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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5 ...

  •   「元七天气晴,我站在西城的风里,深切明白我爱流经于我生命中的所有人,时间的跨度越长,爱恨的天平便会愈加倾斜,我抱住她们,就是跨越山海抱住了时间。
      但我又深刻明白这是一份被岁月冲淡才产生的类似于不再被过往纷扰的情感,这种情感总有例外。」

      55、

      徐思叙没有带回自己的爱人,也没能去维港看烟花,齐琅为此觉得很诧异。那阵子女明星在赶着通告的途中捡着空烦徐思叙,为的就是想听跨年夜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换来一句“你自己的事情都没着落还来打听我”。
      到底是小朋友,齐琅看到后气哄哄地将手机熄屏,腹诽道这人的温情还真的只留给一个人。
      旁边的经纪人手机压着充电宝全程垂头忙工作,手机铃声响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眼齐琅,然后用胳膊肘戳一戳她的,问:“余又那边打来的电话,接不接?”
      齐琅耸肩:“接嘛,你敢不接?”

      一通电话打了五分钟,经纪人全程没过多发言,齐琅瞄了一眼她肃穆的神色,以为又是自己工作上出了什么岔子,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怎么啦?我最近可乖啦,没有乱跑没有绯闻,别是我的错。”
      井露没心思和她开玩笑,一边跟公司交涉一边简单回她:“余又那边想发声明澄清前阵子那个绯闻,需要我们配合。”
      齐琅收了收不正经的神色,打开与徐思叙的聊天框,敲字:【我成罪人了?】

      并没有,爱情从来都是两个人自己的事情。况且徐思叙和来年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难再去掰扯是谁对谁错。徐思叙心想哪怕来年那晚并没有与她坦陈心中计较多年的事情,她也无法确保自己一定可以口齿伶俐到把过往所有错处都洗白。
      来年吐完自己的苦水后拎包若无其事地走掉,背影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徐思叙的心到最后也没有想象中的起起伏伏,她只是平静地回身,重新从一沓老旧碟片里找陈奕迅。
      找不到国语版的《好久不见》,只有《不如不见》。

      音乐是某种神秘的谶语,她心慌意乱听不完一整首,只好连夜收拾行李坐上北上的航班,在高空上看了一场跨年的烟花。徐思叙想来年是真的把她归为故人了,还是脑海中分类等级里最无关紧要的那种。
      但两人夜谈后的首次重逢要比徐思叙想象得更早一些。

      来年大三曾去北城研学,与她同住一屋的是同班同学柏灿灿,她与其分享过一家淮扬菜馆的打包菜作夜宵。
      毕业后两人的联系仅限于朋友圈点赞,逢年过节要发的祝福也在时间长河中消弭,直到这年元旦来年放假,柏灿灿一通电话打过来,请求让她措手不及。

      一周前还向对面人吐露自己不敢再回这座一下雪就上热搜的城市,手动的打脸来得如此迅速,来年心情有点复杂。
      出发的那天来主任和葛女士在她房门外徘徊许久,最后还是来川宁扯着笑脸进来,没往她床上坐,只是倚在门边,待了半晌后说:“我待会儿跟妈妈一起送你去机场,可以吗?”
      来年将毛衣叠好放进行李箱,点点头说好。

      两分钟后她看一眼藏在父亲身后不时探头的葛老师,叹口气问:“你们两个有话直说嘛,都多大的人了,对我哪需要藏着掖着。”
      来川宁扯一扯嘴角,换上一副打个商量的口吻建议道:“年年你博士毕业,这次去西城工作完也刚好可以玩一玩,那边改变蛮大的,去年你在学校忙没能回来,我和你妈妈就去那里过的年,体验感蛮不错的。”
      来年知道父亲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无非是留有一丝希望看她能否带回占她多年心神的那个女孩。不过她长到这个年纪,也学会了四两拨千斤地搪塞父母,听到后面也只有一句“知道了,我多玩几天”。

      西城的机场离城区非常远,来年坐在车后座,从车子驶出机场高速就开始无由来的心慌,她脑中回溯很多,最后落脚点竟然在李太白一句诗上:遥望长安日,不见长安人。
      时隔八年回到这里,很多东西都已经变了,唯一不变的是来年依然觉得自己是个过客,来路荒唐,去路未知。
      她在这座城市从来都没有归属感。

      来年在酒店整理衣物时柏灿灿发来了约会地点,区名挂在最前面,是大学城所在的城区。她脑中闪过一丝疑惑,最后还是比了个OK。
      出发时来年估错了时间,到地方才发现店和她所住的酒店距离很近,因而也就早了半个钟头到。
      咖啡馆对面是一栋写字楼,三点钟的冬日暖阳照耀在玻璃板上,反射出的刺眼白光使得一整座大楼的外墙像波光粼粼的海面。
      来年少有这种在干燥空气里无所事事的状态,她这些年大多数时间都在潮湿的海滨城市赶论文,好像回到这里,她就可以稍稍停下步子。

