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图国》白如是

5、劳动之光

　　“同志们，欢迎来参加我的‘劳动之光’巡回演讲，我是主讲人劳改，这一期的演讲主题是‘劳动最光荣’，绡幕网上关于人到底要不要工作的讨论想必大家都已经看到了，那人到底要不要工作呢，我觉得我们可以先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倒过来想一下，如果人不工作，那会怎么样？我们人类，相比自然，其实还很年轻，你们觉得我们的进化怎么样，快还是慢？翻开前人类的历史，包括我们拉图国的历史，你就会发现，我们的改变其实很缓慢，我们的身体跟不上技术的发展，或者说我们现在的身体跟远古时代的人类比起来，差异其实还没有人类个体间的差异明显……”

　　红毛睁开眼睛，他尝试了无数次，但是到现在也仍然启动不了脑能，启动不了脑能就用不了绡幕，他眨眨眼，望向窗外希望之都绿色高楼上的投屏。

　　一张颧骨凸出的脸庞出现在那里，两个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透着亮光，一身中山装松垮垮地罩在身上，身体的主人站得笔挺，他挥动着右手画了一个圈，“那么现在的我们，到底应该如何安顿我们这个发展滞后的躯体呢？好，那位站在大玻璃瓶里的姑娘，你请说。”

　　红毛侧头靠在窗边，“那个六顺的消息到底可不可靠？”又抬手指了指窗外，“这个劳改，我听网上，额，绡幕网上说，他是这里的原住民，不是从前人类社会穿越来的。”

　　“不管是原住民还是穿越人，既然六顺让我们来找他，那他肯定是知情人。”欧拉也走到窗边，“不过，如果六顺不可靠呢？他穿越移居这里那么多年，那边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除非……”她顿了顿，“除非那边掌握了他在这边的情况，但是以那边目前的发展水平，没有这边的技术协助，是不可能把消息送回去的。不过，通过高新技术干扰过去在这里是绝对禁止的，在天幕的监控之下，这里的人，无论原住民还是穿越人，都不可能插手我们前人类社会的事。”

　　“插手了会怎样？”

　　“在你想插手的一瞬间灰飞烟灭。”欧拉抬手擦了擦墙上一个画框的挡板，“也就是说，这里的消息是传不回去的。”

　　“可是我听说，这里也允许人类再穿越回去的，哪怕你是这里的原住民，只要决定了，也是可以穿回前人类社会的。”

　　欧拉取下画框，画里是一个破旧的土房，房子正前方立着三面篱笆，一直大公鸡抬头挺胸，仰着脖子看着天空。

　　“是可以，但是穿越之前，关于这里的一切记忆都会被抹掉。”，欧拉把右手缩进白色T恤长袖里，她用大拇指裹着布料去擦拭挡板，她的手指停留在那栋土房的大门上，擦了又擦。

　　“我穿越来这里之前，他们给了我一个玉制圆形筛子徽章信物和六顺的地址，其他的让我见机行事。”红毛伸头去瞅那幅画，“他们那样相信六顺，可能是因为确定他肯定是可靠的吧。”

　　“我来之前也是这样。”欧拉裹着衣袖布料的大拇指移到那只大公鸡的鸡冠上，“不过来到这里之后，我很快就融入了这边的生活，也不想再去想之前的生活，要不是遇到你，我都快忘了六顺这个人的存在了。”

　　“那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的，真的只是像你说的为了好玩？”

　　“主要是，但不全是。”

　　红毛侧头大量着欧拉，“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反正我们的目标目前是一致的，所以……”他转身走到墙上挂着的另一幅画前面，“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直接去找劳改吗？”

　　当两人来到京都广场时，上空笼罩着的天幕上，那个显示的数字变成了0.00082%。

　　劳改站在一个三米多高的钢架上，他身形挺立，眼前的真人和希望之都上投屏的影像重叠着进入红毛的瞳孔。红毛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伸出右手晃了晃，又捏起拇指和食指，不远处继续侃侃而谈的劳改站在他的两个指头之间，现实和虚拟交错汇聚，他仿佛见到了答应成为第十位打探者的自己。

　　“劳老师，你的演讲一直在沿袭前人类社会‘劳动最光荣’的传统，那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种光荣的传统为什么会逐渐从前人类社会的文字中消失了呢？京都图书馆里保存的那些前人类书籍里，为什么关于那项最光荣的传统的记载越来越少呢？”一个留着一头银灰色板寸的女孩站在阳光下，阳光穿过她的黑色耳钉，透出一点闪亮的光。

　　“人体的进化跟不上技术的发展，并不代表人体不需要劳动。”劳改顿了顿，“相反，这种滞后性为劳动提供了依据。

　　“人体是进化选择的结果，进化压力会迫使人体朝着最适合自身所需的方向发展，从前人类的历史来看，劳动的减少是技术发展的后果，是人体选择的结果。”

　　劳动望着银灰色寸板女孩，“你说得没错，但是你忽略了一点，劳动从历史书上的消失，除了技术发展和人体选择，更重要的是人为抹杀。”

　　“可是不管什么原因，结果都是人体不需要那么多的劳动……”

　　红毛瞟了瞟欧拉，他本想问问她对这个话题的看法，只是见她眉头纠结，不时瞟向四周，“你在担心什么？难道这里还有恐怖袭击不成？”

　　欧拉摇头，在这里，武器和袭击只会一致对外，天幕拥有绝对的统治力量，但是它从来不干涉人类活动，除非有人试图违背和平共处的原则。

　　像这次的第三条和群婚倡议书，明显违背了人类繁衍的需求，也不符合人类的天性，但是天幕却显现了，那就说明这里至少有50%的人，内心深处是赞同第三条和倡议书的，人类在这300多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导致这种结果的出现，是因为打探者吗？还是因为人类疯了，或者说是天幕失灵了，只是这些似乎都不足以解惑。

　　50%是一个临界点，天道只会显现人数高于临界点的内心世界，但是人类善变，想法每时每刻可能都在改变，所以《拉图年鉴》中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个难以理解的事件，没有前因后果，只是突然就出行了。

　　“听说你们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