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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门 ...

  •   当晚饭桌上,霍铮淡淡的,话也极少,宋知韵乐得如此,埋头吃完饭,自回屋歇觉。

      至于他,仍在书房安寝。

      床铺松松软软,地下燃着火盆,临睡前,云舒添过一次碳,这个点烧得正旺,热气满堂,烤得身上有些燥热。

      她掀开半边衾被,两条胳膊交叠放在胸前,脑子里乱糟糟的,霍铮冷峻的容颜不停在眼前回闪。

      他既不发难,亦不报复,甚至把卧房腾出来,自己在书房那方矮榻上将就,这个时节早晚凉意森森,听说他又不肯烧火取暖,说什么在战场上风餐露宿惯了,皮糙肉厚,略冷些正合适。

      哼……他是舒心,反叫她别别扭扭的,害得困意躲得无影无踪。

      她倒宁愿他开门见山一些,总好过不清不楚地吊着,时常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没得令人汗毛倒竖。

      胡思乱想到夜半,方迷迷糊糊睡过去。

      因挂念着早晨要回门,是以无需云舒进来叫,宋知韵就起了个大早。

      洗漱干净以后,婢女推门来说:“将军请您到前厅吃早膳。”

      出于痛骂过后的那份心虚,她满口答应,让云舒赶紧把头发扎好,袅袅婷婷应邀。

      来时,迎上一副不辨喜怒的面容,宋知韵端的一凛,边挪步边咬着下唇揣摩个中意味。

      昨晚坐车回来的路上,他便十分严肃,即便也有关切她在许家如何如何,可脸上一丝丝笑意也无。

      这会他又这样不苟言笑,八成是遇上什么事心里不痛快,还是按兵不动,且看他怎么样为妙。

      “歇好了吗?”霍铮执汤勺,盛了小半碗粥,推到她手边。

      宋知韵点一点头,声音较昨日轻柔了不少:“好极了。”直觉告诉她,应该回问一句,于是照做:“将军呢?”

      “还好,多谢夫人关心。”他如是道。

      话题已尽,宋知韵就势息声。

      一切收拾妥帖,启程向宋府。

      此番回门,声势浩大,光登门礼足足装了八大车,于长乐街上,绵延而成一条长龙。

      过往行人许久不曾见过这等场面,不约而同驻足接耳。

      有惊叹的,有唏嘘的,也有猜测霍铮是不是被宋知韵拿住什么把柄,或是撞了邪祟的。

      五花八门,啼笑皆非。

      人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正戳中宋知韵的心事。

      心间犹如有一只猫爪子在轻轻抓挠,直叫人心痒难耐。

      她咬咬牙,直言相问:“霍将军,你当真不计飞云楼的事,当真原宥我的冒撞了?”

      霍铮原本望向窗外,听声,缓缓回头,面蕴薄笑:“何为冒撞,又何来的原宥?夫人的话,全是事实,只不过夫人较他人而言,更心直口快而已。”

      鉴于被蒙骗过一回,宋知韵愈警惕,对他半信半疑,兀自换了种问法,旁敲侧击:“我出身小门小户,登不得高台盘,将军战功赫赫,为陛下之臂膀,却迫于无奈迎我入门……今番回门,大费周章,引得议论纷纷,将军……”

      ”夫人不必拐弯抹角,大可直言,我知无不言。”霍铮神色一凛,眉心多了几道皱纹。

      果然,瞒不过他。

      “将军对我处处照顾,是什么缘故?”

      知她抗拒肌肤之亲,故而新婚之夜规规矩矩,且主动搬离;大黑天的亲跑来许府接她,温温柔柔给她穿披风;回门之日,斥重金预备回门礼,撑足了场面……

      她与他不过几面之缘,还言行无状让他难堪,他却不以为意,加倍用心待她,简直难以解释。

      霍铮波澜不惊的脸孔透出丝丝落寞:“你当真不知缘由?”

      问得没头没尾的,宋知韵哪里知道。

      “我若明白,也不会问你了。”

      第一眼,他落寞加深。

      第二眼,他以嘲弄取待落寞。

      第三眼,他归为平和。

      霍铮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当然不能委屈了。”

      天衣无缝的答案。

      宋知韵哑然失笑,心中莫名一动,耳畔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这真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罗吗?

      怎么一点不沾边呢。

      霍铮同样未言语,游离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微不可察的宠溺漫出。

      宋知韵心慌意乱,斜过身躯,不与他有半点眼神交流。

      回门的日子,须得重视,宋家上下全精心打扮过。

      宋父宋母及宋怀书不必多说,余者俱换上新衣,屏气凝神于宅子外迎迓。

      远远扫去,俨然大家风范。

      宋知韵放下帘子,有些好笑,平时咋咋呼呼的,现下亏他们忍得住。

      车子稳稳停住,霍、宋二人前后露面。

      宋父宋母笑容可掬,上来寒暄:“家中备了茶饭,请将军移步。”

      倒把宋知韵晾在一旁。

      她不甚在意,毕竟霍铮非寻常人,有此一举人之常情。

      霍铮表现得不冷不热的,称分别宋父宋母为“宋大人”、“宋夫人”,宋父宋母不意外,霍铮是什么人,堂堂太子也要卖几分薄面,何况他们。

      宋父宋母脸都快笑僵了,总算把这尊大佛接进了门。

      来之前填饱了肚子,宋知韵吃不下多少,堪堪两筷子便停手不动了。

      夜里辗转反侧的缘故,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累了?”霍铮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没防备,呼吸一滞,呆呆点头。

      两声低沉的笑自他咽喉而起:“时辰还早,去睡个回笼觉吧,几时清醒了,几时回家。”

