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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猜测 ...

  •   晏清虽不解,但对他倒是言听计从,询问:“那我们接下来是要等到日落了?”
      诏丘赞道:“聪明。”

      白日不可上山,多半就是因为那个尚未查到的法术,而夜间再探,应该就能发现一点端倪了。

      步行上山本就耗费了不少时间,冬季的冷日西落起来尤其快,趁着现在还有天光,诏丘嘱咐晏清留在原地,自己需得离开一趟。
      他用了一个小法术,从原地瞬移到山洞前,寻到了那棵被他移过来的半死不活的野草。

      这东西似乎发生了一点变化,又似乎没有,诏丘把自己放进山洞的小纸龟摸出来,放在一起摆着。

      圆日下沉,逐渐跌落天际一线。
      夜色一层一层扑过来的时候,纸龟突然被蒙上一层金光,但转瞬即逝,更像是错觉。与此同时,野草耷拉的枯叶似乎颤动了一瞬。
      也像是错觉。

      诏丘倒是不急,他干脆在山洞口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既然百无聊赖,那就抬头看天上的一轮清月。

      此夜月色微残,清清冷冷映下来一层薄辉。

      枯坐了大概两个时辰,他毫无困意,因为是在愣神,没怎么注意到身边的枯草发生了变化。
      而当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周遭已然大变。

      原本荒颓的山地突然冒出来一丛又一丛野草,偶有的几棵苟延残喘的枯树突然抖动躯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来一些新芽,虽然并不到枝叶繁盛,生机勃勃的地步,但这山本就是秃的,突然多了这些东西,实在很显眼。

      白日枯草,夜半生灵。明灭相换,无法无常。此为无常山。

      诏丘抬眼扫了一轮冷月,点点头又摇摇头。
      周遭的变化更像是什么守生阵法突然发挥效力,源源不断吐露灵气,滋养了一干植株生物。
      手里的小纸龟有点发烫,却不是消耗,而是灵力强行塞入让符纸承受不住,就快爆了。

      他飞快催动法术,回到山顶,却在穿越传送阵法的虚境之后顿了一下。

      这一个落脚地不在山顶边缘,要更靠平坦地界的中心,但反而距离他要找的晏清和十七瑜很远。
      他和那师徒二人正处一个对角线,走过去有点费工夫,诏丘抬手招了一道传信符,先问十七瑜的情况:“十七如何?”
      晏清言简意赅:“情况不妙。”
      细处稍后再问,诏丘又说:“乌流匕可否一借?”

      晏清得令,即刻收了传信符,一道尖锐的呼啸迎面刺来,阴阳双面的乌流匕悬停在他脸前几寸。
      即便隔着这样的距离,宝器携带的寒风还是扑了诏丘一脸。

      他抬手接住乌流匕,左右环顾一圈,找了一个大概的位置走过去。

      这个地方更接近山顶中心,如果在此设阵,若有修士御剑于高空俯瞰,会很容易看到结界的光辉。
      诏丘抬刀刺地,连震带刨,弄出一个深一尺拳头大小的土坑,然后提刀出土。

      匕身不留脏土,稍微一甩就恢复干净无尘,匕刃锋利,他在提刀划破自己掌心之前不无自讽地想,还是得弄个伤口出来,不知道回去会先被谁骂。

      一刀剌开一条细长的伤口,鲜血立刻从外翻的皮肉里流贯而出,成滴坠入小坑,不一会儿就将混着微薄白雪的冷土洇成了紫红色。

      诏丘适时收拳,借着挤压暂且抑制住血液下落,手心朝内手指朝下,鲜血转道从指尖滑落,他以手代笔,绘出一道鲜红的篆文。

      印文收束的一瞬,一道金光从起笔之处流荡而出,像流水沿着凹陷的沟槽淌过一整圈,一路划过繁复符文,又在瞬息后洇刻入地。
      这个法术没有大作用,至少在现在没有大作用,诏丘只确认了这东西确实能完整发挥效力,就无比淡定地从怀里摸出来一张符纸。

