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走反派大宝贝[快穿]》云栖西山

64、苍白少年

　　春天的第一声惊雷响起，蛰伏的蛇虫渐次醒来。

　　细雨濛濛，东丘山一片葱郁拢在水汽里，似披上了一件雾白纱衣，西边的竹林里面突然传来了一片竹木崩折之声。

　　细细看去，碗口大的湘妃竹上只有一条细细的刀痕，但这刀痕带来的力道很大，竹身承受不住，折成两断，向后倒去，形成一个圆。

　　圆圈中央的少女一头青丝利落地梳成了高马尾，细密的雨点落在其上似米粒大的珍珠，一身深红粗衣，同色的粗麻布条缠住手腕，双手握着一柄三尺长刀，看到向四周倒伏的竹子，她英气的眉毛向上微微一挑，明亮的双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不错，刀法更精进了！

　　连漪一把将长刀插入腰间的刀鞘，细雨挤在睫毛上将坠欲坠，脸上湿意一片，她伸出右手，随意地抹了一把脸，走到竹林边，背起放在地上的竹篓，往山下走去。

　　竹篓里面是早已采摘好的竹笋。

　　春天最嫩的第一茬笋，配上去年早已用松柏枝熏好的腊肉，是她和师父都喜欢吃的一道美味。

　　竹笋下还有一只她猎得的野鸡，配上新鲜的草菇，煮出的汤能鲜掉舌头。

　　今日三月九，是师父青阳道士的生辰。

　　青阳观只她和青阳道士两人，自幼时流浪被师父捡到，已经过去了十个年头，如今，连漪十六岁，从小便不爱拗口的道经，独爱小时候从道观后堂里无意翻出来的一把弯月长刀。

　　因为刀柄处有一轮新月状的刻痕，连漪便为此刀起名弯月。

　　青阳道士见她喜欢用刀，不知道从哪个地方翻出了一本刀谱扔给了她。

　　那刀谱泛黄的书页上写着《流光刀法》，打开看是刀法详解，从入门到精进极为全面，因为每一页都是一个男子拿着刀做动作，所以在还拿不起刀的年纪，连漪就把这本刀法当画册一样翻来覆去看的滚瓜烂熟。

　　当连漪失去兴趣将这刀谱扔在一边时，青阳道士却开始每天要求她挥刀三百下，并将刀法中的所有动作每天做百遍，幸得她体质好，力气大，竟如此坚持了下来。

　　“用刀似流光，那时候你就可以停了。”

　　这句青阳道士当时说出的话，被连漪深深地记在了脑海里。

　　如今，她会跑进东丘山里面，在竹林里，在溪流中，在瀑布下，在大树前，自己寻找地方完成每日必须的修炼。

　　然后为自己那贪嘴师父带回他喜爱的野货。

　　不知不觉天色将晚，得尽快回去了。

　　想到此，走在山间小道上的连漪顾不得被绿草上雨水沾湿的裤脚，箭步如飞，山野漫漫，野生的油菜花黄灿灿地绽放在小道两边，她拐过一个山弯，远远地看到前方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下站着熟悉的青蓝色身影。

　　正是着了一身道袍的青阳道士。

　　他背后是一座青瓦白墙的道观，厚重的木门上有一块上了年岁的木匾，铁笔银钩地书了“青阳观”三个字，观前是一片宽阔的草地，如今其上却停了一座灰布马车，拉车的马儿甩着尾巴，低头吃着地上新冒出的草芽。

　　有人拜访？

　　连漪快步跑到香樟树下，从肩膀上卸下竹篓，笑着指着竹篓对青阳道士说道：“师父，我今日猎了一只野鸡，用来煮鸡汤最好不过。”说着，她微微偏头，看向那架马车，眼神露出几分疑惑：“观里来了香客吗？”

　　但为何师父不在观里招待？

　　青阳道士闻言，收了脸上的笑意，他伸手，帮她擦去额头上的雨水，嘴巴里却说她：“这么大的人了，见起雨了也不知道早点回来。”

　　连漪抱着他的胳膊，仰脸一笑，“我今日刀法精进了，就多练了会儿。”

　　胳膊上的伤被压了正着，但青阳道士强忍着不在连漪面前流露出异样，看着这样活泼烂漫的连漪，他心里闪过不忍，可卦象所示，这是天命，是那位唯一的生路，也是连漪必须的选择，他笑着点点头，夸赞她：“真厉害！”

