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标记我吗？》雪光寒

35、精灵（1）

　　决斗场是阿德里安学院为学生开辟的实地对战场所，线下的对战多在此处进行。
　　学校提倡点到为止的切磋，但偶尔也会有一些不死不休的战斗，当然也会有赌注。学校对此的态度是放任的，凡是立誓死伤不论的，在战斗中真的死了，学校也不会追责。

　　毕竟战斗本来就是充满死亡和鲜血的。
　　得到了裴子晏认真的答复，元清离开了教室。

　　“他还挺厉害的，是元易时元帅的长子，喜欢搞战力测评，之前在网上经常发一些复原德里克亲王经典战斗的视频，还挺红的。”林贤星在一旁有些担忧说着，“他入学测试是第51名，刚好差一名就进A班了。”

　　裴子晏闻言一愣，“复原德里克亲王？”

　　“是啊，他是德里克元帅的脑残粉。”林贤星解释说，“我也关注他了，很多视频他分解得很不错，学得也很像。”

　　裴子晏一脸不可思议，他跟元易时多年来一直是宿敌。元易时儿子居然是他脑残粉，他简直可以想象元易时的脸色怕是黑得跟锅底差不多了。

　　这仅次于认贼作父了吧。

　　“元易时跟德里克亲王关系好像不是很好吧？”裴子晏说。

　　“对呀！”林贤星窃笑，“所以他爸老找人封他的号，元清开了好多小号，号称全帝国小号最多的人。他爸肯定不太喜欢他。”林贤星恶劣地揣测。

　　裴子晏忍不住笑起来，虽然时隔多年，但是一想到元易时气急败坏的样子，他就觉得意外有趣。

　　上课铃很快响起，课堂上又安静下来。

　　裴子晏终于得了空，坐在位置上开始回忆自己刚才的梦境，很明显梦境里的对话是在他受伤后昏迷期间发生的。但是内容有些奇怪。

　　在他的记忆里，他记得自己当初是主动要求截肢的，因为机械义肢的技术非常成熟，更换义肢可以给他带来不少的便利。

　　不过，手术后他没有感到疼痛，因为他受伤之后再醒来已经是40天之后了。而这个梦似乎是发生在这40天中间，或许这期间他醒过，但不记得了，而此刻记忆被唤醒了。

　　这梦很……荒诞，但他意识到一件更荒诞的事。

　　他伤后一直昏迷，病情迁延不愈才决定截肢，可一个昏迷的人怎么去要求截肢？他似乎没有要求截肢这段回忆，但如果他忘了，又怎么会坚信是自己要求截肢的？

　　他细细回忆自己当时醒来的场景。

　　他醒来之后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他的养父，帝国的皇帝，宫羿。宫羿坐在他的床边，拉着他的手，表情柔和，充满了父亲的慈爱。

　　“没想到你会做出截肢的决定，你对帝国的牺牲我都看在眼里。我会给你所有，你安心地睡吧。”宫羿的声音很沉，让他很困，然后就在这样的声音里睡去了。

　　好像就是从此之后，这个念头像烙印一样钉在他的脑海里，或者说更像是封印，让他每次看见自己泛着金属光泽的左手，都只会感觉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是帝国赐予他的荣光，而不会去深究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像当时塞维尔也问过他这件事。裴子晏细细地去想，又想起很多细节。

　　那时候，他还在医院里，还处于植入机械臂之后的恢复期，很多人来探病，塞维尔也是其中之一。

　　大部分人都来恭喜他死里逃生，又获得了最精密的机械臂。

　　好像只有塞维尔，在所有人中格格不入，一见他就不太高兴的样子，板着脸，皱着眉，生硬问他：“痛吗？”

　　那时候塞维尔的情绪还不像现在这样内敛，他时常能观察到塞维尔身上的情绪表现，但有时他对塞维尔情绪的揣摩会有些失能，他当时以为塞维尔作为他的政敌，是在幸灾乐祸。

　　但是现在想来，幸灾乐祸这种事情不太像是塞维尔会做的，搞不好对方真的是在关心他痛不痛。

　　而他当时像个傻子似的，冲塞维尔说：“陛下安排了最好的医生，医生也给了足量的止痛药，所以我并不会痛。”

　　听了他的话，塞维尔的表情有些迟疑，犹豫地问：“你不是一直不太愿意用义肢吗？”

　　“这是我自愿的选择。”他没有犹疑地回答，“这是我为帝国献上的忠诚，是我向陛下的报恩。”

　　闻言，塞维尔的表情变得很糟糕，而他当时还以为自己赢了。

　　现在想起这些的心情只剩下复杂，他感觉自己对塞维尔好像有点太苛刻了。

　　可是宫羿为什么要这样暗示他是他自己的要求？为什么要截掉他的左手换成机械臂？梦里不能让他看见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他为什么会精神力溃散？