      这一趟放的血不多不少,但他毕竟不久前才挂了大彩,所剩不多的灵力到这一步更是少得可怜。
      手上是一张空白符纸,诏丘依然抬手乱画一通,不过在最下方留了“溟”字化成的尾缀,当空一甩,符纸熊熊燃烧骤缩成豌豆大小的一点,鲜红浓郁如同剧毒炼成的绝命丹丸,落地就咕噜噜滚了几圈。
      诏丘这才走过去找晏清和十七瑜。

      晏清说得不错,十七状况不太好,相比之前的熟睡,现下她眉头紧锁小脸惨白,毫无疑问是昏过去了。

      诏丘单膝跪地,掌心贴在十七瑜后心的位置停了一停,打算就着这个姿势将她抱起,晏清忙不迭阻止:“师叔,我来就好。”

      诏丘也不强求,颔首交过,然后对她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晏清眼中焦急不掺假,但显然没想到诏丘是这个反应,抱着十七瑜站在原地:“不再继续看了吗?”

      她晓得诏丘的行事风格,不到事结,谁也无法全盘弄懂这位祖宗究竟是在打什么算盘。她的资历也很可观,下界除祟之类的事情做得简直数不胜数,单挑出来都是了结圆满可以夸耀的,见过的灵物也着实多,且因为运气使然,还见过很多旁人无缘得见的东西。
      但怪就怪在,她即便脸大自诩经验满满心细如发,也不晓得诏丘是从哪里看出了端倪,冷不丁冒出这样一番话。
      若是顾及十七瑜……

      “师叔,我将十七送到山下就会回来。”

      诏丘彼时正从天边收回眼神,可能是他太高,距离残月太近,浅色眼瞳被蒙了一层清冷的月光,映在眼底如同寒剑折辉,漂亮得莫名,也冷得莫名。
      他说:“不是因为这个。”

      他含笑解释的时候,之前坠落地面的凝红符丸如同化水,呼啦一声四散蔓延,像是点入油面的火星骤然窜开,瞬间烫掉了山头硕大的一块表皮,将山顶最为平坦的地界直接烧成一片澄黄明亮的如燥荒原,火舌燎过来的时候,最边缘的虚火没有收住势直接窜到了晏清脚边。

      这是一种法术,火只是虚火,就和阵法的壁罩是一个用处,是给法术划定一个具体的范围,拢住里面的人,吓退外面的人,只要不是什么灭生性凶的大阵,这样的幻象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但怪就怪在,这个法术是用来压制什么东西的。

      晏清当然晓得这种东西,因为压制术法确实是除祟中很常用常见的一类法术,但像眼前这个法术这样铺张,一看就压了一大片的,她就没怎么用过了。

      在她愣神的当口,怀里的十七瑜似乎哼唧了一下,睫毛微颤,有将醒的征兆,诏丘缓缓抬过两步,客客气气很有礼节地朝她做了一个虚请的手势:“走了,这个法术撑不了太久。”

      诏丘的嗓音比较温和,除此以外还带有一丝松冷,会让人想起隆冬时候,房檐上慢慢滑坠又顺着雨链和铜铃淌下来簌簌堆叠的冬雪,倒是和他笑起来的模样特别相衬。
      晏清下意识就又顺着他的话走了,犹犹豫豫转身,又听得诏丘补了一句:“不久后应该还能再来一趟。”

      他的语气平缓无波澜,相比在心底做着什么未来的计划,倒更像是陈述事实,晏清的种种思量被那虚火一照,又被他几句话一搅和消失得干干净净,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奇怪,但又不知道哪里奇怪,只好一令一动。

      因为她是被支着走的,无论是传送还是走路都算被动,等她一头雾水地反应过来此行真的毫无所获之后,忍不住回头看向诏丘。

      她想问,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到时候她不带十七来了就自己来,有没有什么需要自己提前准备的。

      诏丘的眼瞳浅如琉璃,却并没有如此清透直白的人心,将自己所思所想捂得严严实实。相较而言,他在窥探别人心思一途上很有天赋,看晏清一脸欲言又止,就弯了一下眼睛:“我们所见又和那些小弟子所说有出入,这下要你带路了,今日有事,我恐怕要叨扰太山派,是否方便?”

