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寿》芃

2、活下来

　　乔宣的墓前还放着云琮买的满天星，是乔宣最喜欢的白色，倒也应景。

　　乔宣不爱拍照，遗照还是用的刚工作那年的毕业照，没什么表情。云琮用指腹摩挲这那绷成一条直线的唇，眼里溢出的哀伤几乎要化为实质。

　　口袋里手机疯狂震动，云琮拿出来，是凌凇，云琮的好友兼下属，很敏锐的一个人，那天让他把乔宣自杀的事情压下去时，估计被听出情绪不对了。

　　解锁，点进聊天框，发了句模棱两可的“我很理智，不用担心”，云琮就关机了。

　　将口袋里的手帕拿出来摊开，单膝跪地，云琮还有心情开玩笑∶“好歹是高材生，死的这么不体面，搞得血淋淋的，不知道你老公我晕血吗？□□0.06g就搞定了。”

　　说罢，云琮将额头抵在乔宣的照片上，云琮用缱绻的眼神最后看了那双冰冷的桃花眼，就要吞下毒物。

　　就在那一瞬间，急促的喘息与有些凌乱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一个人影从旁扑倒了云琮，小小的□□从手帕上掉下去，在水泥地上滚了几圈。

　　云琮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身侧的人，不出所料，是凌凇。

　　他不紧不慢的用帕子捡起找起来有些费力的□□，放入手帕中，又被凌凇一巴掌拍掉。

　　凌凇还趴在地上，抬起头来没好气地说∶“你不会还要自杀吧？洁癖好了？”

　　云琮举起双手作投降装，道∶“不敢，不敢，自杀还没重要到让我吞已经掉地上的东西——只不过是这玩意儿太危险，我收起来罢了。”

　　凌凇也站了起来，气道∶“你还好意思开玩笑？！”

　　气氛似乎因为这句话沉了下去，云琮沉默着，实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好友。

　　最终，还是凌凇自己打破了僵局∶“来，你给我说说，乔宣自杀是怎么回事？你觉得乔宣会跳楼？”

　　云琮没有回答凌凇的问题，他拍了拍凌凇的肩膀，道了句∶“我知道了，谢谢。”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任凭凌凇怎么喊都不理。

　　冷风钻进衣袖，云琮越走越快，他现在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三年来的冷漠对乔宣有多大打击，但有一点他再清楚不过——无论乔宣知不知道自己失忆的事，都不会有这么不理智的行为出现。

　　不是说乔宣不在意，而是像他们这种从地狱里爬出来奋力的人，已经没有资格再悲春伤秋了——以地狱之火炼出的铜墙铁壁，若因为一点点世事无常就破碎，未免太可笑了吗不是？—— 他们割裂了与家庭的情感，浴火重生，便只有一个选择，畅快活着。

　　脱离家庭，人世间再无扎根之处，但为了他们在无尽黑暗中所受之苦，即使永生永世漂泊不定，也要在红尘中痛痛快快地活一遭，活够本了，才算不辜负当年的自己。

　　与爱人一起走，在他们这种羁绊甚少的人眼里是极为浪漫的事，不然云琮也不可能轻易就了结自己的生命，但为了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人要死要活，那这么多年对心性的磨练算是前功尽弃了。

　　而乔宣要是知道自己失忆了，那就更不可能轻易去si了——毕竟能在风雨飘摇的日子里得到可以依靠的爱人，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别说三年，就是搭上一生也等得。

　　乔宣的事，云琮心中已有定数——必然有什么外力胁迫乔宣去si。

　　他回到了二十五岁那年与乔宣一起买的公寓，不是很大，但很温馨，有家的味道。

　　外人都说乔宣冷淡，云琮温柔乐观，互补倒也挺好，但谁能想到云琮在遇到乔宣前，那副在外见谁都开朗的外表下是怎样一种对世界的冷漠与嘲弄？——谁又能想到，一副冷静控场大佬模样的乔宣，私底下是什么品种的缺爱小绵羊？