      柏灿灿在四点钟准时推开店门,跟在她身后进来的还有…石之妍。
      来年惊愕,差点失了仪态将温水吐回玻璃杯。迎面朝她走来的两人相貌与记忆中已有大不同,但眉眼与气质依然可以明显分辨。
      彼时最为娇纵的舍友穿正红色的大衣丝毫不显俗气,双手插兜笑意盈盈问候“Dr.Lai”;曾和她一起蹲在酒店地毯上喝咸粥的齐耳短发女生背带裤外的羽绒服敞开,笑容甜美堪比十八岁女大,笑着偏头问她一句“新年好呀”。

      来年以为自己不再是细腻柔软的人,谁料在这样气氛的烘托下眼眶竟不自觉泛红。
      石之妍凑上前,却不再是为了亲她。她只是搂住来年,语气嫌弃但动作温和:“烦死了,我刚才在车上还跟柏灿灿说绝对不会抱你的,结果刚才看到你就想怎么可以不抱,这可是我爱了一整个大学的女孩。”
      来年抬起手臂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脸上笑意更甚,三人这才落座。

      “我本科保研了咱们学校,当时就想哲学可是出了名的难找工作,就想着学历提升一下出去后薪资不说翻一番,多少也能多点,谁知道硕士毕业后直接被杀死在秋招现场。”柏灿灿率先回首往事,从自己开始谈,“后来我就想办法找内推,又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进了石之妍他爸爸的公司,就一直呆到现在啦。”
      石之妍在一旁摊手:“纸媒没落,我爸能及时转型并□□到现在也蛮不错咯,我知足啦。”

      现如今两人一起在石父的传媒公司工作,石之妍进公司也得从基层做起,这么几年混下来发现自己没什么彻底接手父业的心思,签文件开大会在她那里还没有挑选今晚约会该穿什么衣服有意思。
      来年对她这样的行为与想法表示深刻理解,只是多年不见能聊的东西实在有限,一群在哲学路上走得或近或远的女孩们谈着谈着就只能扯回学校。
      侍应生来这边为来年的水杯里加水,柏灿灿看到后疑惑问道:“你没点咖啡吗?”
      “对咖啡、因的耐受一直建立不起来,晚于十二点喝就会失眠,所以就不再喝了。”

      石之妍适时插嘴撇开话题问来年是否很多年没回过西城了,在收到肯定答复后说道:“咱们学校就在前面那个路口左转,这几年住宅楼又像春笋,城建瞬息万变,你肯定不认识路了。”
      来年摇摇头说确实,刚才从酒店过来,一路没什么眼熟风光。

      叙旧完毕后,柏灿灿才真正解释此次约会的目的:“我前两年转正后接手了一个新栏目,是想多多接触商界大咖,了解他们的发家史之类。我是直接去和上头立军令状了,所以还抱有挺大信心的。”
      话说到这里来年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下意识看了石之妍一眼,发现这人正端起咖啡嘴角暗暗上翘,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柏灿灿继续说:“这几年来我们部门交涉采访了很多人,目前已经很成熟了,然后呢定下的下一个采访对象是极少出现在公共视线下的余又科技总裁”,说到这里她指了一下旁边的石之妍,“我说过了难度很大但她贼心不死,气势汹汹地说一定要拿下这个女人,我真服了。”

      来年听完后咽了口唾沫,下意识问:“那你们...拿下了吗?”
      柏灿灿说当然。
      她松了口气,接着问:“那你们这最难的一关不是过去了吗,你在电话里说这忙只有我能帮,是什么忙啊?”

      来年没什么工作经验,对传媒公司的工作流程可能都没有一些去过公司实习的本科生了解。
      柏灿灿横一眼石之妍,换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装乖样子:“我们年前去跟徐总那边聊的时候对面拒绝地很不留情面,石之妍就建议我可以找找你,说你和徐总是老朋友,说不定行得通。但我和你好久没联系,只好借着元旦送祝福跟你求求情,谁知道今天来咖啡馆的路上,徐总的助理忽然回电我们说可以。”
      “所以事情算是解决了?我白跑一趟了?”来年笑着问。

      石之妍装死,掏出手机开始玩了。
      柏灿灿横她一眼,转过头来问:“年年,你和徐总怎么认识的啊?”
      来年的回答算得上敷衍:“就是故交而已。”

      “之前有过冲突吗?”
      “没有呀。”
      柏灿灿眼睛一亮:“那好欸!我们明天去余又采访,你要不要跟她叙叙旧?虽说是工作场合,但这种采访很松弛的,要是有熟人徐总说不定会更温和一点。”
      石之妍一口咖啡呛在喉咙,“嗯嗯”两声后应旁边人的话:“去吧去吧,我们总不能真让你白跑一趟吧。”

