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侦探，也要干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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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同大多数欧洲乡村贵族的领土一样，风信子庄园的构造十分简单：前庭、后院、宅邸，以及将它们贯通在一起的碎鹅卵石路。
与之相对的，庄园正中那座巴洛克式宅邸则浑身都流露出纷繁复杂的风味。
听伊恩说，这里好像是叫『海辛娜宫』。——阿南其实挺好奇，为什么海信斯伯爵要为宅邸起一个女人的名字。
靠东一侧的双层宫殿样建筑是所谓的『主楼』；而西侧的哥特风尖顶塔楼则被称作『西钟塔』，那里是庄园内的公教信徒们礼拜日祷告的地方，相当于一座迷你小教堂。
如果视力足够好的话，站在主楼的正门前抬头，是可以看见西钟塔塔顶悬挂着的那只黄铜大钟的。钟铃每三时敲响一次，因此，当黄昏降临亚斯图时，前来祝祷的人们便有机会欣赏到钟铃在落日余晖的光晕下摇曳的奇景。
从正门踏进主楼，其内部构造更是叫人应接不暇。
一层除了普通宅邸应当配置的各式厅堂和佣人房以外，还有一间专用于演出的圆形小剧场。不出意外的话，今晚的音乐会将在这里举行。
登上螺旋式阶梯来到二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铜框装裱的巨大油画。
艺术细胞欠缺的阿南只能依稀辨识出，那画上画的似乎是一片风信子花田。画面角落里，身披铠甲的勇者正将一柄沾满鲜血的骑士剑插进泥土中，与整幅画的姹紫嫣红显得格格不入。
“鲜花与宝剑，爱与战争的主题么……”伊恩抚颌自语道，“听说海信斯伯爵在退役前，也曾是亚斯图国王手下的一员骁将。这幅画大概是身处于和平年代的他，为了纪念自己的过去而创作的吧。”
面朝油画，东西两边分别为女士客房与男士客房。西侧走廊尽头有一处分岔路口，可直走或向左拐，直走似乎是一座连通着西钟塔的天桥。
至于左拐……
丰富的JRPG经验令阿南的支线雷达响了起来：“左拐过去似乎有隐藏房间的样子，难道那里藏着什么关键道具？”
“别傻了，这里是私人宅邸，又不是魔王城。”助手先生毫不客气地打消了她想要潜行过去寻宝的念头，一本正经地接着说道，“从那里左拐过去，房间窗户应该朝南，朝南是主卧……如果我没猜错，那里藏着的，应该是海信斯伯爵的寝室。”
推理完毕，他侧头看向阿南。
我们的侦探小姐听得目瞪口呆，正阿巴巴地张大嘴望着自家助手。
“大哥，我只是随口一讲，你也没必要这么火力全开吧……而且，你这家伙为什么…认真起来比我还像个侦探？”阿南用内瑞雅布郡方言小声吐槽道。
她先前就尝试过用方言同伊恩讲悄悄话，这个主意被伊恩欣然采纳了。因为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们吵架时会说漏嘴被别人听见。
伊恩耸耸肩，同样用内瑞雅布郡方言回应她：“有没有可能是你工作太不认真了，侦探小姐？”
阿南刚准备开口反击两句，走在前头的引路女仆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们到了，这里就是为伊丽莎白小姐准备的客房。”女仆停在一间敞开的雕花木门前，并向阿南递了把铜钥匙，“如果您没有别的安排，建议您尽快前往一楼餐厅。海信斯老爷为各位提前到场的贵宾准备了午宴，预计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宴了。”
她说着抬眸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长针正指向『Ⅺ』的位置。
“那我的助……呃，我是说，我的仆人应该怎么办？”阿南用下巴指了指身后一瘸一拐走进来的伊恩。
女仆顺着她的目光，打量了一眼她所谓的仆人，随后露出困扰的表情：“抱歉，虽然不知道你们内瑞雅布郡的传统是什么样的，但在亚斯图的绝大多数地方，仆人都是不被允许与主人同桌用餐的。真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宾客带随行仆人来蹭……咳咳……”
「喂喂，这姑娘刚刚绝对是想说『蹭饭』吧！」
女仆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总之，很遗憾，分配给随行仆从的简餐已经发完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厨房间内应该还剩些浓汤和米饭……”
“噗……”阿南没绷住，用内瑞雅布郡方言跟伊恩咬起耳朵，“听见没？她叫你去吃泔水。”
伊恩并没有被她的激将法刺激到，只是微笑着朝女仆摇了摇头：“无妨，是我们考虑不周，没考虑到海信斯伯爵与内瑞雅布公爵的经济差距。”
他把『经济』两个字咬得很重，好像生怕女仆听不懂他在阴阳怪气。
女仆也不是傻子，显然听出了他话里的锋芒。这位狡猾的姑娘转而将火苗引到阿南身上：“伊丽莎白小姐，请问你们内瑞雅布家，平时就是这样教佣人说话的吗？”
“啊……”阿南沉吟片刻，随后故作恼怒地对准伊恩的后腰轻捶了一拳，“就是，你怎么跟人家说话的！明知道他们海信斯家条件没我们好，还当面揭人家的短，这不纯找揍么？”
“哈哈，抱歉小姐，下次一定注意。”
*****
阿南在长餐桌旁坐下的那一刻，海辛娜宫的西钟塔恰巧敲响了十二点的钟鸣。
她下意识地朝右上角瞥了一眼，跳动的白色数字赫然显示着【系统时 12:00:07】。
「果然不出所料，所谓『系统时』，指的就是游戏里的真实时间。」
