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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簪花 ...

  •   长剑问世。

      剑气汹涌将他冲举到高空,黑雾消散,三道灵力急急旋射而来,迅速将他裹了个严实。

      诏丘的衣服破破烂烂,上面布满了划痕,满脸满手的血,不用猜,一定吓人极了,所以他背对着众人,猛咳几声,还来得及道谢:“挺好,没添乱。”

      衣裳勉强庇体,浑身痛是痛了点,但他还有意识,势必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将他整到如此境地。

      他急速坠地,仍是双手握剑,灵力加持,想试试能不能用听木术这一类法子晓得剑主的前世今生,究竟和他何仇何怨,却在触到地底的时候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

      剑气震震中,他想起了往事。

      穷苍山之顶,以征高岭耸岳。
      泊九天之水,以御深涧绿渊。

      上界百年一遇的大比,就叫做泊顶大会。

      上界的盛会不少,但唯有这一场,极其考验运气,因为修士但凡生不逢时或是短命,都赶不上这样的大比。
      诏丘命好,还在掌门座下的时候正碰上,当然是拾掇拾掇,被自家师尊丢了过去。

      蜀中有山,其上常年积雪不化,如裹素色长衣,千把年前一位仙师因着机缘挑中此处,道此山银装苍茫,有飘渺旷远之境,化百里灵脉为劲植,显气有之,隐泽有之,为难遇福祉,便择定为落址之地,开山建派,广纳灵毓后生。

      那位仙师便是太山派开山祖师,尊号意尘,而那被定为苍茫含灵之地的正是西岭山,落着当时的第一大派,太山派。

      门派山巅七弯八绕的某处,有一方天然的巨大石台,可容百名弟子在上练功,便有一位老掌门说了,此地可俯仰天地,可含容人间,又处在绝云抚天之境,可悟众生须臾,便叫做须臾台。

      诏丘曾问过云见山,为何蜀地辽阔,只有须臾台能作为宝地,让修士在此为乾榜一战?
      彼时他们正在攀越遥遥无极的太山派通云阶,越往上越是彻骨寒冷,漫天风雪,云见山拢了拢披风,正儿八经的给出了这个说辞。

      但褚阳却说:“可能并非如此。”

      他一向和云见山同心,因为是师兄弟,学的东西一样,也算同知,云见山猜到他想说什么,试图阻止:“别说了吧?”

      诏丘和严温反而更好奇:“快说快说!”

      褚阳往后扫了一眼,确定其他弟子没跟上来,这才略略压低声音:“泊顶大会乾榜坤榜的比试,是我派祖师和你派祖师一起定下的。”

      诏丘一通“嗯嗯嗯”,“你我两派渊源深,我知道,然后呢?”

      褚阳咳了一声:“听说当年定下大比,坤榜战地好定,找秘境就好,乾榜却不好定,因为是修士之间的单打独斗。蜀中门派诸多,弟子也多,四面八方而来,众口难调,谁都想在自家地界,熟悉也方便。两位先辈苦苦思索,觉得干脆谁的话也不听,反正泊顶大会最初就是他们定下的,乾榜之战落地何处,他们独断也行。”
      严温问:“所以断出个须臾台?”

      褚阳摇摇头:“我派尊长无所谓,却另有先辈说,后生子弟,就算年纪尚小,也可能是天赋异禀,打着打着下了狠力容易出事。”

      诏丘了然:“须臾台最为清净,扰不到下界百姓。”

      褚阳挥挥手,又咳嗽几声:“不是,莫浮派尊长说的打扰,是嫌弃第一次大比,弟子们把莫浮派的某个练功台劈得渣都不剩,觉得哪怕是百年一届,维护起来也太费钱,看中了须臾台结实,硬是把这摊子扔给了太山派。”
      他补了一句:“且还不许改,就算是要改,也不准改到莫浮派。”

      他性子板正,难得说出如此趣事,诏丘和严温哈哈大笑,然笑完又质问他:“你是不满?”
      褚阳肃色:“我怎会?这都是书上看的。”