      宋父宋母对视一眼,皆汗流浃背,难以置信。

      宋知韵揉揉眼睛,不作推辞,慢悠悠离座,分别向在座辞别:“父亲,母亲,将军,那我失陪了。”

      霍铮在,宋父宋母不敢妄言,只拿眼睛齐刷刷指向霍铮,看他的反应。

      结果,直到宋知韵淡出视野,他上扬的唇线才慢慢落下来。

      原本听许家人说起霍铮如何如何宠妻,宋父宋母还不信,今日得此一见,又惊又疑,面面相觑。

      眼见为实,但夫妻俩仍不敢怠慢,连连给霍铮赔不是:“这孩子从小被惯坏了,说话办事不分场合,给将军添麻烦了,请将军多多担待……”

      “二位不必操心,她已是我的妻,我自然知晓这个道理。”

      若宋知韵在场,定会发现,霍铮的笑颜,只有面对她的时候才有。

      宋母常年和其他夫人们交际,感官灵敏,不难察觉霍铮望向宋知韵的眼神里,蓄满了柔情、爱意……着实令人费解。

      宋知韵一走,霍铮自觉无趣,提议随便转转,宋父本欲陪同,然被一口回绝,只能作罢。

      “将军,咱们去哪啊?”在门外侍候的孟康,把人等出来后,皱眉发问。

      不及怎样,迎面走来一个身着靛青素袍的瘦高男子,孟康认得,提示霍铮:“那位是夫人的兄长,名叫宋怀书。”

      霍铮淡淡然,不动作,只等宋怀书过来。

      “霍将军,可否谈谈?”宋怀书与霍铮个头相当,然一个光风霁月,一个气宇轩昂。

      “可以。”霍铮微微启唇。

      依宋怀书的意思,二人移步来到宋家后院的湖心亭里,并肩而立。

      孟康则在远处观望。

      “妹妹她不记得将军,我却有印象。”宋怀书瞥了眼肩膀一侧的身形,将话戛然而止。

      霍铮背着手,留给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面向被风吹起层层涟漪的湖面,沉吟无言。

      宋怀书喉咙里送出一声冷笑:“当年妹妹瞒着家里人,频频为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出头,早起穿的衣裙,到中午回来便脏兮兮的,明明才月初,月钱却所剩无几。问她,她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后来有一日,我偶然撞见她一个人蹲在树荫底下生闷气,盘问半晌,才哭哭啼啼说,花心思帮了一个白眼狼,一声不吭就走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宋怀书又是一顿,正视霍铮:“妹妹口中那人,就是霍将军吧。”

      霍铮不置可否,眸光黯淡了几分。

      见状,宋怀书略有不忍,语气缓和下来:“我们家虽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妹妹却是全家人的心肝,从小到大未曾受过一丁点委屈。将军不顾她的意愿以圣旨相迫,可有念及往日的情分?”

      霍铮直视他,口吻笃定:“我娶她回来,断不会让她不高兴,宋公子大可放心。”

      宋怀书觉得此人不可理喻,唇线抿作一条直线:“霍将军眼光毒辣,怎就看不出妹妹对你无意?”

      “宋公子,我对你以礼相待,全看在她的情面上,还望宋公子莫要不识抬举。”霍铮微眯双目,眼底腾起杀气。

      霍铮是实打实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怎能容忍旁人来置喙自己。

      宋知韵是个例外,而别人,不是。

      宋怀书此行,非与霍铮一较高下,而是专门试试他的态度,见他因宋知韵而对自己这样容忍,略感欣慰,松口道:“霍将军,你敢不敢对天起誓,此生绝不纳妾,绝不负舍妹。”

      霍铮暗自哂笑,不愧是亲兄妹,试探人的手段都如出一辙。

      “有何不敢。”他拔出腰间短刀,以利刃划破手腕,任血珠抛洒,“我霍铮以命保证,今生今世惟认宋知韵一个妻子,绝不纳妾,若有违,万箭穿心,尸骨无存。”

      于一个武将而言,每一次上战场,人头就拴在了裤腰带上,随时有可能落地,而最大的愿望,非苟延残喘,却是死得其所以后,有人为自己敛尸埋骨。

      霍铮的誓言,重之又重。

      宋怀书虎躯一震,花了好久才从震慑中找回思绪:“好。从今以后,舍妹便托付给霍将军了,望霍将军信守诺言。”

      霍铮道:“自然。”

      他的腕间血流不止,宋怀书忙唤人来。

      “不必,小伤。”霍铮不以为意,以匕首割下一截衣袂,三两下缠绕住,随后用广袖盖住负伤的位置,“宋公子还有话说么?”

      宋怀书否认。

      “失陪。”霍铮拱拱手,大步流星而去。

      孟康注意到方才的一切,震撼之余,分外忧心他的伤,取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递与他:“将军,搽药好得更快。”

      霍铮对疼痛的忍受程度异于常人,曾创造过身中两箭还能挥剑擒住敌人头领的神话。

      那次便是有关“活阎罗”传闻的开端。

      而他,偏生对自己的身体格外不上心,若非必要,不喝药、不涂药。

      果然,霍铮不领情。

      孟康悻悻然,攥着药瓶紧紧追随。

      且说宋知韵借故补觉,打算找宋怀书试探试探他对许岁宁的态度,奈何四处找不到人,一路打听过来,恰好捕捉到霍铮、孟康俩人的背影,一时觉得奇怪,但仅持续了一瞬,便抛之脑后,兀自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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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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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一本写《公主与奴》,男替身+强取豪夺+火葬场,求收藏呀~~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