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李启月

8、第八章为什么不在家吃

　　回到家的邓桑桑被好一顿数落，而她呢，也不回嘴，只是学着沈轶臻平时对她的模样，“嗯”“哦”“啊”“好”敷衍地应着。

　　“我叫你去隔壁叫人家小沈一起吃饭，你倒好，一分钟的路，走了整整一个小时，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爸差点儿都要报警了！”邓母来了火气，话语也如同炮弹一般一句接着一句地往外扔，“你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先跟妈妈说一声！你不知道我跟你爸都着急坏了！”

　　“对不起妈妈，我真的知道错了！”认错撒娇，这是邓桑桑从小到大惯用的伎俩。
　　每回一惹自家老母亲生气，她便开始甜腻腻地撒起娇。
　　果然，在听到这话之后，邓母的火气瞬间消了三分。毕竟她也不是真的跟邓桑桑生气，只是刚才找不到人太过着急。

　　“我告诉你啊，撒娇也没用！”邓母撇撇嘴，佯装生气。
　　“妈妈，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下次肯定不敢了！”邓桑桑晃着邓母的手臂，继续跟她撒着娇，“我保证，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儿，绝对先跟你打声招呼，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这从小到大，来来回回都是这一套说辞，你没说腻我都听腻了！”在叹了口气后，邓母有些嫌弃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改，我不如省省口水！”
　　邓桑桑立马点头附和着，“对对对，省省口水！”
　　“好了，先吃饭先吃饭，这大过年的！”邓父也在一旁打着圆场。
　　邓母倒也没再说些什么，转而指了指饭桌上的几个菜，“老公，你再去把这几个菜热热。”
　　邓父点头应了下来，“好。”
　　……
　　饭桌上，几人都还没动筷，邓桑桑掏了个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大碗摆在了桌上。
　　邓父邓母见状都是一脸疑惑。

　　“桑桑，你这是做什么啊？”邓父最先开口。
　　邓桑桑拿起筷子，一边夹着菜一边给他解释起来：“爸爸，沈轶臻还没吃呢，今天晚上除夕，我得打包点给他，不然以他那性子，估计又是一个白馒头对付。”
　　邓父倒没再多说，对于隔壁这孩子，他是有些心疼的。

　　而邓母对自家女儿的想法也是赞成的，毕竟隔壁那孩子她看着都觉得可怜。
　　“桑桑，那你给他送过去之后就赶紧回来，爸爸妈妈等你一起吃。”
　　邓桑桑继续夹着菜，“爸、妈，你们自己吃吧，我过去跟沈轶臻一起吃，就不回来了！”

　　邓父放下筷子，猛然瞪大眼睛，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今天可是除夕，你不回来跟我们一起吃？”
　　邓母也愣在原地皱起了眉头，“是啊，桑桑，今天是除夕，要吃团圆饭的，你要是想找小沈吃饭，随便哪天都行，干嘛非选今天啊！”
　　夹完菜的邓桑桑又拿着保鲜膜在碗口裹了两圈。

　　“爸、妈，你们有我这么个开朗活泼的女儿，这生活幸福美满的，少吃一顿年夜饭有什么呀！”邓桑桑继续说着，“再看看沈轶臻，他很可怜的，你们都不知道他刚才在孤儿院门口那样子，我差点以为他要做傻事了呢！”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事儿，邓桑桑常干，所以她也十分确定自己这一套说辞能说服邓家的老俩口。

　　“可是……”邓母仿佛还想说些什么。
　　下一秒，便被邓桑桑打了岔。
　　“好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女儿我现在可是要去救人，你应该开心才是。”

　　“好吧……”邓母最后还是妥协了，“那你记得早点回来，妈妈买了烟花，到时候放给你看！”
　　“好，谢谢妈妈，妈妈最好了，爱你！”邓桑桑撒着娇。
　　“那我呢？”邓父指了指自己，佯装不开心。
　　“爸爸也好，也爱爸爸！”在老邓家，一碗水端平，是邓桑桑三岁就学会的事儿。
　　邓父有些得意，“这还差不多！”

　　“那我走咯！”
　　说着邓桑桑捧起那个大碗朝门口走去。
　　邓母挥着手，“好，拜拜！”
　　“拜拜，妈妈！”

　　离开家以后，邓桑桑转头敲响了沈轶臻的房门。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连续敲了有三分钟，门才被缓缓打开。

