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虫族神祗献上绿茶》leonie

1、第 1 章

　　春寒料峭。

　　威尔把大衣往里拢了拢，走进了国王大道的第七家百货大楼，也是最后一家。他飞快地扫了眼货架，尔后往角落里走去。
　　像是还嫌他不够乱似的，威尔的耳麦上有个白绒绒的装饰抖了抖，传出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我从寒假的第一天就提醒你，不要拖到最后一天。明天中午就是任务截止日期了，我看你怎么办？！”
　　“安啦，别吵，还有一天，”威尔举起右腕，看了眼表，“现在是10点35分，还有25个小时多，一天都不止。”
　　威尔的耳麦显然很崩溃，抖得跟个筛糠似的，“你不睡觉你会头疼。就算你愿意通宵，后面一连串的任务你也不一定来得及完成！”

　　威尔没理它，直接把他耳麦上的白色小团子丢进了口袋里。
　　那是一个还没有他手掌1/3大的白色捏捏，从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了，最初的作用是给他记录学校的作业内容，并提醒他完成，属于初级的人工智能。后来，威尔的雌父忙，顾不上他，就给捏捏升级，可以给幼崽的学习进行一些简单的辅导。再，不知不觉的，捏捏就完成了自我意识的觉醒，成为了高级人工智能。
　　简而言之，它变成了一个很值钱的捏捏。

　　“你为什么要这么拖啊！”嗡嗡的声音不死心地从威尔的口袋里传出。
　　“我没法说服自己完成这类无意义无营养的任务。”DDL临近就是另一回事了。
　　冬天已过去，这个时节里百货大楼里卖的都是春装了。威尔也知道，他要买的东西不可能在醒目处，就直接去看打折区了。

　　威尔今年17岁，出生于虫族联邦，还是一个罕见且珍贵的雄虫。
　　在虫族，雌雄比悬殊，雌虫以单兵作战能力强大著称，但精神力不稳定。随着年纪增长，雌虫很容易变得狂躁，甚至彻底疯狂，敌我不分地进行攻击。唯有雄虫的精神力能驱逐他们意识海的污垢，安抚他们。
　　不管是为了治疗，还是出于繁衍后代的需求，每个雄虫都是虫族联邦的瑰宝。

　　照理，作为一个雄虫，威尔不该有任何烦心事。
　　联邦对雄虫幼崽的补助很大方，从吃穿用度，到教学资源，你想的到的，想不到的，联邦都会提供。就连对幼崽来说是头疼大事的学业，对威尔也造不成困扰。
　　所有他不擅长的科目，老师们都会出一版简单点的卷子，就是为了让他每门科目的成绩都漂漂亮亮的。
　　每个雄虫幼崽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

　　除了课外任务。
　　每个虫来世上一遭或多或少都要渡劫，就像雌虫要训练，雄虫要完成课外任务。
　　无法逃避。

　　寒假刚开始。
　　“用弗尼瓦尔产的白色羊毛线织一条围巾，”捏捏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提醒威尔，“这是个连环任务。做完了第一环，才能看到下一环。”
　　“不用看。”
　　“找到一个雌虫，送给他；或者教学系统直接分配一个雌虫，送给他。”
　　威尔深觉无聊，“难道还能玩出其它新意吗？当然1年以后就不一定了，它可能会要求我陪某个雌虫度过罗曼蒂克的一夜。”
　　捏捏干巴巴地说：“既然明白，你就要早做打算。”
　　威尔选择性失聪了。

　　联邦的大人物们为了虫族逐年下滑的生育率掉得满地都是头发。
　　他们自己不好过，也不会让下头好过。
　　净想一些馊主意。

　　时间回到现在。
　　“但你不能因为课外作业无聊，就拖延到最后一天！”捏捏气急败坏道：“教学系统是叫你亲手织！不是去百货大楼里买。还有，冬天都过完了，谁还用围巾？！”
　　“有吗？弗尼瓦尔产的白色羊毛线织一条围巾，教学系统没有说亲手。”威尔终于看到了货架的最下面，那里正放着一排五颜六色的围巾。
　　他脚步轻快，“捏捏，你真是个不合格的人工智能。太死板了，都不会钻漏洞。”

