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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1 ...

  •   「真正放在心里的人,只有用第三人称才讲得出故事的全貌,但每一次叙述都是一场伤筋动骨的折磨。」

      51、

      此后很久很久的日子里,来年的生活都很平静。谈艺锦可能也看出来那个夜晚她与陌生女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所以以一种很体面的方式退出了她的生活,没再提过旅游或爬山的事情。
      来年一大部分时间都被论文折磨,再收到她的消息是听说她谈了新男友,饭局上大家笑谈那男孩腼腆,是隔壁物理学院戴眼镜的博士研究生,已经签了工作。

      研二时她在父母的鼓励下进行申博,申请的是港城的大学。
      来父当时是这样说的——“爸爸妈妈宁愿你一直读书,虽然集体主义下读书环境可能没有想象的那样好,但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是能想帮一分就是一分,至于工作这种似乎每个人都需要履行的社会义务,我们尽可以用其他方式去弥补。年年,我们只是希望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她第二年硕士毕业后回家过夏天,在单元楼里经历了漫长的封禁,最终还是登上了去港城的飞机。
      高空之上,来年的耳膜在闷痛下幻听到家乡的钟声,从未有过的思乡情结倏然涌现,她头靠着舷窗,伸出手指碰了碰眼下。

      相比于来年的求学步伐从未停歇,徐思叙的生活要平淡乏味许多,她有时觉得这样的日子其实挺没意思的。
      去年徐定德去世之后,财产分割这样的事情就持续做到今日。徐荟从年末哭到年初,但徐思叙带着律师把文件拿去给她的时候她签字倒也十足爽快。

      直到有天徐思叙照例回老宅吃饭,院子已经很冷清,刘姨一人扫院子,背影有老态龙钟的意味。
      晚秋的天气,她也为岁月神伤一瞬,然后走过去招呼了一声,淡声说:“我进去看看外婆。”

      祖孙两个寒暄了一阵,暖气十足的房间里闷得徐思叙头昏,她耐着性子听外婆讲话。
      许是看到自己外孙女与隔壁陆家的小子着实擦不出爱情的火花,且陆中砥与他男朋友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陆家差点把他又送回军队,所以老伴去世后外婆也不再使劲搓合,只觉得徐思叙孤孤单单的很是可怜。
      察觉到日子不久了,她靠在床头慢悠悠说:“我见过那小姑娘一面。”

      已经很久没人跟她提起过“小姑娘”这个词了,徐思叙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面前人是在说来年。
      “南城那次?”她诧异问道。
      “不是,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冬天清早,那时候你去国外出差,外公接她来过家里一趟。”
      徐思叙暗忖这又是一次未被她知晓的告别,是两人分离进度上独独隐瞒着她的一次掉血。再多的,外婆说自己也不知道了。

      当晚黄矩约她喝酒,徐思叙也应下了。这小子是个典型的纨绔,如今他被父母安排了个闲职,大多数时候都在ING流连,天天给女孩子购物网站清购物车。
      徐思叙临出门时里面正在打扫收纳的阿姨抱着个相机出来,表情有点僵:“徐小姐,这个相机是在您柜子最底下找到的,之前您都不在,今天赶了个巧,我来问问需要帮您放回书房收电子产品的那个柜子吗?”
      正在换鞋的人愣了半晌,抬手说:“不用了,给我吧。”

      到酒吧时已经是九点钟,她晃着车钥匙,另一只手摁着相机上的按钮。
      本来就是没有小屏的一款旧物,连电量不足的标志都没有,单单侧边的红灯闪烁了两下。
      徐思叙掂着东西进门,把相机往桌上一放,黄矩闻着动静过来,掂量两下后差点摔了。
      她淡淡瞥他一眼,吓得人立刻将其抱在怀里,附赠一个尬笑。