　　当年的两人早有余力买更大的房子，却为了乔宣想要的温馨效果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这套地段不错，却远不如旁边别墅区房型好的公寓。

　　乔宣的成长经历与云琮不同，他是真的没感受过父母的疼爱，一切仅存在于他的幻想当中，因此当云琮得知他儿时受了委屈，想要安慰时竟选择躲进漆黑的柜子时，还嘲笑了他。

　　但现在——云琮打开了书房的门，往实木书桌的底下钻，空间对于云琮来说有些狭小，但装下一个成年人还是可以的——这也算是两人为数不多的情趣之一。

　　云琮创业初期很忙 ，挤不出太多时间来陪乔宣 ，乔宣也不打扰他，就静静地在书桌底下听着云琮敲击键盘的声音和他好听的嗓音，偶尔的对视里带着电，天雷地火似乎很容易就会被勾出来，乔宣这样清冷的性子竟恶趣味的喜欢上了看云琮隐忍的样子，公司进入正轨后理所当然地被云琮在床上修理了好一阵。

　　乔宣的耐心很好，能一直陪着云琮工作完，只有少数时候太晚了撑不住睡着了，就会由云琮抱着他回房，简单给乔宣清理一番后，云琮就不管工作上的事，和他一起入睡了……

　　渐渐的，乔宣便不再把它当作一个远离一切的藏身之所，而是象征着和云琮之间温馨的爱情。

　　——云琮回忆完，眼尾隐隐有些泛红，他深吸一口气，拉上了那扇特别定制的，却从来没有用过的小门，真真正正的将自己置身于这个黑暗的空间中——如同乔宣儿时的做法。

　　黑暗是孤独的，但对于云琮来说，可以很好的让自己卸下心房，甚至他还感到了一丝温暖。

　　闭上眼，往事一帧一帧地在云琮脑海中放映，于是，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一个他先前想都没想过的结论——三年间那个冷漠无情的人真的是自己。

　　不管是自己从前的行为模式，还是爱上乔宣后潜意识里对他的温柔体贴与迁就，都与自己完全相符——只除了那颗因乔宣而变得炽热的心重新冷却了下来。

　　为什么？

　　云琮又回忆了一遍，确定在三年前自己没有什么记忆的缺失，但奇怪的是，在那些回忆里，自己对乔宣的爱意消失地一干二净，但自己却从未怀疑……

　　不知何时，云琮又已经睁开了眼睛，垂眸，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手，脑中刻意放空。

　　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他不断逼问自己。

　　左看右看，云琮没什么收获，目光却下意识又放在了自己的手上。

　　手！

　　云琮目光一凝，将今天墓地发生的事倒带重来——当时自己手上的动作果然很迟缓！

　　那么……

　　云琮控制着自己不再想下去，猛地推开了门，从桌上拿了美工刀就向卧室里的浴室冲去。

　　浴缸放水，遗书放好，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眼看云琮就要一刀子划下去来个了结，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虐文拯救系统已激活！”

　　随后，与这道冰冷无机质的声音不同，另一道焦急的声音想起！

　　“啊啊啊！天啊天啊天啊！你你你……我好不容易救你回来，你怎么又要去死啊？！”

　　一个蓝色发光的球出现在了云琮脑中，云琮笑了笑∶“我不死——怎么引你出来呢？”

　　“哦……什么？！你骗我！！！”小球的声音由平静变为恼怒，云琮也不在意，对它说道∶“说说吧，乔宣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这……”小球的语气带上了犹豫，显然有些心虚，但很快又理直气壮了起来，“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回事！”

　　云琮嘴角又扯出一抹笑，但细看之下他的眼神中已无所求，唯有一丝偏执一闪而过。他顿了顿，平静开口∶“你放缓我手上动作的时候就露馅了，我这次就是想把你炸出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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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吧，勉为其难告诉你也不是不行。”小球有些不爽，但还是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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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阶段完美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