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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二章 ...

  •   没过多久,金发夫妇顺利地迎来第一个孩子。

      在生命随时会被极寒吞没的北国,每一位降临的孩子,都会得到亲友们加倍的祝福。得知这一喜讯,邻居们大包小包地前来祝贺,带着各种各样的食物和用品,堆得小木桌都要装不下,满屋都是列巴和红肠的香气。金发男人与大家攀谈,语气中尽是得意之情;金发女人坐卧在床上,同女伴们唠叨着这些日子的艰辛,怀里抱着睡得安心的女儿,名字还没有取。

      小木屋热闹非凡,却不见达达利亚的身影。青年去冰钓了,倒不是有意避开人群,只是想着女主人产后身体虚弱,多钓些鱼冻到冰窖,日后用来煲鱼汤应当不错。

      毕竟,他该离开了。

      午后,阳光照着一排排朝南的小木屋,将村落映得一片安静惬意。来贺喜的人都散了,男主人也去集市张罗生意,达达利亚则回到了小木屋,带着满满的战利品。听到开门声,午睡的女主人悠悠转醒,见是青年回来,冲他挥挥手。

      达达利亚将大衣挂上架子,一搓冻得通红的手,蹑手蹑脚地:“小宝宝睡着了?”

      女主人点点头。在她的床边,小小的摇篮,躺着熟睡的宝宝。这是金发夫妇的孩子,是一位刚刚降临到雪国的小生命。小孩子还看不出美丑,但达达利亚相信她一定出落得非常漂亮,就像冬妮娅那样。他还想摸摸小孩子的脸,却又觉得自己的双手太冷,便只蹲在旁边看,眼神温柔。

      “什么时候出发?”金发女人轻轻地。

      达达利亚抬起头。并没觉得意外,这对夫妻早就看出自己的去意。青年想了想,摇摇头:“抱歉。明天就…”

      金发女人了然。

      她伸出手,让青年再靠近自己一些,然后摸了摸达达利亚的脸。

      “不用道歉。你已经陪了我们很久啦。”金发女人轻轻地说,又拍了拍他的脸:“去吧。别让自己后悔,也不要让小列巴等你太久。他很喜欢你,我们都看得出来。”

      从年龄上来看,金发女人和达达利亚说话,就像是姐姐叮嘱弟弟。她的声音浅浅,注视着达达利亚的眼神,却带着难以言述的慈爱。

      或许是既视感过于强烈,达达利亚不得不错开眼神,再次看向摇篮中睡得香甜的孩子:“她…有名字了吗?”

      “名字啊,其实,我已经偷偷想好啦。唔,你觉得安东尼娜怎么样…”

      ——□□燥而寒冷的空气包裹,身上没有潮湿和黏腻的感觉。这是达达利亚在北国的最后一夜。

      一夜无梦。

      天还未亮,便是启程之刻。达达利亚没有打搅睡梦中的一家三口,不想让自己陷入离别的伤感之中。

      翻了翻自己的口袋,达达利亚发现根本没什么好收拾的。摩拉克斯只留下一张寓意很重的金丝帕子,横竖是相思,分明是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回到璃月。

      轻手轻脚地来到玄关,达达利亚低下头,忽然发觉门口堆着一只布包,里面塞了好几只列巴和面包酿,甚至还有达达利亚这些日子穿惯的厚棉衣,金发男人明显是把它留给了自己。

      就像早就知道达达利亚会不辞而别,他们什么都没说,却留下了最实在的祝福。

      达达利亚拎起沉甸甸的背包。

      门外,铅红色的天空已经飘起了细雪。巴纳巴斯正等着自己。

      小小的魔神依旧赤足站立,背着手,银发白裙随风翻飞,就像是天地间最晶莹最剔透的那瓣雪花。祂看到达达利亚身后的口袋:“果然,他们很喜欢你。所以,就算留在这里也…”

      话未说完,看到达达利亚的表情,巴纳巴斯立刻摇摇头:“嗯,我当然明白。你是一定要回去的。”

      “那么,女皇大人呢?”

      “我?”

      “您会因为看到了那些…未来,而改变自己的想法吗?”