      其实在某些方面,诏丘真的和自己的师尊云见山很像,虽然两人的性格大相径庭,容貌也不是同一挂,门中职务不同,修行经历相差不是十万八千里也能说十万里,但就这么恍然一瞥,晏清就是突然想到了云见山。
      她又下意识点了头。

      长到这么大,能次次让她听命且毫无驳词的人并不多,毕竟人性迥异,越到修士的上层就越是个性突出,谁都有自己的一套办法,懒得改,更懒得为了别人改。
      但细想也不对,因为诏丘对褚阳就不是对她的这个路数,要多气人有多气人,可见还是收敛了。

      她直觉长溟师叔不太摸得透,干脆不摸,将脑子里有的没的都扫清。

      如果没记错,太山派在山巅,而通云阶几千阶全靠两条腿生爬,诏丘估摸着自己现在没有佩剑,如果真的一路爬上去,他的老腿受不受得住先不说,登顶了真的还能有弟子醒着吗?
      他有点愁,所幸晏清很体贴,因为佩着弟子牌无需在山脚刹停,径直穿过守山结界,将人送到了山顶。

      多年不见,西岭山果然还是苍茫茫一片雪,一踩就是一个深坑,一走就是悉悉簌簌一阵响。

      山风尤大,十七瑜的修为还不到可以长久避寒的地步,晏清要先回居室,但临行前很是细致的先问了一句:“长溟师叔是要找什么人吗?”
      诏丘颔首:“不错。”

      有一些问题不明不快,而他要找的人,位高权重资历老修为厚,这四个总要占一个。

      晏清估摸着,他好歹是个客人,大老远而来,让人自己乱跑乱逛地找人未免待客不周,便想着将十七送回去,然后自己带着诏丘去寻。
      结果他们甫一落地,立刻有眼尖的小弟子抓着灯笼就小跑过来,先是对着晏清一通见礼,然后微抬灯笼,瞅了诏丘一眼。
      诏丘没觉得怪异,微微一笑岿然不动。

      晏清就很想提醒。

      虽然是临时起意,但诏丘的资历在自己之上,也在本任掌门之上,那就是很稀奇的贵客,虽则太山派和莫浮派交好,但诏丘实在闭关太久,还因为什么她不敢问的原因成了一头白发,即便这张脸再出挑再打眼,这些小弟子能不能一眼认出来,那还真的不好说。
      然后就见那小弟子万分恭谨,提着灯笼唤了一声:“长溟长老。”

      他顿了顿,更加恭谨的说了一句:“长老大驾,执毓仙师有请。”

      这句话之后,可能是素白落昙花纹的灯面被风吹打,内里的烛火颤动一瞬,带得晏清的眼皮都跳了几下。

      执毓仙师,正名曹婉,是她的师娘,已故云掌门的发妻,现任掌门的生身母亲。

      晏清说曹婉归隐,这句话不错,因为曹婉确实避世不见人很多年,也就晏清和她交际深,可以带着十七瑜,在某些特殊的时候去她避世的地方以云见山亲传弟子的身份拜会,除此以外,少有其他人能见到曹婉的真容。

      褚阳算一个,因为这一位在太山派的地位实在高,又和曹婉共事过,算是友人。
      云屿算一个,这是亲子,不过可能是丧父之痛和丧夫之痛对于这两位打击太大,若是见面反而会牵连出往事,平白让人伤感,所以云屿反而不怎么见曹婉。
      严温十多年来只一两次的偶尔拜访勉强也算数。
      除此以外……就真的没了。

      她并非太山派弟子,但嫁的却是太山派掌门人,因此即便归隐,也是在西岭山的某座山头寻了个十分偏僻的山洞布下结界,不掺和门中事,也不允外人叨扰。
      太山派弟子本来称呼她为执毓前辈,但诏丘和她是同辈,所以这小弟子改了称呼,叫仙师。

      这名字一出来的时候,晏清都是懵的。

      一则,她即便要去见人,也会吩咐说我去见师娘了,无事不要来寻,这种唤法很罕见,晏清反应不过来。
      二则,归隐……是真的归隐啊。

      她愣愣的看过去,不晓得曹婉是怎么知道诏丘驾临,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和这一位相见,都要在原地生根了,诏丘朝她摆摆手:“回去了,十七还冷着。”

      他的反应也是淡得要命,从头到尾接受良好,甚至在嘱咐完晏清之后还能笑着对引路小弟子道一声“那就劳烦带路”。
      然后迤迤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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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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