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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皮鞭 ...

  •   马车行了七里路,汀厝找了个地方让马儿吃草,带着江浸月步行。
      秋风吹拂在面庞,可比呆在四方车厢里舒服多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汀厝去买糖水,江浸月在一旁等着。
      两户农家妇人正在门口唠家常,看到水灵灵的江浸月稀罕得很,给她塞了两把花生米,“囡囡过来玩?这大眼睛真好看。”
      江浸月尝了两颗花生,甜丝丝的,弯着眼睛道谢,“谢谢姨姨,花生很好吃。”

      两位农家妇被这年轻的称呼逗笑了,汀厝正好端着碗过来,妇人们也给他塞了两把花生,“小伙子也生的俊俏,来尝尝新收的花生。”
      “小伙子”汀厝转性了,一把年纪没有仗着一张脸喊人家“姨姨”,客客气气收下白白胖胖的花生,对人说:“多谢大姐。”
      妇人热情好客,给汀厝搬来一张凳子,左右无事,汀厝又叫小二端加两碗茶水,四个人坐在门口聊天。

      汀厝这嘴皮子溜得江浸月心服口服,没一会儿就给人哄得高高兴兴的,他就开始不着痕迹地打探。
      老妇人到底年轻,没留神就被牵着话往外说。
      江浸月不明白话题怎么就到了单老爷身上,默默在一旁嗑葵花子。

      她们说单老爷十几岁时孤身勇闯烟州,觉得这片穷山恶水麻雀飞上枝头,摇身一变成了凤凰,但依旧大有可为。
      被前任单家当家人相中,成了单家的上门女婿,敢创敢想敢为人先,心善有城府,果决有胆识,带领大家伙更上一层楼,是从天而降的大好人一个。

      江浸月一边感叹单老爷的不菲功绩,一边默默观察汀厝的神情,总觉得他虚心请教中透着点桀骜不驯,惊叹中掺着点理所应当。

      汀厝有许多秘密,江浸月都知道其中几个。
      他从来没有刻意隐瞒,毕竟处处都是破绽。
      况且,江浸月小时候他长这个样子,长大后他还是这个样子,偶尔需要应付外人换一张皮,在几乎所有时候,汀厝都用原本的样子和她相处。

      时间匆匆不止,永远在赶路,把需要时时刻刻抱在怀里的小孩儿赶到能走会跑,再赶到渐渐不需要依赖任何人。
      如果时间它再残忍一点,会把和这个孩子有关联的一切切断,却只留他自己。

      江浸月曾问汀厝他究竟有几岁,汀厝说他记不清了,沉默许久之后,说依稀记得死的时候是十九岁。
      又是长久的沉默之后,说其实死没死他也不太知道。
      然后他很清楚地记得,江浸月在那之后说:“没关系,江浸月会长大,等到她十九岁,她来当姐姐,换她来照顾你。”

      江浸月之后又问,“所以汀厝,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汀厝只是笑着看着她,并不言语。
      江浸月得到了和以往一样的回应,也抿着嘴笑笑,转身做别的事去了。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汀厝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很清楚自己记忆存在缺失,而记忆缺失的原因,很可能就是他有着长长久久生命的原因所在。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结束这漫无尽头的生命,就要找回他失去的记忆。

      找回记忆的线索,一是他醒来后躺着的木舟,二是浮在长街上空,只有他能看到并进入的祈愿楼。

      在他第九次“死”去又醒来后,汀厝走进了长街中央的祈愿楼。
      功夫不负有心人,又或者说线索太过显眼,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

      祈愿楼有九层,有些极尽繁华,有些四处漏风,有些珠宝堆积如山,有些空旷寂寥。
      而这空旷也并非空空如也。

      四层的正中央悬着一把匕首,匕首的下方有一段悬浮在空中,无纸自显的文字。
      文字很长,但并不晦涩。
      总结起来,就是介绍匕首的名字、来历和它的用途。

      匕首名为“逢凶”,着实不是个什么吉利的名字。
      综合后来汀厝八百多年的经验来看,此匕首逢出鞘必见血,这个名字倒也贴切。

      匕首的来历洋洋洒洒几百字,简而言之就是来历不凡,且专为祈愿楼主所铸,突出强调了它的珍贵和注定不朽,神乎其神让人难以置信。

      这个祈愿楼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莫名其妙大脑一片空白,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最后随便取了个名字的汀厝。
      然而百余年的经验告诉汀厝,他根本不是。