      一个有些僭越的问题。但巴纳巴斯并没有拒绝回答。小小的女孩垂下睫毛,认真地思索片刻,最后叹息道:“我…不知道。达达利亚,我不知道。因为,未来是很难说定的。”

      “嗯,我明白。”达达利亚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回答:“但无论如何,您的战士——达达利亚会永远追随您。”

      “追随我…对啊,在未来,你会成为我的眷属。”巴纳巴斯说着,忽然笑了:“可,未来也就算了,现在还这样,不是很不方便吗?毕竟这个时代的我还活着,所以你注定没有办法在这个时代成为摩拉克斯的眷属。”

      达达利亚一愣,似乎没明白巴纳巴斯的意思。

      “就是说,你要不要切断与我的联系呢?”巴纳巴斯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达达利亚的双眸:“毕竟,跟随一个力量微弱,又很可能没有未来的神明,既没有办法及时地疗伤,又不能真正地与摩拉克斯建立精神上的联系。”

      “所以,要不要放弃成为我的眷属呢?如果是你的愿望,我会满足的。”

      巴纳巴斯这样说。

      但达达利亚并没有犹豫。他只是愣住了,呆了一会,才发觉女皇大人并没有在开玩笑。是因为看到了过于残酷的未来呢?还是不希望自己的战士同自己一样,在未来失去一切呢?巴纳巴斯并没有半分不满,祂只是非常平静地指出了最适合达达利亚的那条道路。

      抛弃旧日的荣耀,投靠强大的神明,获得更加充盈的力量,战胜魔神,战胜天空,战胜过去,赢得未来……

      但——

      达达利亚单膝跪地,牵起小女皇的手背,嘴唇贴上自己的拇指,轻轻落下一吻。

      一个标准的骑士礼。

      “嗯…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巴纳巴斯轻轻地。

      “战士绝不会背叛自己的诺言,所以,您想要的未来,我一定会帮您实现。”达达利亚抬起头,看向小小的神明,神色坚定而温柔:“毕竟,未来是很难说定的。所以,战胜天空也并非没有可能。我绝不会放弃,您也不要放弃哦。”

      巴纳巴斯垂下眼眸。

      她探了探头,似乎想做什么,却又忍住了:“算了。一想到亲额头会被那家伙瞪,就觉得那条龙好封建好烦啊…”

      达达利亚笑出声来。

      不过,巴纳巴斯还是一摸自己的嘴唇,再点点达达利亚的额头:“好了。这样就算是赠别礼了。要活下去哦,达达利亚。你是我的眷属,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遵命。”达达利亚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就这样,小小的女神告别了战士,望青年步入白桦树林,不再回头。

      至冬的未来会改变吗?自己的未来会改变吗?

      达达利亚,你的未来又会如何呢?

      当你回到属于你的时间,发现自己的家人已经死去,至冬已经沦为死海,即使自己以身作剑,也不能斩断笼罩在至冬之上的铅云……那时的你,可会疯狂,可会绝望,可会后悔,可会想自己曾有机会留在这片千年之前的雪国,曾有时间陪在亲人身边哪怕再多一刻?

      但是,没有人能够料定一切。风雪已经掩去了战士的脚印,达达利亚并不打算停留。这是一次没有归路的旅途。

      他必须向前。他不能回头。
      “青墟浦的魔神啊,你在看向何方?”

      漩涡的声音唤回了魔神的注意。形似章鱼的魔神垂下头,看向腕足之下,将自己藏匿于漩涡之中的奥赛尔。

      八腕之魔神轻轻叹息:“又何须问我呢。你贵为海中大魔,就算身负重伤,又怎能感受不到这股自天而来的怒意?”

      “怒意?哦,你是说…摩拉克斯。”提到摩拉克斯,奥赛尔的声音有些干涩,尽管祂正身处大洋深处:“呵…吾等深海,合力联手,死伤这般,也不过暂且除祂一臂。如今我与妻子被困此地,祂有何气,又有何怒?”

      大概是从未听过奥赛尔这样抱怨的语气,八腕魔神忍不住笑了出来:“听起来像是抱怨啊,我的老友。那位岩之魔神因何而怒?或许是为了祂的子民,也或许是为了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个罗刹人类。你伤他太重,他很可能已经死了,不是吗?”