【不错，你发现了。】博士听上去有几分得意，【『系统时』代表着埃波鲁的大陆标准时间，它比亚斯图任何钟表匠的作品都要精准。这是当前难度下博士赠与你的辅助功能，心怀感激地好好利用它吧。】
「原来如此，我已经在这个虚构空间里待了五个多小时了啊……现实世界里的我难道还在呼呼大睡么？」
【这个问题涉及到博士的知识盲区了，玩家。】
「啊不……我只是自言自语而已，也没指望你能回答。」
阿南眨了眨眼，回神打量起眼前的厅室。
这座餐厅位于庄园正中的海辛娜堡一层，是伯爵专门用来宴客的地方。
餐厅内灯火辉煌，两张十英尺长的餐桌纵置其中，上头覆盖着尺寸惊人的雪白色餐布。桌布正中则摆放着烛台、花瓶之类的装饰品。
在阿南的印象里，电影中的欧式晚宴餐桌还应配备公用的冰桶来存放美酒，但海信斯伯爵的餐桌上却没见着冰桶。「兴许因为现在是正午，不让饮酒吧。」阿南心想。
宴厅的装潢如此气势恢宏，与之相对的，氛围却甚是冷冷清清。
或许是因为来客们多半下午才出发，又或许是长途颠簸的马车让大家都失去了食欲，总之，整整四排座位还没能坐满一半。餐桌上只能听到刀叉、玻璃杯与白瓷盘相碰的脆响。
阿南还担心自己会因为不懂贵族礼仪而闹出笑话，这下正好，一个人缩在角落干饭，也不用管什么礼仪不礼仪的了。
——正当她这么美滋滋地想着，一个不识相的家伙忽然吱啦一声拉开了她右手边的座椅。
“小姐，您是否会介意我坐在您的旁边？”
她听到一个爽朗清纯的男声。
来者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顶着一头棕红色的卷发，白里透红的脸蛋上点缀着俏皮的小雀斑。他的眉毛粗而浓密，浓眉下一对青蓝色的眸子炯炯有神，仿佛庄园后院那一汪碧波荡漾的艾瑟尔湖。
「典型的凯尔特人长相。」阿南心想，「所以亚斯图王国本质上还是中西欧各国大杂烩么。」
“那个，小姐？小姐？果然，您也不愿意搭理我吗……”见阿南迟迟不给回应，那凯尔特青年自说自话地耷拉下脑袋，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没有不愿意，你想坐就坐吧。”阿南漫不经心道。
“真、真的可以吗！”凯尔特青年被阿南的一句敷衍立马哄好了。
他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呼，直到周围用餐的贵族们对他投来怪异的目光，他才红着脸匆匆坐下。
“我叫泽法，来自图恩与塔克西斯家族。我的家族名又长又生僻，念起来很让人困扰吧？其实图恩和塔克西斯原本是两个不同的家族，由于某些原因……啊啊，抱歉，我又开始自说自话了！”
阿南没抬眼，装作淑女的样子，低头小口小口地啃食着苹果挞。
“那个……小姐，请问您的名字是……？”
“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真是个好名字呢，嗯！”泽法憨厚地笑了笑。
「嘶——好尴尬啊……」
阿南的脚趾在桌下扣起小海辛娜宫。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会把天聊死的人，至少跟伊恩待在一起时，他俩的嘴巴几乎一刻也闲不下来（尽管大多数情况下是在互相人身攻击）。
但现在聊天对象换成这种没脑筋的角色，阿南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好在人家小伙子没觉得尴尬。
泽法摸了摸自己草莓鼻，接着做自我介绍：“我原本只是亚斯图北域的一名普通邮差。后来，家里的邮政生意越做越好，有幸受到国王的赏识，这才被提拔为男爵。出于这个原因，在座的绅士与淑女们大多不愿意与我交谈，也不允许我坐在他们旁边……”
这时，阿南才注意到，泽法的衣着确实与其他贵族不太一样——他穿得有些过分朴素了，不仅仅是袖口蕾丝的用料比别人廉价、衣领边比别人少了几寸暗纹刺绣，就连马甲口袋里的金怀表链都比别人短上一小截。
倘若他手里没有那支证明身份的木手杖，阿南在路上见到，恐怕真会把他当做庄园里的普通男侍者。
“所以，你是被那些贵族们驱赶到我这里来了？”阿南问道。
“驱赶？”泽法连忙摆手否认，“不不，是我坐在他们旁边实在太僭越了！所、所以，您能允许我坐在这里，真的是我莫大的荣幸，伊丽莎白小姐！”
青年说着说着，又自怨自艾起来：“哎，我今天是不是就不该来这里啊……”
“有什么不该来的，你不是收到邀请函了吗？”阿南啜了一口葡萄汁，“有免费的午餐不吃，那不是纯傻……咳咳，那不是纯纯的败家子么！你一个做生意的，应该比我明白这个道理吧？”
那凯尔特青年愣了一下。他清澈的湖蓝色眼睛扫过桌上的美食，又看了看阿南手里的高脚杯，最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将手伸向自己面前的那只酒杯——在他们谈话之间，空杯已经被侍者注上了葡萄汁。
“谢谢你，伊丽莎白小姐。请允许我敬您一杯。”他说，“只有葡萄汁，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磬呤——
玻璃器皿相撞，在空气中鸣奏出清脆的韵律。
不知怎的，在这个瞬间，阿南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助手那副高傲的嘴脸。
「说起来，伊恩那家伙，该不会真的没饭吃吧？」
「虽然很想看看那家伙因为饿肚子而服软的模样，但……以防影响到后续任务，果然还是稍微给他带点干粮好了。」
阿南如是想着，将浓汤配赠的蒜香面包用餐巾裹好，又用油纸包了半块松饼和果盘里最大的两颗圣女果，趁无人注意，一股脑塞进自己的手包里。
作者有话说第5章 侦探，也要干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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