      来年没答应但也没拒绝,后来话题转到同级同学的八卦上面,她跑了神,再参与进来已经是柏灿灿要离开了。来年这才知道原来柏灿灿已经在西城成家,她丈夫单位临时通知加班,家里运动需求超高的边牧没人遛,她得赶回去防止恶魔拆家。
      所以日光渐沉,天边收起最后一缕光时,一起走出店门的是来年和石之妍两个人。

      “年年,你知道吗?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放任自己沉湎于旧事了。”
      来年拢紧大衣,将双臂抱在胸前摁住围巾,笑着回看她,没说话。
      石之妍最受不了她清清浅浅好像毫无人欲的这种模样,“啧”一声后自顾自地说:“说起来很奇怪,我这一生都蛮顺利,只在爱情上栽跟头。”
      来年想说这是福气,但转念一想自己何尝又不是这样。

      石之妍继续说:“彻底放弃你之后我是真的对记忆中的白月光说再见了,一直想和你面对面讲出这件事情,奈何找不着机会。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也怕自己看着你的眼睛讲不出一刀两断的话,所以和你平心静气的一场聊天就迟到到现在。”
      “这几年我陆陆续续又谈了几个女朋友,最后都以和平分手告终,我爸妈也接受我出柜的事实,甚至暗戳戳让我去相亲,俩人思想开放地可怕。”

      来年偏头看她一眼,心想人与人之间坦诚相待的时刻本就少得可怜,她以前对石之妍刻意的冷待回观起来多少会觉得愧疚,“我很少糟蹋别人的心意,对陈禾雨的善意也要比你多得多,所以始终觉得欠你一句抱歉,希望今后你真的可以与人白头到老,这是我最最真诚的祝福。”
      石之妍骄矜地说我知道,我肯定可以找到另一半的,我还要和她手牵手上街,用洗衣凝珠不用知会,亲她不用割伤手指,打电话二十四小时在线...她列举了许许多多过往的错事,就在来年笑到最浓处时,她话锋一转,问了句:“你呢?”

      来年倏然回过头,迎着街口的冷风说:“我啊,我再看吧。”
      石之妍摇摇头,“你不知道刚才在咖啡厅我们说到徐思叙时你脸上的笑有多僵硬。”
      她淡淡一笑,说有吗?

      石之妍深深看她一眼,正了正神色后说道:“年年,其实我真正放下你不是因为徐思叙那通电话,而是接完电话后的某一天我去学校对面的超市买酒喝,那天超市里的人特别多,我大老远看到你和她的身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当时你正在挑蔬菜,她站在你旁边,有老奶奶推车从你们背后经过,她下意识伸出手臂护在你的腰后,推车扶手与金属制的篮筐边擦上她的手背,我与她时隔很远都看得到几道暗红,而她竟然还在笑着跟你谈论今天的菜是否新鲜。
      “当时我就想,我是做不到这样的。不是说做不到为你受伤,而是做不到这样细心。”

      来年知道石之妍今天跟她说这些绝非是为了当一个说客,她只是为了讲出积压已久的心上重担,是给自己陈年旧事的交代,也是对青春期动心之人的郑重告别。
      来年不合时宜地走了半分钟的神,她想徐思叙那只夹烟的手受伤会是什么样子,她被宠爱着的一个冬天里她是否有其他的伤口?难道徐思叙真的有做到如父母一般待她吗?
      而后又想到,自己怀揣着的故事真的是一个季节流转所历经的全貌吗?我们在爱与被爱的时候,深夜为一句话一个眼神心酸恸哭咒骂的时候就一定是无辜的吗?

      石之妍继续说:“你是该被人好好照顾着的女孩子,最好要完完全全地护在怀里,任何风刀霜剑都不要接近你,所有生活的苦楚都不要降临于你,细数的话还真的只有徐思叙可以做到。我不说祝愿你可以跟某人执手偕老这种话,只希望你可以放下心里的桎梏,获得真正的自由,这也是我最最最真诚的祝福。”
      说到这里,来年已经可以完全领悟她的用意,微末被动的这一环里,她有体本分地做倾听者,幸福地接受来自于旧朋友的希冀。生命的长卷里,这一定也是厚厚的一笔墨。但她不知道出现过尖锐裂痕的镜子可不可以再复原,更不知道久别重逢的相知相爱是否轻易廉宜。
      她想答案可能取决于时间、巧合、机缘等等不在她手掌心的天赐之物。

      来年的酒店就在前方,大厅处灯火辉煌,隐约与东区宿舍重叠。
      石之妍在临别前拥住她,这与八年前在学院楼连廊处逼迫她的行径不同,仅仅是一个温暖的、解脱一样的拥抱——“我很爱你,年年,这种爱并非爱情。我的学生时代少有缺憾,你算一个。但我很喜欢我的青春遗憾,因为它反向证明了细腻、敏感又拧巴的来年是一个很棒的、值得别人喜欢的女孩,我衷心祝愿她被老天厚待、得到世间难得的圆满。”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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