      太山派最古老的书,修行法门之外总会夹杂点其他的,能翻到都算运气顶天,何谓添油加醋?
      至于不满……先辈们是不是这么想,他不知道,但褚掌门肯定不这样想。

      须臾台再大,也不可能容纳所有弟子,依褚掌门的令,这一年的泊顶大会,先是各派弟子在山下初试,山腰二试,然后才有资格去须臾台。

      因为比试在太山派,有幸入围的修士全部都要奔赴西岭山,褚阳催促:“走快点,你们不是早就叫着要去我派的藏书楼吗?今年对别派弟子开禁,去晚了,可就没有书案可占了。”

      诏丘好久没爬通云阶了,且此地常年下雪,一不小心打滑就会摔得屁股痛,他看见白茫茫一片就头皮发麻:“催什么?他们都在后面。”

      云见山提醒:“我们是来寻你们,才不得不陪着爬,观摩的小弟子可是能御剑,你徒弟不就是被万掌门带上去的?”

      诏丘心道要遭,但旋即一琢磨,乐了:“我传信,让阿榭帮我占位。”
      褚阳哼哼两声:“你倒是会用人。”

      严温则拽着云见山的胳膊:“云师兄,叫你家晏清给我占!快快快!”
      云见山拗不过,一张传信符熊熊燃烧,遂了他的愿。后面却有弟子看见火光,忙问:“云师兄,是否是褚掌门催促?”

      云见山说:“无事,不用管。”

      诏丘爬得无聊,搭着褚阳的肩悄声说:“这一届弟子真机灵,不知道好不好对付。”

      云见山看稀奇:“你还怕这个?”

      严温抢话:“怎么可能,师兄他好像苦练出一个唔唔唔唔?”
      诏丘捂他嘴捂得死死的:“大比之中无朋友,你晓不晓得?”

      道理是不错,但真用出来,云见山和褚阳还是有点不高兴,他们问:“连我们也要防着?”
      诏丘擅长作怼:“之前没防,所以呢?坤榜第二,开心么?”

      褚阳一噎,确实无话可说,但看他的表情,又确实很想知道,严温揉了揉被捂得发痛的脸:“别看我,我也被瞒着。”

      说完,他半怨半嗔地扫了诏丘一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担心什么,蛇这次可来不了。”
      云见山说:“你小声点。”

      能上须臾台的,九成半是各派亲传,余下的一点点,才是下界的散修。他们四人确实走在最前带路,闲来聊天,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但后面这些修士并不是什么好打发的花架子,个个修为了得,神识灵敏。
      严温那一嗓子被其他人听见倒还好,就怕被某个人听见。

      云见山往后扫了一眼,严温立刻懂了,气若游丝:“佟立远来了?”

      褚阳不喜欢在背后说人这些,语气十分客观,言辞十分公正:“修士百名,排得上自然要来。”

      诏丘抚胸:“也好也好,若是一起来,须臾台也招架不住。”

      猛的被锤了一拳,“还说!”诏丘吃痛“嗷”了一声。

      山巅将近,褚阳下意识的整理衣裳,“别乱嚼舌根。”

      西岭山地势高绝,终年四时都流荡着长风白雪。

      是以百名修士,无不是将自己裹成了粽子行至山巅,衣袍猎猎间,诏丘问道:“乾榜前五可入洞窟寻宝器,你们想好要什么了没有?”
      云见山说:“想好了。”

      褚阳却说:“还没比呢?就知道自己在同辈弟子中水平如何了?”

      “褚师兄你一点都不坦诚。”诏丘懒得理他,“云师兄,你要拿什么?”

      虽说爬通云阶不算比试的一环,但自第一届大比起,这是百名入试修士上山的唯一办法,远处是掌门带着诸多门派的尊长和被挑来观战的小弟子等着,见着这些人已经到了山巅,陆陆续续就有小弟子跑过来认领自家门人。

      诏丘他们到得最早,晏清和齐榭也就跑得最快,趁着小姑娘还没到跟前,云见山一派沉静,悄声说:“我看上了乌流匕。”
      诏丘大惊:“给晏清?”

