好，带上提前打包好的草编出府。
这个点很多仆役还没醒，整个王府静悄悄的，东宅入口处的茶叶长得愈发好，门口看门的阍者换了个精瘦的大爷。
大爷不像是被吵醒，倒像是醒了有一会儿，元初出府也没被为难。只又过了一会儿，王府正门被推开。
大爷睁开眼看去，只见江阳又进来。
江阳神色困倦，大爷瞧着，搭话套近乎：“今天听别人说，不是休沐嘛，王爷套车干什么？”
“谁知道呢？”江阳皱着眉，声音没好气，“每个月总有这么几天，殿下瞧着是去西市转了一圈，也不带我。”
“这样也不错，你正好补补觉。”大爷笑着道。
江阳斜觑了大爷一眼，没说话。
天色越走越亮，元初拿临时编的草席卷着草编，先走到西市。早晨的集市已经人来人往，元初一眼就看到老关拄着拐杖坐在老地方。
老关一直在做草编倒卖的生意，也靠这个过活。据说在元初还没当家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买草编。
“元小子，有段日子没见了。”
老关倒不在意元初是不是罪奴，他自己曾经是乞食儿来着，半斤对六两，谁也别看不上谁了。
元初把草席放下来，露出里面的草编。
老关打眼一瞧，就知道里面没掺假，笑着动了动拐杖，拣了一半出来，然后把钱递给元初，道：“你妹妹最近是跟着李娘吧。”
元初一愣，没想到老关会多说这几句，点点头。
老关左右看了看，发现早市尚未完全开张，人不算多，然后示意元初靠近些，道：“孙廿二一直四处张扬着你死了，想把元蓓接过去做小。”
罪奴虽不能和常人通婚，但彼此通婚还是被律法允许的。
可元蓓今年才九岁，孙廿二都快三十而立的人了，身无长物。
元初皱起眉，老关朝他点点头，然后装作什么都发生，接着垂下脑袋打盹。
天边缓缓升起一轮红日，金色的阳光洒在地上。
元初来时背着满满的草编，走时经过几家草编摊子，便什么都不剩了，甚至连外面包裹的草席都被人便宜买走了。
他掂了掂手头的铜钱，心里盘算着这些大概够元蓓一旬的药钱——这样等下一个旬他出来时，加上王府发的月钱，元蓓大概就可以吃好一点的药了，心头松快不少。
“卖豆腐，三文一块……”
一个挑着扁担的小贩沿街喊道。
元初听着，又上前切了两块豆腐，才往南城的方向走去。
他还记得上次元蓓想吃豆腐没吃成，这次便买多一点。
西城和南城几乎比邻，名头虽占了两个方向，但位置就挨在一起，仅仅隔了一条驿道罢了。
元初拎着豆腐转到南城，现下天色方大亮，有的房前还挂着未熄灭的引路灯笼，四下寂静。
绕过一条巷子，元初熟门熟路来到医馆。想着天色刚亮，医馆应该没开门，却没想到门是开的。
元初站在门口踌躇几秒。
医馆毕竟是李娘的住所，一个大男子贸然闯进去，不像样。
他愣愣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
“哥哥！”
话音落下，元初回头就见元蓓拎着个小菜篮哒哒朝自己跑过来，小花跟在她身边，她穿着一件合身的印花襦裙，瞧着比跟着元初时可爱多了。
只是终归还是太瘦弱了些。
一旬没见，元蓓没有产生丝毫不满，见到元初的那一刻，就冲过来抱住元初。
元初把元蓓抱起来，掂了掂，“瘦了。”
元蓓只笑，不说话。
元初站了有一阵都没见有人出来的医馆，在听到门口这么大动静后，终于有了反应。
李娘打着哈欠，推开门，带着困意嘟囔道：“谁啊？”
“阿青。”元蓓笑起来，冲李娘喊。
她声音没力气，但李娘还是听见了，定睛看过来，忍不住愣两秒，凑过来拍了拍你的肩膀，道：
“元初！你，没死？！”
“阿青你在说什么呢？”元蓓依旧很兴奋。
想来坊间那些污糟话都被李娘拦下来，没让她知道。
“多谢。”元初垂下头，很温驯地道。
李娘看着他和元蓓如出一辙的表情，叹了口气，道：
“算了算了，不计较那么多了。也没什么好谢的。”
元蓓还待说些什么，旁边又响起一道声音：
“我道是谁呢？让元蓓跑那么快，原来是元初啊。”
元初回来，看到孙廿二站在巷子拐角处。
他穿着一身缎面圆领袍，料子很舒适，瞧着像是发达的样子，连走路都透着一种神气。
李娘一见他，就拉上元蓓，拍了下元初的肩膀，表示让他们先进屋。
孙廿二见状立刻强硬地挤进院子，道：“你开医馆不做生意啊，我身体不舒服，你给我看看啊！”
李娘呛声道：“听你这声音，就知道你没病。”
“你不号个脉，瞎说什么呢？死婆娘！小心哪天老.子把你这店给你砸了！”
孙廿二大声嚷嚷，如同一道惊雷砸进坊间，四周尚未清醒的居民躁动起来。
元蓓面色不变，往元初怀里钻了钻，小花也跟着吠叫。
李娘被整得头疼，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孙廿二一把推开，脊背撞上旁边的木桩。
“前几日出去了，小蓓还记不记得我啊。”
孙廿二走到元初跟前，笑嘻嘻想要攥住元蓓的手。
元蓓往元初怀里又钻了钻，像是极不乐意的样子。
小花隐隐示威地低吼着，孙廿二瞪了它一眼，强硬地想要把元蓓从元初怀里抱出来，被元初侧身躲过后，不满道：
“怎么？现在这瞧着就看不上我们这些人了，你也不想想当初你能进王府，是谁给你的消息。”
孙廿二声音没收住，放大到左邻右舍都能听到。
被吵醒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毕竟在都京，惹谁也不能招惹王公贵胄的子弟。
孙廿二满意地听着自己的话砸向四方，回应却寂静无声，然后就看到元初嘴唇动了动，紧接着他放下元蓓，冷冷盯着孙廿二。
“你说什么呢？嘟嘟囔囔的。”
孙廿二没见过元初这么凶的神色，但他只要一想到元初此前的做派，就觉得这不过一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没什么好怕的。
他嗤笑一声，视线一扫，“哎呦我瞧瞧，你手上这拎的是什么？三文一块的豆腐，这烂东西也就你当个宝了。自己过苦日子就算了，还让元蓓一块受苦，真是理解不了。”
元蓓抱紧小花，眼神愤怒，瞪着孙廿二。元初把她推到李娘身边，站在孙廿二身前。
不是这样的。
他从没想着让元蓓跟着自己吃苦。
浑身的肌肉紧绷，元初感觉头脑发胀，像是有什么东西呼啸着想要从体内冲出来，压倒眼前这个人。
“呵，元初，我挺喜欢元蓓这小丫头的，要不你点个头，明天我就过来抬人，然后你就当甩了个负担，怎么样？”
孙廿二继续道，眼神郁郁，放在元蓓身上，就像融化的猪油，黏.腻又恶心。
元初没有回答，空气凝滞。
孙廿二看着元初慢慢攥紧的双手，不由在心里冷嗤——这是元初一贯忍耐的小动作。他还当进王府出来，就是个人物了，敢跟他叫板了，却不想还是个孬种！
他刚准备出言再刺激两句，侧脸就感受到一道凌厉的重击。
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飞出几尺远，跪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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