      “还能开机不?”
      “不知道。”
      “那我帮您修修?充个电试试看。”
      徐思叙靠坐在软椅上,略无所谓地点了下额。

      充电线送过来的时候场子已经热起来了,相机已经很老,电池是那种需要取出来单独充电的款式,黄矩接过黑色的短线,握着个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二手充电器,身子伏在沙发上将镍铬电池塞进去,嘴里嘟囔着什么。
      徐思叙放下酒杯偏头问:“你说什么呢?”
      他声音扬高,盖过热曲的音量——“我说!您还真把我这里当数码店了!前几年还给徐总您修过手机呢!”
      徐思叙一呆,没什么反应。

      不过黄矩虽然有给这老物件充上电的本领,却没办法洗内存卡里的照片,因此当晚徐思叙提前离场,开车找了好几个地方,终于在老城区一个老旧的电子城寻到一家尚开着门的小店。
      劣质霓虹的光闪烁,是十分土气的红绿配色,桃红的“数码”两个字刺激徐思叙的眼膜,她敛眸,左拐走进店里。
      会洗照片的师傅不在,他的妻子拢着衣袖坐在角落看剧。

      徐思叙敲了敲泛绿的玻璃门,问了声:“你好。”
      嗑着瓜子的女人挽着头发睨她一眼,“干嘛?”
      “洗照片。”
      “人不在,出去上厕所去了,我们马上要关门了,你改天再来吧。”

      照理这不是该固执的时候,但徐思叙今晚不知道哪来的气性,兀自抱着相机挤进店里,“我稍等等吧,等师傅回来加班加点给我洗一下,我着急要。”
      “今天这么冷,人回来还不知道弄不弄,你听姐的,改天再来哈。”
      徐思叙没动弹。

      过了一会儿后师傅进门,拿着相机去了操作间。
      那三十分钟里,徐思叙打了一个呵欠,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恰好女人端着烟灰缸从她身旁经过,眼睛一瞥与她攀谈:“你这个壁纸我眼熟。”
      徐思叙手指顿在屏幕上方,回道:“这是北城一个景点一角,您也去过啊?”
      她绵绵一笑,脸上溢着幸福之色:“我儿子今年国庆带我们去玩了哟,不过我们去的时候是白天,你这个像是晚上拍的。”
      徐思叙点点头,说:“是,是晚上。”

      里间师傅蓦地出声叫她:“姑娘啊!”
      她掀开陈旧的布帘问了声怎么了。
      “你这个照片是有点瑕疵的,要不要紧啊,不然别洗了,我看这个相机也够老了。”
      “没关系,全洗了吧。”

      三十分钟后徐思叙掀开泛黄的塑料门帘从电子城走出来,街道上的法桐叶子落得差不多,地面半干,有水洼倒映着枯枝。
      这是她和来年深爱的时节。
      徐思叙捏着手里的白纸袋,吃了一嘴的风,心里特别别扭,觉得上天真是残酷。

      洗出来的相片里,有一半都是她托起相机的左手手指。而那根手指,切切实实地挡住了照片中女孩的脸。
      她没想到那场旅行的后续居然会是这样,哪怕天各一方是必经的事实,但她彼时看着桃树下的人,总觉得有些东西是该被记录的。在初夏江南的雨水下,爱意是自然生长的,她毫不费力气就可以得到一个女孩丰盈的感情。
      而这份感情如同二十岁的来年和残缺的相片,以后再也无法完整得到了。

      因着这个相机,徐思叙打算跨年去港城一趟,算是圆多年前的心愿,去维港看一趟烟花,虽然独身一人。
      但在去南边之前,她有见一个人一面。

      徐思叙和齐琅是在一场晚宴上认识的。当时齐家独女穿很漂亮的礼服,头发尽数盘起,双眼清明地不像混过圈子的人。
      早就听闻齐家对这位独生女娇惯,齐琅前两年从英国学画画回来后说想要进娱乐圈给父母惊了一阵子,结果两周后发现女儿还真的到处投简历找经纪公司。
      最后两人从一场不正经海选中把女儿拎出来,深夜开家庭会议头脑风暴加软言细语一顿输出,改天就把女儿送进了好友的公司。
      出道就是好班底,又是国际上受喜爱的宠儿,一年多下来便拍上了别人混十年也拍不起的顶奢海报,齐琅前半生算是真正的顺风顺水。