      听出对方的疑惑,奥赛尔的声音拖长了一些:“哦…是了,你刚醒不久,还不了解现在的情况。石居,我先前提到的人类,他是死不了的。这个人的身上…”

      “——这人如何,与我何干?奥赛尔,我沉睡百年,如今被【那一位】唤醒,并非来与你聊甚么志怪故事。”

      “…自我青墟沉寂,距今数百余年。昔日繁盛之城邦,如今唯余荒凉与凋敝;昔日富饶之子民,如今早已颠沛散离,权力,欲望,尘世,统治…于我而言,那已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了。”

      “奥赛尔,如今我费尽周折,绕过摩拉克斯和马科修斯的重重监视来见你,不只是因为天空的呼唤,更是因为你我出身相同,数千年前,我们曾共游这片海洋,于群王砗磲之上,大谈这座方舟的未来…”

      “我比你们更早得得到所有,也比你们更早地失去一切。奥赛尔,我老了,老到不愿再争斗,不愿再妄想,不愿再见证城邦的兴起与覆灭,哪怕这是【那一位】的命令…”青墟浦的魔神说着,目光幽幽地递向漩涡的深处:“不要告诉我人类如何,奥赛尔。人类的壮举,奇迹,我见得很多。我要听的是你的理由。现在,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漩涡之魔神沉默着。祂看着故友八只腕足随海水翻涌,唯有横向的黑色瞳仁不动,紧紧地盯着自己,等待着祂的答复。

      久久久久。

      ——“综上,无妄坡的情况即是如此。螭魔依旧沉寂,我还会继续镇守此处,千岩军也会持续关注敌方军队的动向。”

      “还有什么事情,我会继续用传音铃回报。归离集的大家还好吗?若陀,摩拉克斯,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哦。”

      归离集,书房内,归终的声音从传音铃内传来。

      螭魔以深渊提升实力,又与摩拉克斯僵持许久,元气大伤,如今藏匿调养,始终没有现身。其麾下军队虽有反攻之意,但因没有足够强大的将领,始终士气不佳,屡战屡败。一年来,无妄坡都没什么新的消息,对于归离集来说,便是最好的消息。

      化作人形的若陀龙王缓缓颔首,以茶代酒,与摩拉克斯碰杯:“虽说我们未能防得那青墟浦之魔神与深海汇合,但总归,还是有点好消息的。”

      “是。但也无需自责。人类所造防御工程,加上你与灶神调整地脉,能将那八腕魔神拖延这久,已是足够。深海失去了最好的反攻时机,祂们不会在近期动作。”摩拉克斯将杯中茶水饮去一口:“残渣诅咒蔓延至此,战争不可再继续。归离的人民需要喘息的时间。”

      二人默默。

      “我听将士们和留云真君说了。今年的收成不好,疫病也多了起来。魔神残渣的诅咒已经开始显现,接下来的日子还会更不好过。”若陀放下茶盏。

      “然。纵有你与灶神襄助调整地脉,面对这样大规模的战争,饥饿与疾病,人类无法避免。”

      谈话间,摩拉克斯并未摘去面具,无人见得他紧蹙的眉头。书房之内,气氛变得沉重起来。良久,若陀轻轻叹了口气,不由得扭头,看向窗外的明月,月轮毕现。

      拿起待批的奏折,摩拉克斯重拾毛笔,点墨片刻:“对了。层岩附近,黑岩厂矿区,似乎多出了一些通道,通往地心更深。若陀,关于此事,你可知晓?”

      “哦,如今战事吃紧,黑岩厂忙于兵工制造,需要扩充空间。只要人类不过多毁坏地脉,我不会干预他们的行动。”若陀一挑眉,“怎么,难道你察觉了什么?”

      摩拉克斯并不语,若陀看着对方,声音忽地一低:“你是在担心…那些通往地心的矿道,不止是为了开采?”

      “不…也可能是我多心。”摩拉克斯沉默片刻,微微摇头:“毕竟,论对地脉的感知力,我远不如你。毫无根据的怀疑,只会让别有用心之人遇事生端。若你觉得无事,那便最好。”

      诚然,摩拉克斯有担忧的理由。但在这个节骨眼,军心不可涣散,一切调查只能暗中进行。提到这个,若陀忽然想起了某个在一年之前,被摩拉克斯刻意“藏去”的“隐患”:“对了,那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摩拉克斯头也不抬:“…岩印告诉我他很好,不必我担心。”

      “但…你就不想他?”

      面对这种问题,摩拉克斯本根不想回答。但注意到对方真诚的眼神,摩拉克斯缓缓抬头,话到嘴边,又化作一个浅笑:“我竟不知,现在,是该谈论这些的时候?”

