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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雪夜 ...

  •   转眼间到了年底,因着太皇太后的丧期,建元帝的意思是一应事务从简,务戒铺张浪费,故而今年的除夕宴会较往年稍显寂寥。

      酒过三巡,建元帝扫了一眼座席上的宾客,才发觉较往年少了那张与他有几分相似的面孔,一时意兴阑珊,中途便回宫休息去了。

      那日传旨回来,便有内侍禀报说他身上似有暗伤,这段时日派去的人时不时汇报,钟楚怀独自住在别院,每日看书喝茶、摆弄些花花草草,极少出门。

      建元帝揉了揉眉心,此子心性顽劣,若能就此纠正,倒也恰得其所。

      由于建元帝离席,今日宫宴便散得早,萧璟琰趁着这趟功夫到了重华宫。

      淳嘉贵妃见他来了,自是欣喜,可惜她不得圣宠,没有专门的小厨房,只让人摆了几样果盘。

      萧璟琰朝她行了一礼,抬眸扫了一眼略带凄凉的大殿,心里不是滋味。深宫寂寞,他竟生出几分同情。

      “皇儿,今日怎散席得如此早?”淳嘉贵妃拉着他坐下,她好些日子不曾见到自己这个儿子了。

      “父皇兴致不高,待不到一会儿就走了。”他面无表情地扎了一瓣蜜橘,汁水从口角溢出。

      淳嘉贵妃用丝帕替他擦了擦,“没惹你父皇生气吧?”自己这个儿子他是清楚的,沉迷玩乐,无心政事。这些年她总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怕哪天儿子触犯龙颜,自己也没了指望。

      “儿臣没有母后想得那般笨拙。”萧璟琰嘴唇动了动,流露出小小的不满,“父皇是思念宫外那个儿子了。”

      “皇儿不可胡说!”淳嘉贵妃压低了声音,用手势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万一被人听去,生出事端。”

      看着她常年隐忍养成的习惯,萧璟琰一时不忍,轻轻叹息,“这样胆战心惊永无出头之日的生活,母后难道想一直过下去吗?”

      “不想又能如何,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本想说若是皇儿争气讨得皇上宠爱,也许还有翻身的机会,但她还是忍下没有说出口,这话毕竟太伤母子情分。

      萧璟琰微眯了一下眼睛,脸上的横肉抖动几下,“母后,前些日子,钟楚怀找过儿臣。”

      淳嘉贵妃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缩了缩指尖,直直的凝视着他,像是再等一个答案。

      “儿臣若与他结盟,母后意下如何?”萧璟琰一眨不眨的对上她的视线,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

      她抿了抿嘴,下意识咬紧了唇,“此事风险过大,皇儿该慎重考虑。”与皇后一脉相争全身而退,此人自然有一定本事。可他毕竟落了下风,日后东山再起犹未可知。

      萧璟琰读懂她眼中的疑虑,“儿臣本也不信,到今日见父皇对他念念不忘,始才不得不信。丞相一职悬而不定,内阁暂由次辅领头,母后以为缘何?”

      不等她回答,萧璟琰继续说道,“父皇有心用他,只差一个由头。若是咱们帮了他,既称了父皇的心思,又得了钟楚怀的人情,两全其美。”

      她身子微微前倾,眼中千万种神色流转,“如此一来,咱们变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太子那边……”

      萧璟琰轻轻抬了下眼皮,嗤笑一声,“母后认为,他能容得下我们母子吗?到时候母后是悲伤过度随先皇而去,儿臣便是密谋不轨流放斩首,前朝历历,殷鉴不远矣。”

      淳嘉贵妃身形一滞,瞳孔不自觉收缩,她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从自己儿子嘴里说出来,仿佛将她心中残留的一丝侥幸扯断。

      她秀眉紧拧,面上浮起哀戚之色,“一切全凭皇儿决定,你若有时间了,去你外祖父那一趟,他自然也会帮的。”

      “母后放宽心,儿臣知道怎么做。”萧璟琰看了看时辰,躬身告辞。

      宁王府的马车在宫门口等候多时了,见他出来了,家丁跺了跺脚底的积雪,赶紧拿起一件披风替他披上。他抬头望了一眼,乌云低垂,月光幽暗,不像是个好天气。

      “王爷,这雪怕是一会儿要下大了,咱们赶紧回府吧。”雪要是太大,这路可不一定好走了。

      萧璟琰没有立马回答,踩着垫子上了马车,半晌才从里面飘出一句话来,“去钟府别院。”

      家丁迟疑了一会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大半夜的,绕一段路不说,就是去了人估计也睡下了,试探性的问道,“王爷,咱去哪?”