　　连漪信心瞬间爆棚，伸手要拔刀：“师父，我演示给你看，你看了保准答应让我下山！”

　　不想刚放在刀柄上的右手被青阳道士按住，只听他笑着说道：“不用了，师父今日就让你下山。”

　　连漪猛地抬起头，嘴巴微微张开，“啊？”她立刻反应过来，转向马车，“和这马车有关？”

　　青阳道士点点头，“一一，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

　　连漪：“记得。”那是她七岁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她的性子逐渐被青阳道士养回来了，变得贪玩爱闹，见花儿上的蝴蝶好看，竟一路追着蝴蝶入了深山，半下午时还倒在草地上睡了一觉，直到天色晚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心里害怕地大哭起来，引得一只豹子发现了她，她下意识地跑，跑到山边，滑下了悬崖。

　　她记得自己是落了崖，醒来却发现已经躺在青阳道观里，浑身滚烫，神智迷迷糊糊，一问才知道她已经昏了三天三夜。

　　就是这场大病，她养了一个月才逐渐好转。

　　好了后，身体反而更加健壮，连力气也变大了不少。

　　“那是有人救了你，如今到你该报恩的时候了。”青阳道士说着拿出一张羊皮地图，展开在连漪面前，指着其上南边和北边的两座城对她说道：“你要把那马车里的人从我们所在的孟州华阴城平安地送到沧州禹城。”

　　事情来的太突然，看着地图上远隔千里的两地，连漪还没反应过来，又听青阳道士严肃地问道：“一一，你能做到吗？”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青阳自小对她的教导，更何况是救命之恩，连漪心头突然涌起一股义气，仿佛有无尽的勇气，她抬起头，眼神明亮且坚定，“我能！”

　　“好！”青阳笑起来，“不愧是我青阳的徒弟。”

　　他将地图卷起来递给连漪，拉着她走到马车边，掀开车帘，指着车内道：“一一，师父已经帮你收拾好了包裹，此刻你便出发吧。”

　　腰侧的长刀发出一声“铮”鸣，连漪惊讶地往马车内望去。

　　只见马车内躺着一个俊美少年，他容貌灵秀，气质清雅，但面色苍白似雪，长长的黑发铺满了身下的狐裘，脸朝向右边昏沉沉地睡着，但鼻息微弱，几不可闻，一副病弱单薄之态。

　　少年身边是青阳早已收拾好的大包袱。

　　弯月鸣刃，便说明此人是妖。

　　青阳显然心知肚明，但看着连漪微皱的眉头，并没有给她答疑解惑，因为他也并不十分清楚这个少年的身份：“去吧，莫多言，保护好自己。”

　　连漪听出了师父言语里面的催促，意识到事情可能很急，喉中一酸，不去纠结眼前的这个少年，反过来抓住师父的胳膊，转头抹掉眼里的泪，哽咽着问道：“师父，真的不能给你过了生辰再走吗？”

　　青阳眼眶也有些发红，他努力扯着嘴角，摸了一下连漪的后脑勺，“去吧，师父等你回来，给你过生辰。”

　　连漪的生日在七夕，是青阳捡到她的日子。

　　看来无法等到明日了。

　　听到此话，连漪张开手，抱了一下青阳，猛地转过身，按住车辕，跳着坐了上去，伸手拉住缰绳，转头对青阳大声说道：“师父，等我回来。”

　　说完，“驾”地一声催马向前驶去。

　　直到再也看不到马车的影子，青阳才转身往回走，他背起连漪留在香樟树下的竹篓，推开门，走进道观的院子，刚跨过门槛，就再也坚持不住，跌坐在地，吐出一口黑血。

　　竹篓里面的竹笋咕噜噜地滚了一地。

　　素日整洁的院子此刻七零八落，地面上不仅血迹斑斑，还有许多黑色的羽毛。

　　不久前，这些羽毛是一只只凶厉的乌鸦，追着那马车而来。

　　看到少年和八年前丝毫未变的面容，青阳便知道是时候该还债了。

　　少年昏迷前说了自己的要求。

　　青阳一人收拾了追他而来的乌鸦，没想到这乌鸦这么厉害，虽然救下了少年，但他也受了很重的内伤。

　　本欲他带着少年前往禹城，不想祖师爷像前问卦，此行若想成功，只能连漪前去。

　　春雨逐渐滂沱，破落道观门前，老道士歪倒在门框上，晕过去的唯一想法是，希望他的乖乖徒弟能够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