      小姑娘听到自己的名字,跑得更快了,雪白的披风飞起来,几乎要融于风雪:“你们在说什么?”
      云见山朝他们眨眨眼,叫人站到自己身边:“说你风风火火,没有姑娘家的样子。”

      齐榭要稍微端正一点,不过也是快步走过来的,双眼明亮:“我和晏清师妹去看过了须臾台,确实高绝孤冷,就是不晓得明日站在台上,能不能看到台下人。”

      褚阳肃立,盯着走近的褚掌门,“打斗怎可分心看台下,只有输掉的人才会被扫到台下去。”
      “还有可能是踹。”

      诏丘补完这一句,跟着见礼,“弟子拜见师尊,褚掌门。”

      拜师到这个年岁,诏丘已经和闻端差不多高了,不过在威势一道,他就欠缺闻端很多,后者颔首应下,眼风在他和严温身上扫过,浑身威冷气息。

      褚掌门并不喜欢啰里啰唆,甚至懒得说,直接派弟子来分好居舍,客套了仅仅一句,就带着座下弟子走了。

      不是各家但可以找各妈,弟子们都和自家尊长围成一团,长辈嘱咐,小辈就听着。

      这种事情自然少不了闻理,他毫不客气,一上来就端着架子:“虽然乾榜不论门类,但剑修最多,厉害的也多,明日如果你撑不到最后五个,我就把你踹下莫浮派。”

      诏丘一听这语气,简直想哎呦喂,但他能和闻理互掐,却不能在闻端面前和闻理互掐,勉强不回嘴,恭谨道:“弟子不会让师尊和师叔失望的。”

      闻理对着严温:“你也是,明天不要因为长溟是你师兄就不好意思,必定要动真格。”

      严温被这样独特的嘱咐惊得愣了一下,实在很怀疑自家长老是想借自己的手公报私仇,于是乎犹豫着也说:“弟子一定动真格。”
      闻端瞥了他一眼,闻理就把他一脸的“孺子可教”收好了。

      不同于闻理诸多要求,闻端话少,诏丘和严温其实最想知道自家师尊会说什么,洗耳恭听,想着听来一个打架……比试的窍门也好,对诸多修士的几句剖析也好,却不想闻端一派定定,容色泠然,凤眸微垂:“尽力而为。”

      不紧张、不激动、不在意。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但师尊有师尊的道理,诏丘正要回“是”,闻端慢吞吞缀了一句,“赢了可以向我提要求。”

      诏丘和严温同时默了默,然后彼此掐紧了手指。

      就这一句,他们去找到褚阳和云见山的时候,尾巴都是飘的。

      云见山被他美滋滋一搂,满脸稀奇:“这是怎么了?”

      诏丘如数告知,然后不客气道:“抱歉了两位师兄,明日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但他拍了拍云见山的肩膀,很得意,很造作:“我不会和你抢乌流匕,因为我另有东西想要。”

      褚阳问:“给齐榭?”
      诏丘颔首:“不错,不过不是拜师礼,那个我自有考量,不过先说好,小十六拜师那日,我要来观礼。”
      “不缺那一份请帖,放心吧。”云见山失笑,随即想到什么,“你……万掌门那边……”

      诏丘拍拍胸脯:“只是日子没定,我怎会辜负别人?”

      云见山爱操心这些,闻言颔首:“也是,否则,阿榭是不能这样叫你的。”他顿了顿,“其实比试都是一回事,到时候台上见真章,没什么好担心,但我觉得,你应该担心另一件事。”

      彼时齐榭和晏清都被打发去了其他地方休憩,只有他们四人趁着没宵禁,还在褚阳居室聚着。
      云见山意味深长,诏丘听着话头不对,四下扫了一圈,然后盯着褚阳:“虽然用药熏晕修士也能算比赢,但是……”他单指一指,“配药用不上染料吧?”

      褚阳哼哼哼三声:“忘了?”

      他的表情太异常,太诡异,严温拽着诏丘往后退了一步:“师兄,之前打赌,谁在坤榜上落名次,谁就要在须臾台上簪花点彩……”

      诏丘头皮一麻:“太山派和莫浮派明明并居第二。”他刻意强调,“并居!”
      严温瑟瑟发抖:“所以都落了名次,一个都跑不掉……”

      “不能够,”诏丘试着问褚阳,“这花,”他指着褚阳手上的一把,“这染料,”他指着地上的一罐,底气不太足,“给谁的?”
      褚阳笃定:“你。”

      诏丘问:“为了折腾我,不惜带上自己?”
      褚阳不无遗憾:“是的。”
      诏丘拉着严温:“跑跑跑跑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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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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