      “钟府别院。”马车里的声音冷冽了几分,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你的耳朵要是不想要了,本王可以让人割下来喂狗。”

      “是是是!小人不敢了。”家丁吓得脸色大变,三五步上了车辕照着马背扬起一鞭,后面并几个侍卫,缓缓前进。

      “踏踏踏”,后面有马蹄声传来,在这样的雪夜听得异常清楚。“二哥留步,等等我。”

      萧璟琰停下马车,撩开车帘,来人正是萧锦佑。“天色已晚,六弟怎的此时还未回府?”

      萧锦佑身着一袭红色斗篷,脸颊因在寒风中策马而冻得通红。他扯了扯缰绳,将马稳稳地停在车旁,“臣弟贪饮了几杯,故而出宫得晚些,不巧在此碰到二哥。”

      “不过二哥府上似乎不是这个方向,莫非二哥还要去别处赴宴?”萧锦佑问的自然,眼神却意味深长。

      萧璟琰品味着他的神情,唇角微扬,并不点破他,“六弟要同我一起去么?”

      “臣弟正有此意。”萧锦佑哈口气搓了搓手,一来一回打着哑迷。

      “六弟进来车里坐吧,外面风大,别冻坏了身子。”他闲闲地伸了个懒腰,毕竟算是同盟关系,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

      萧锦佑也不拒绝,将马交给随从,大大方方的上了马车。萧璟琰难得兄友弟恭一回,不至于驳了他的面子。

      马车内生着炭火,暖意洋洋,萧璟琰一人占据了大半位置,好在萧锦佑身材修长还能坐下。两人谈论些年少旧事,回忆那若有若无的亲情。

      马车缓缓碾过新雪,留下两行辙印,别院就在前面不远。闲适的谈话被一阵兵刃相接发出的碰撞声打断,两人皆是一惊,心下立马反应过来,“出事了!”

      钟楚怀自从府邸出来后,便很少回去。老首辅夫妇有自己亲生的儿子,这么多年对他客客气气甚至讨好全是看在建元帝的面子上,建元帝暗中自然许了他们不少好处。那样一个利益交换的地方,自己又怎么会回去打搅他们团圆。

      今年的除夕又下雪了,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嘴角扯起一抹苦笑,她今晚不是一个人了。

      雪轻飘地落在枝头,压得枯枝断裂掉落在地上。屋顶有瓦片碎裂的声音,他猛地睁开眼,左手握紧桌案下的佩剑,屏息凝神,捕捉着四周的动静。

      眼下别院里的守卫不多,考虑着别院地方不大,人多反而惹眼,故而来时他只挑了几个身手敏捷的留下,其他人都派往别处去了。听这动静,对方约莫有十来个人,人数上显然讨不着好。

      “来人!有刺客!”外面的敌人被发现了,对方见状不能再等,从屋顶悬绳而下,紧接着又有两人破窗而入,钟楚怀一时陷入三面包围之中。

      屋外隐约听得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血腥味传来,没人能抽身来救他。钟楚怀右手在袖中紧紧握住剑柄,三人一步步向他逼近。

      钟楚怀看准时机,抬腿踢飞桌案,右手迅疾拔出宝剑,寒光一闪,右侧那人眼神一晃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凌厉的剑芒刺穿胸口。

      另两人杀气迫近,千钧一发之际,他手腕一转,抽出兵刃反手一个格挡,倒退几步,持剑的虎口被震得发麻。

      这些杀手都是训练有素的,方才被他偷袭才损失一个,现下两人都有了警惕,目光如鹰隼般狡猾,将他牢牢锁住。

      只见他左脚猛力一踏,故意卖出一个破绽。对方果然中计,一剑朝他下盘刺来。钟楚怀身形一跃,后翻腾空挥剑斩其一臂,对方倒地哀嚎,断处鲜血喷涌不止。落地时却余下那人被抓住时机,当胸一脚,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肋骨碎裂的咔嚓声响。

      口中涌上一口腥红,他忍着剧痛直起身子,艰难地应付对面的攻势。后背已至墙角,刺客直冲他面门而来,退无可退。说时迟那时快,他按剑在手,头快速向一侧闪过,左手犹如铁钳一般紧紧攥住刺来的兵刃,右手挥出一道流光,鲜血溅在他冷若冰霜的脸上,呈现出一分诡异来。

      屋外萧璟琰和萧锦佑带人赶到,看着一地血腥和钟楚怀阴鸷的眼神,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钟楚怀厌恶地甩开那具尸体,用剑撑着找了张椅子坐下,左手上鲜血淋漓,“不想我死的话,帮我叫个大夫。”

      声音冰冷低沉,将门口两人拉回现实,“钟兄,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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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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