　　一股冷气从心底张牙舞爪地奔涌而出，怀疑的种子一经埋下就疯狂生长、抽芽。一股毛骨悚然的恐惧攀在裴子晏骨骇中，冷入骨髓。

　　宫羿压根没有必要对他做这样的事情。他早就为宫羿献上了所有的忠诚，他敬重并服从宫羿，也向他报恩。

　　自宫羿带他离开角斗场那天起，一直视他如亲子，宫羿对他来说，近乎是宛如父亲一般的存在。没有人会背叛自己的父亲。父亲也从不会陷害自己的儿子。

　　“没有人会背叛自己的父亲。父亲也从不会陷害自己的儿子。”裴子晏低声重复着这句话。这是宫羿最常对他说的一句话。
　　他现在还能想起宫羿慈爱地看着自己的神情，宫羿对他甚至比对亲生儿子还要好，这一点曾经也让宫戾非常地嫉妒他。

　　甚至他翻阅自己死后两年——也就是宫羿死前那段时间的新闻时，还有八卦报道说宫戾是因为嫉妒他才杀了宫羿，也有说宫羿因为他死了受不住打击，死前还出现了精神病，喊着他的名字彻夜在王庭里哭嚎。

　　这一度成为宫氏有祖传精神病的铁证，又一个精神病发病的皇帝。

　　太荒谬了。

　　裴子晏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能理解这个结果。

　　甚至梦境里那个出现名字的唐秦博士，他记得这个老人，这是为他更换义肢的医生。唐秦一直对他关照有加，经常叮嘱他不要过渡使用义肢，以免造成损毁，虽然他没有怎么听进去就是了。

　　这个老头现在也还活着。

　　裴子晏皱着眉，反复过滤和思考这个看起来荒诞的梦境，一层一层剥离着梦境里如梦似幻的真实。

　　他的智环震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是肖琦的消息。

　　“你要的资料已经寄过去了。”
　　“谢谢。”他随手回复。

　　收到资料是第二天，还是一枚非常小的芯片。这些信息贩子非常的谨慎，从来不在星网和智环上传递任何消息，芯片使他们最常用的工具。

　　裴子晏回到自己的寝室，把芯片插入了光脑里，开始阅读里面的信息。

　　“溟水星，据说1000多年前就已经被摧毁，残骸飘散在域外，形成了一片充满陨石和彗星群的危险禁区。”

　　“溟水星上曾有一种精灵，他们种群庞大，生命极其漫长。这些精灵的精神力及其强大，但是他们没有实体，无法操作任何可以用精神力来操控的武器。”

　　“这些精灵无法独自离开溟水星，除非将他们和一罐溟水星的海水或者一块矿石一起带走。自从溟水星毁于一旦，这些精灵就随之灭绝了，早已变成了宇宙中的一段传说。”

　　“而说到溟水星的毁灭，据说是因为一场被抹去的战争。帝国将这场战争从历史中删去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因为时间太久，参与都人都死了，所以现在已经无法考证。”

　　“不过，这些年时不时会有人想要去探索溟水星的残骸，因为据说当年大战的时候，有一架超智能机甲陷落在战场中至今没有消息。有人说这架机甲很可能还跟着溟水星的残骸一起漂浮在域外。”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去探索的人很多都有去无回，听说他们很可能都迷失在了陨石和彗星群之中。”

　　“最近一次是二十多年前，那只探险队回来了，但是在半路路过昆西星系的时候，被昆西的炮火波及到，坠毁在了莱恩星，最后也是死无全尸，所以都说溟水星是一块被诅咒的死地。”

　　“如果你想去寻找溟水星，我可以为你指路，收费另议。”

　　“克林克 探索者敬上。”

　　资料的内容并不多，裴子晏很快便看完了，但他产生了一些疑惑。如果如克林克所说溟水星早在1000多年前就被摧毁了，那他从何而来。

　　他已经有推测自己必然跟溟水星有关。

　　二十多年前那支坠毁在莱恩星的探险队很明显是他梦里的那一支，他不在出发的队伍里，却出现在归来的星舰上，他只能来自溟水星。

　　而精灵没有实体？

　　克林克给的信息半真半假，显然隐瞒了什么，并且还在信的末尾试探他的目的，但试探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对溟水星毫无兴趣的人为什么会知道怎么去溟水星？

　　克林克显然对溟水星也有点兴趣，并且想去，只是他一个人去不了，需要同伙，故而这样给他下饵，毕竟带路者肯定要同行。

　　裴子晏并不打算上钩，他钓到的鱼还不够大，如果克林克真的想去溟水星，一定还会再来找他，下次克林克来找他的时候，一定会带上更多的信息。

　　他把芯片收了起来，察觉自己眼前的谜团似乎越来越多，零散的信息让他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