　　至于收礼物的雌虫用不用得上？
　　在联邦，雄虫以骄奢淫逸、不学无术出名，体贴、温柔的雄虫堪称凤毛麟角。
　　威尔走中庸之道，他只要做前者就足够了。

　　捏捏生无可恋地，“这么说我们还挺互补。”
　　“bingo！”
　　捏捏：“这是在反讽！”
　　威尔自认实事求是，“那你就有点不讨人喜欢了。”

　　有条围巾是白色的！
　　威尔心里小小欢呼一声，他有种直觉，就是这条了。
　　不然他还得去乡镇的百货大楼继续找。他连续不断走了快3小时了，脚都快灌铅了。

　　他正准备拿起它，有双手却先他一步动作。
　　就在他眼前，拿走了那条围巾。

　　“喂！”
　　比理智更快一步，威尔喊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这是在喊人，还是在懊恼自己动作慢。

　　拿着白色围巾的雌虫侧过身，黑色的短发，碧色、形状完美的眼睛，黑色的口罩遮住了他下半张脸。
　　陌生的雌虫问道：“有什么事吗？”

　　他没看出来我是雄虫。
　　这竟是威尔的第一个反应。因为一般情况，雌虫见到雄虫都会用敬称。陌生雌虫说话的口吻很正常，却让他有点不习惯。
　　因为流感的缘故，威尔也戴着口罩，耳朵上还有耳麦。对面的雌虫一时没有看出他的性别也不奇怪。
　　“抱歉，”威尔都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破壳以来第一次用礼貌用语，“我想看一下那条围巾的成分表可以吗？”
　　“可以。”

　　是产自弗尼瓦尔产的羊毛线。
　　“我可以加价买下它吗？”威尔不假思索地问出口。
　　雌虫有些诧异，“什么？”
　　威尔：“我找了这条围巾很久，但店里好像只有一条了，你可以让给我吗？我可以额外给你一笔补偿。”
　　威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诚恳，不要像是一个恶霸。

　　“转账？那就需要有通讯好友，”雌虫的声音懒洋洋的，话语也是吊儿郎当的，“阁下，你的搭讪方式实在太老套了。”
　　“呃……”

　　威尔无语。
　　原来对面的家伙知道他是雄虫啊。
　　不知道即使在帝都1块砖头砸下去，砸中10个雌虫都有9个单身吗？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等10年之后也会是这1/9好吗。
　　威尔心里疯狂吐槽，面上云淡风轻，“打扰了。我真的只是想买围巾而已。”

　　“搭讪就搭讪！威尔，大不了你买下来送给他，你的任务要来不及了。”都已经被塞到口袋里了，捏捏还不安歇，就差没跳出来朝他狂喊了。
　　威尔捏了一把它，冷淡道：“不要像得了狂犬病一样。要知道，你的主人可是个很矜持的雄虫。”
　　捏捏气急：“不爱做任务的矜持的威尔阁下，你是如何能把拖延症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的？”

　　“嘣——”
　　百货大楼的门口蓦地传来了一声枪声，打断了威尔和捏捏的谈话。
　　紧随而来的是人群的惊叫声。

　　威尔下意识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有个雌虫失控了。”边上的家伙往前走了两步，恰好挡在威尔面前。

　　百货大楼门口，有火星子溅到展示柜的衣服上，烧了起来。
　　场面变得更混乱了。
　　威尔身前的雌虫从黑色的夹克里掏出一把小型的光枪，除了门口，他也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阁下，不必担心，我是雾都第一军校的预科生，有持枪证。”
　　预科生？那跟他可能同年。威尔眉毛微挑，“你这样自报家门，是期待我去你学校找你吗？”
　　陌生的雌虫：“……”