      “那又该谈些什么?魔神之残渣有夜叉们收集,妖魔邪祟有千岩诸军镇压。至于明年更甚的诅咒影响,真君们也已在修炼仙法,尽力提防,全力相助。如今奥赛尔匿于深海,螭魔藏于山间,其余魔神都被你镇在那云来海下,摩拉克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陀摊开手,“我知你心系此间,但就算再分一些心思留给自己,也算不得逾矩吧?”

      若陀的一席话不无道理,但摩拉克斯并无动摇的意思。祂垂下头去,继续批阅奏折。

      久久久久,久到若陀都打算不再搭话,离开书房,岩之魔神开口了:“……达达利亚或许不会回来了。”

      “啊?”若陀愣住了。

      终于,摩拉克斯放下今晚最后一本奏折,抬头看向若陀。

      “他从一开始便告诉我,希望尽快回到罗刹。如今,不过是得偿所愿,我又有何必要阻拦?”

      在若陀惊愕的注视中,摩拉克斯起身,拾起桌上那壶早已凉尽的茶水,为自己倒上一盏,看向杯中之影:“或许流水无意,可若说磐石无心,我这份难以言明的思念,怕是要贻笑了。”

      说着,岩之魔神转身:“不过,哪怕只能错肩,也是好的。这一程,我护他,已是无悔。接下来,他不还,我也知足。”

      “……呃,”尽管气氛被摩拉克斯烘托得十分悲伤,但若陀还是回过神来,没被对方得思维拐跑:“你,你怎么这么笃定他不会回来?他跟你说了?”

      “虽然没有,可如你所见,我非他之神明,他非我之眷属。璃月更非他的家乡,他肯于此地徘徊千年,自是为了有朝一日,早日回到自己的家乡,回到天空之上。待魔神战争结束,罗刹的神明自会将他送往该去的地方,他的战斗也会继续进行,”摩拉克斯说着,将那一碗凉透的茶盏放于桌上:“如此想来…达达利亚,又有何回来的理由呢?”

      “哦……”至此,若陀长长地感叹了一声,“怪不得归终说你就是一块不开窍的石头…”

      未等摩拉克斯反问,若陀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一指摩拉克斯手上的扳指:“那你干脆摘去那物什好了,反正那小子也不会回来了。你知不知道留云真君私下里给你拢了足足八本花名册?你得给后来者机会啊。”

      虽然听出来若陀在开玩笑,但摩拉克斯依旧坚定地摇摇头:“这又是如何说笑得的?天地易变,磐石无转。吾之妻子,从今往后,也只达达利亚一人罢了。”

      看到老友一本正经的样子,若陀不禁笑得更大声了。虽然可以提醒对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但是看着对方如此悲壮的模样,岩之龙王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甚至是,不知道要怎么吐槽——

      “——阿嚏——!”

      达达利亚打了个喷嚏。

      机巧小车之中,达达利亚一擦鼻子,顺势往被子里缩了缩。

      夜深,无雪,皓月当空,月光将森林中的一切映得发亮,连内心隐去的情绪都毫发毕现。

      青年睁开眼,忍不住钻出被子,看向怀里,空无一物。当然。那条小龙不在,摩拉克斯也不会来看自己,快一年了都没来过。

      毕竟魔神战争打得这样惨烈,他是归离的王,璃月的王,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出宝贵的时间,跑到这种地方来看自己。达达利亚自然理解。

      可…会不会把我给忘了?毕竟他似乎真没打算让我回去…那我这么急匆匆地往回赶,会不会显得很那个?虽然我也没有特别想他…

      想到这里达达利亚不禁皱起眉,一咬指甲——莫名其妙的烦躁在心中发芽,白日里没有的情绪被月色悄悄地翻腾出来。这算什么,午夜的灵魂不设防?还是自己太久没有战斗,开始变得纠结,婆妈?想到这里,达达利亚立刻深呼吸,制止了接下来的念头。

      不想了,睡觉,对于战士来说,当机立断是必要的。反正他主要是去打奥赛尔的,至于摩拉克斯,见不见都行吧,能见是最好,见不到就…

      就,就见不到呗。

      达达利亚如此劝说自己,翻了个身,紧紧闭上双眼——

      熟悉的鲸鸣声从远处传来,那是至冬海的方向。达达利亚立刻从床上撑起,他看向窗外,微微皱起了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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