      徐思叙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别人的口中,对于交友她向来都是随缘,倒是热衷于此道的黄矩很乐意介绍两人认识,但那次会面她们仅仅是知道对方名姓而已,毕竟年龄差距太多,没什么共同语言。
      关系的转变发生在一场夜谈。徐思叙在与来年分手后时常去黄锦的猫咖坐,怕猫的人也开始克服心理恐惧,目的是想多多感受以前旁边人抱猫的心态,再加上她总想着欠来年点什么,每每去楼上总要在心里算又有哪只猫该生了、远方的人还得多久毕业。

      与往常并无不同的一个星期六,徐思叙走进猫咖,看到黄锦正端着一杯牛奶去里间,边穿鞋套边多嘴问了句:“里面有客人?”
      黄锦拧眉偏了偏脑袋:“不算吧,是个朋友,你也认识。”

      一进去便看到蹲在地上的人素面朝天,穿很朴素的卫衣和牛仔裤,背薄薄一片,肩胛骨很是突出,瘦得有点过分,她手边的沙发扶手上放着一顶鸭舌帽,手腕上系着一次性口罩。
      徐思叙在这人回头后反应了一会儿才认出来这是两周前见过的齐琅。但是是远处人先跟她打招呼的,“徐总晚上好。”
      她点点头,情绪很淡,过去抱了只美短放在腿上,没说话。
      黄锦放下牛奶后就走了。

      “有没有人说过您抱猫的姿态很小心?”齐琅扔掉喂完的猫条,自顾自抿了口牛奶,而后问道。
      徐思叙抬眼,疑惑地抬了抬眉。
      女孩抿嘴笑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下眉角:“其实说小心其实不太恰当,应该说...很生分,好像在刻意模仿谁一样,蛮笨拙的。”
      这是很了当明显的话,徐思叙没有被戳破的尴尬,倒是坦坦荡荡点头,“是,是在模仿。以前有个朋友抱猫手法很娴熟,无论哪只在她怀里都可以睡着。”
      她讲话的语气带着点难以自察的惋惜。

      齐琅表情明显怔愣了一下,“以前的朋友?原来徐小姐这样的人也有心事,我以为只有我这样的俗人才会因为爱情烦恼。”
      猫咖温度一向温暖,明明是秋天,里屋已经开了中央空调。齐琅所坐的地方刚好是出风口,有热风撩起她额角的发,她抱歉地笑了一下:“以前听黄矩说过你您喜欢女孩子,所以有点主观臆断地讲爱情,希望您不要怪我自作聪明。”
      徐思叙摇摇头说不会,她倾身从茶几柜子里抽出一个猫罐头。

      也是在那晚,齐琅面对着这样一位与自己年少爱人毫无交集的长辈,缓缓讲出了自己的故事。
      长篇大论讲一晚都道不尽万分之一,她中间顿了很多次,每每都要平复好久。

      徐思叙心想到底是文艺工作者,情绪真的会丰富敏感许多。她也受了这样的气氛影响,在两人分别时难得吐出一句——“我与我的女主角相爱,也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那现在你们还会再见面吗?”
      “自然没有了。”

      保姆车就在路口等着,齐琅停下步子,转头用那双明亮的双眼看着她,语气十足天真,会让徐思叙想起与她同样拥有底气与魄力去爱一个人的来年。
      她说:“徐小姐,干净温暖的女孩子需要的不是您自以为是的退一步,因为我们在爱情里不怕赢也不怕输。
      您该去找一找她的,哪怕理由拙劣到只有一句‘港城冬天不太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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