　　“威尔，都这个时候了。”捏捏崩溃。威尔居住的区是A区。雾都A区，联邦最安全的一个区。虽然联邦每年失控的雌虫数量节节攀升，但对生活在象牙塔里的雄虫，这样的事遥远得像是在天边。威尔没遇见过，捏捏自然也没有。
　　威尔微笑，“我当然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但有什么事比我找回场子更重要？”

　　百货大楼旋转门处，有个浅金色头发、30岁左右的青年站在那里，不管是他遍布脸上、一直蔓延到脖颈下的虫纹，还是以他为轴心，5米半径内空无一虫，都说明他就是那个失控的雌虫。
　　让威尔感到意外的是，失控的雌虫脸上的虫纹并不像雄虫学长说得那般狰狞可怖，倒像是玄奥的符文。那个雌虫手上也没有武器，之前他们听到的枪声还是百货大楼的安保发出的。他就像威尔在街道上遇见的普通雌虫一般，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西裤，斯文有礼。
　　但他失控了。

　　又一声枪声响起。
　　是在百货大楼楼顶的狙击手。
　　那个青年雌虫却像是能预判，就地一滚，又一次躲过了。他一只手撑在地上，警惕地看着四周，瞳孔也变成了竖瞳。
　　虫族曾是宇宙中的巅峰族群之一，征战四方无敌手。即使如今，虫族依旧尚武，必要时可以全民皆兵，就是雾都百货大楼的安全小队平常的训练量都不会比军部差太多，随便的一个路人雌虫失控后的战斗本能也不低。
　　局面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捏捏：“其他雌虫怎么不帮忙？”
　　年幼的、战斗力弱的，不是先前就跑出百货大楼了，就已经逃上了二楼，还在失控雌虫附近的，都是对自身实力有两分信心的。再者，那个雌虫也只是意外失控，身上也没有携带武器。
　　“兔死狐悲吧，”威尔轻声道：“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是下一个。”

　　他皱着眉，只有一个问题还没想明白，“雌虫的失控是不可逆的吗？”
　　威尔他们的科目里，唯一老师们真正上心的就是《精神操纵理论》。真正的精神操作练习一般都要等到雄虫成年礼之后。如今，他们只需要往小雄虫脑子里灌输相关知识。威尔记得几个案例，在雌虫失控后一段时间，如果有高级别的雄虫安抚，他们也能平静下来，愈后恢复得也不错。
　　戴着黑色口罩的雌虫倏然说道：“有很小的概率可以恢复。”

　　“那他们怎么就直接用了……光枪？”
　　威尔看得分明，如果不是失控的雌虫躲避及时，先前的那一狙就足以杀死他了。
　　戴着黑色口罩的雌虫：“因为大多雌虫不会有机会得到治疗。”

　　“为什么？”威尔不解，现下的科技已经十分发达，医疗资源也很充足了。
　　难道……
　　蓦地，他反应了过来。
　　“专职精神安抚的雄虫阁下十分稀少，且大部分滥竽充数，毫不专业。他们不会怜悯一个长相中等、财力中等、天赋中等的雌虫，”大约是觉得在一位雄虫阁下面前如此说，像是在指责，雌虫又补了一句，“即使他们愿意，每年失控的雌虫也太多了，他们也管不过来。除非失控的雌虫已经有伴侣，或者他的公民等级是B及以上，安保人员才会联系他的家人，询问是否需要使用麻醉枪。否则，不管是在哪个城市，等待他的都是射杀。”
　　威尔只觉指尖微凉。
　　很多事情他先前在新闻或者课本上看到过，但终究离他的生活太远了。

　　“别看。”
　　黑色的夹克挡在了他面前。
　　随着最后一声枪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重新撸了个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