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图国》白如是

3、打探者

　　红毛走两步就停了下来，两个眼睛紧盯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这边的样子有点超出他的想象，但那种熟悉的感觉一直都在。

　　“我来这边前他们给我看过其他打探者的照片，”欧拉扶着门把手，“不过除了你，我一个都没碰到过。”

　　红毛跟着进了大门，“这是你们分到的住房吗，还挺宽敞的。”他环视一圈，“你觉得那个第三条和倡议书跟打探者有没有关系？”

　　欧拉蹲到沙发上，两只鞋子直接踩在沙发上，她抬头，“他们派你来干吗？”

　　“找出前九位打探者。”

　　“然后呢？”

　　“不知道。”

　　“他们还真是为达目的穷追不舍啊。”欧拉嗤笑一声，“前八位，加上我，还有你，他信任过谁！”

　　“你其实是不想找吧，”红毛也学着欧拉蹲到沙发上，黑色的帆布鞋踩在白色的沙发套上，他脊背朝后靠了一下，觉得不舒服，又挪了个窝，两个深色的鞋印有点刺眼。

　　“是又怎么样？”欧拉两个手臂担在膝盖上，“我喜欢现在的生活。”

　　“那是什么，行为艺术还是什么高科技？”红毛指向窗外，“我见好几栋大楼都爬满了叶子，起先我还以为那些大楼是用叶子盖的。”

　　“你再好好看看。”

　　“我早就仔细瞧过了，”红毛伸出食指和拇指，一上一下撑开两个眼睛，“总觉得有点像我们的烂尾楼。”

　　“不是像，它就是。”

　　“是吗？”红毛跳了起来，三步跨到窗边，“三百年后的人类还真会玩。”

　　“那你就太低估那边的智慧了。”

　　“什么意思？”

　　欧拉起身，“你知道高山吗？”她指向窗外，“那些烂尾楼上爬着的植物，俗名叫做高山绿萝，是为了纪念它的培育者高山女生。”

　　“高山？我当然知道啦，那边赫赫有名的行为艺术家，没想到她还能培育植物，我穿越之前听报道说，半年后她要在京都举办一场大型的行为艺术展。”

　　“嗯哼，那场行为艺术展的名字叫做‘叶子’，她要挑战七天之内只以叶子来作为衣食住的来源。”

　　“你怎么知道……哦对了，肯定是这边的历史书上有记载。”红毛侧头，“那然后呢，高山跟这些爬满树叶的烂尾楼又有什么关系？”

　　欧拉抬起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下。

　　“我到现在还没有学会启动脑能和使用绡幕。”红毛学着欧拉的样子比划了几下。

　　“走，我们看好戏去。”

　　圆弧形的京都广场上人头攒动，天幕笼罩在广场上空，巨大的数字跳动着，后面还跟着一个百分比，随着显示的数字越跳越大，人群里的哄闹声也越变越大。

　　“那是什么？”红毛抬头望着头顶的数字，“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才穿过来没多久，不懂的事情多了。”

　　“那新婚姻法和倡议书你总该知道吧？”

　　“这个当然，这里所有的人，哪怕是刚出生的孩子，可能都知道那个婚姻法和倡议书。”

　　“那里……”欧拉挑起下巴，“显示的是在倡议书上署名的人数。”

　　“0.00075%，第三条啊，”红毛摇头，“不懂，不懂。”再摇头，“古时候的男人为了享乐三妻四妾，这里的人们居然想通过群婚来排除性关系，人类啊，不懂啊……”

　　欧拉盯着那些跳动的数字，她想起曾经在某本书里见过的一句话：哪里有不解，哪里就有和解，那个作者还说，不解也好，和解也罢，解与不解，都是一种傲慢，是习惯以人为主的自大，抛开所有由人创造的概念，当我们不在把人当作探索其他东西的、高高在上的主体，也就无所谓解或不解了。

　　红毛转向欧拉，眼前这位打探者，神情跟那边网络上疯传的那张照片一模一样，“感觉你在这边也没有多少改变。”

　　“是吗？”欧拉侧头，“我还以为已经没人记得了呢。”

　　“那你呢？是不是一直都忘不了？”

　　“肯定忘不了啦。”欧拉抬头望向天幕，“忘不了也没什么。”

　　“你选择穿越来这里，是因为那次网曝吗？”

　　“你觉得呢？”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为什么？”

　　“眼神。”红毛也抬头望天。

　　天空中的数字还在变大，所有人都清楚这次的婚姻法和倡议书将会是拉图国历史上的重大转折点，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些数字会把拉图国引向何方。

　　“其他八位打探者在哪里其实我也不知道。”欧拉又折回沙发，“他们可能改变了容貌，可能躲在哪个角落过着自己的日子。”

　　“我就是有点好奇，他们派了那么多的打探者来这边，到底想干吗呢？”

　　欧拉转向红毛，“我们这些打探者到底有几个是真心想当打探者呢，只能说人类三百多前的技术还不够发达，要不然直接实时直播这边发生的一切就可以了。”

　　“那你为什么让我找到你？”

　　“不是我让你找到我，是你找到了我。”欧拉掏出手机，“你看，我来这里照样打工挣钱看书锻炼，我在那边怎么生活，来到这边还是那样生活。”

　　“我也发现了，很多穿越来这里的人，还是像在那边一样生活，比如说方律师，即使穿越来这里，他依旧还是在自己拖地，他那个拖把，我看着好像还是他自己做的吧。”

　　“拉图国这里生活的两大类人，哪怕是那些真正出生在300年后的原住民，其实从生活习性上来说，跟我们这些从300年前移民过来的穿越人也没啥太大的区别，比如说思维习惯等等，其实真的可以说是相差无几。“

　　这时候有一对情侣路过，两人头挨头、肩并肩，其中穿麻袋状连衣裤的男生一挥手，一个绡幕外显出来，他指着绡幕对着女生，“你看看他们，为了人到底要不要工作的问题又吵起来了。”

　　“你想说什么？”红毛抬手在欧拉眼前晃了晃。

　　“我在排除哪些可能不是打探者。”欧拉望着远去的情侣，“加上你一共十个打探者，另外的八个你要上哪去找啊。”

　　红毛叹了一口气，“这里那么多人，谁知道哪八个是啊。”他的两个眼珠转了一下，“其实，你压根就没想过去找他们吧？”

　　欧拉点头。

　　“那你现在怎么又愿意跟我说这些？”

　　“我只是单纯觉得好玩而已。”

　　“好吧，反正我们目标一致，那你说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我有说要跟你一起找吗？”

　　“没有没有，是我想跟着你一起找。”红毛嘿嘿一声，突然停下，“我很好奇，关于拉图计划，你到底是怎么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