      说白了,汀厝就是个一无所知的、被那个所谓“祈愿楼主”随机挑选出的、从醒来就失去记忆、莫名其妙替人干活的、偶尔能借助祈愿楼神力出去玩方便的、十成十的倒霉蛋。

      匕首用途倒是写的简约又简练,当然很可能是对比之下显得格外简洁:寻连命之人,二人以血饲逢凶,方可解锁记忆。

      连命之人不知道自己被选中,因此也没有什么标志特点。
      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二人之间有一座“桥梁”,同他们都有交集。
      交情深浅未可知,何时有交未可知,总而言之就如同无头苍蝇找鸡蛋,茫茫大海捞银针。

      况且,若是真的找到那座“桥”,并最终找到那个所谓的连命之人,在他或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强行和他形成契约,会不会改变他原本的命数,会不会无意识间造成一些悲剧都是不定数。
      用另一个人的命数换自己的命数,这未免太过霸道无理又恶毒。

      于是汀厝浑浑噩噩过了一百来年,丝毫不在意找人的事。
      祈愿楼似乎看不下去了,让汀厝在某座山头脚一滑一命呜呼,把他召回祈愿楼,在他气急败坏之时给他提了个折中方案。

      彼时正当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祈愿楼原先介绍匕首的那段文字成了精,当上了祈愿楼的信使。
      难听点就是狗腿子。

      文字精在月光下做了自我介绍。
      【你好呀汀厝
      我是回时浮
      你可以叫我飘飘】

      汀厝正在气头上,随手抓了个龙凤纹青铜酒樽砸向飘飘。
      飘飘不为所动,文字散了又重聚,坚持不懈地传达祈愿楼的意图。

      说汀厝不愿意见血就算了,可以不用匕首,但他可以留着保命用。
      为了充分调动汀厝的积极性,回时浮说,只要他能和那连命人相见,哪怕擦肩而过,哪怕你看见他他没看见你,哪怕他看见你你没看见他,都作数,都能结束让汀厝暴躁烦闷的永生。

      汀厝恼怒中听到这一句,默默放下了准备砸过去的螺钿紫檀五弦琵琶。

      ————
      江浸月和汀厝吃饱喝足继续前行,和两位妇人告别。
      走了没两步又被叫住,葵花籽老妇说:“孩子们,你们走东边那条路吧,虽然路窄一点,但凉快。”
      花生米老妇附和道:“对,那儿安全。”

      汀厝道了谢,江浸月不明白了,“我觉得这儿都挺安全的啊,东边会有什么危险吗?”
      汀厝点头表示同样有这个疑惑,二人对视片刻,心照不宣,默契油然而生。
      走东边!去看看有什么名堂!

      葵花籽老妇和花生米老妇目送二人走远,看了看对方,想到江浸月的腿,同时摇摇头。
      葵花籽老妇:“可惜了。”
      花生米老妇:“多好的小姑娘。”

      ————
      东街热闹依旧,比起城中人少了许多,道路也更宽。
      听捏泥人的大叔说,街中央有一片更为开阔的场地,平时会有杂耍。

      哦,原来是缩小版的祈愿街。
      江浸月了然点头。

      捏泥人的大叔又说,今天那群人没来,没来的原因让他沉重地摇了摇头,更为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这样让江浸月一顿紧张,这种说不出口的原因自然是不问了好,心中默默担忧着这个素未谋面的杂耍人,同时控制不住地揣测,到底是啥原因让捏泥叔讳莫如深。

      想着想着就没听见汀厝叫她,也没听见隔壁巷子里锅碗瓢盆叮铃咣当。
      汀厝无奈地看着她渐行渐远,给画糖画的大爷交代自己待会儿来拿,抬脚准备去把人揪回来。

      闷头走到街中央的那片空地,江浸月才发觉汀厝没跟上来,回头一看汀厝大爷一样闲庭信步赶来,扭过车头准备找她,汀厝与此同时也停下来,绝不多走一步冤枉路。
      地不太平,江浸月艰难控着车头旋转,好不容易调整好。
      一抬头,只见汀厝不动如山的表情有一丝龟裂,紧接着就是一阵妖风吹过。

      妖风中夹着一道黑影,黑影闪过,霎时间天旋地转。

      江浸月觉得自己是一片孤独弱小无助的叶子,任凭狂风戏弄,只能打碎了牙和血吞,默默忍受。
      还没看清汀厝作何表情,江浸月一眨眼就看到了天空。
      还没看清空中有几朵云,江浸月再一眨眼就看到了路上铺着的青石。

      身下好像还压着什么东西,还没分心去看呢,身后就传来一道中气十足咆哮,“你个死丫头片子,今天我不打死你我钱字倒着写。”
      一个黢黑的,表情狰狞的五大三粗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条皮鞭,带着泰山压顶的气势,迈着笨重且坚定的步伐向江浸月奔来。

      江浸月还没缓过来,但在男人皮鞭挥过来时,她下意识转过身,双臂护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皮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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