　　此时，沈轶臻的眼中是藏不住的困意，他睡眼朦胧，看来是刚被吵醒。
　　邓桑桑见状扁了扁嘴，小声嘀咕起来，“我不是叫你等我一下吗！怎么睡着了？”
　　说着又把碗往他面前递了递，“别睡了，吃饭了吃饭了！”

　　看到是邓桑桑，沈轶臻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脑袋也瞬间清醒了大半。
　　见他愣在原地不动，邓桑桑有些奇怪，“怎么了？不请我进去？”
　　沈轶臻闷哼哼地应着，“不是除夕吗？”
　　“嗯，今天是除夕。”邓桑桑点头，随后抬头望向他，“那怎么了？”
　　沈轶臻没再搭话。

　　“重死了，沈轶臻，你快帮我接一下。”这会儿邓桑桑才突然想起自己手里捧着的大碗，那对于八十斤不到的邓桑桑来说，确实有些重量。
　　听到这话，沈轶臻一言不发地从她手中接过那口大碗，随后两人一起进了屋。

　　“吃饭吃饭！饿死我了！”邓桑桑撕掉碗口的保鲜膜，顺势坐到了沈轶臻旁边，“我不知道你最喜欢吃什么，反正我每样都夹了些。”
　　沈轶臻盯着那口大碗没说话。

　　邓桑桑也不理会他的冷漠，直接跑去拿了两双筷子和两口小碗，随后坐在那儿卖力地推销起来，“快尝尝我爸爸的手艺！一绝！”
　　然而，沈轶臻还是没动筷。

　　见此情形的邓桑桑也不气恼，毕竟沈轶臻这性子，她比谁都清楚。
　　她能做的只有慢悠悠地陪他耗着。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果然，在等了近三分钟后，沈轶臻开口了。
　　“为什么不在家吃。”
　　只要他开口，对邓桑桑来说，那就是成功了一半。只见她龇着个大牙，嬉皮笑脸起来，“我就是想来找你吃！不行吗？”
　　那模样，颇有种没皮没脸的感觉。
　　沈轶臻没再接话，转而拿起桌上的筷子开始吃起了饭。

　　此时快要八点，外面已经陆续开始放起了烟花。
　　绚丽璀璨却又震耳欲聋。

　　“沈轶臻，你快看，它的形状跟花一样！”邓桑桑激动地指了指窗外新升起的那一簇烟花。
　　沈轶臻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花冠状的烟火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而后又在夜幕里炸出许多绚丽多彩的簇蕊，将黑夜燃得如同白昼。
　　美则美矣，可惜，稍纵即逝。

　　“你是不是觉得它很快就没了。”旁边的人仿佛猜出了他的心思。
　　沈轶臻没接话。
　　下一秒，只见邓桑桑缓缓将手举了起来，直至头顶，又忽的张开五指，“嘭——”
　　“有没有听见烟花绽放的声音？”邓桑桑龇着牙，显得格外得意，“这样的烟花永远不会消失，你什么时候想看，我都可以放给你看！”
　　沈轶臻依旧没接话。

　　邓桑桑转而朝向窗外，继续看起了烟花。

　　半晌，她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沈轶臻，新年快乐！”

　　沈轶臻侧头望向旁边的少女，此刻她眉眼弯弯，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活像一朵盛开的玫瑰花。
　　他张了张嘴巴，缓缓开口，“新年快乐。”

　　邓桑桑显然也没想到他会回应自己，笑容倏然僵在脸上，怔愣地看向他。
　　半天，她才反应过来。
　　“沈轶臻，你刚才是在跟我说新年快乐吗？”
　　“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沈轶臻没再开口，转而看向窗外，显然不想搭理她。

　　“沈轶臻，你再说一遍吧！我刚才没听清！”
　　“沈轶臻，求求你了。”
　　“沈轶臻！”
　　“……”

　　邓桑桑的思绪飘回，她晃了晃脑袋，随后看了眼时间。
　　23:02
　　这个时间实在算不上早，况且明天八点她还要跟花姐去谈个综艺。

　　“睡觉睡觉！”她自我催眠着。

　　——

　　第二天早上六点没到邓桑桑就醒了，她向来是有生物钟的。
　　洗漱完毕，她准备去给沈轶臻做个早餐，毕竟昨天人家特地给她载到酒店取了行李，怎么说也麻烦了他。
　　一推开房门，她才发现客厅的灯亮着，再往前走，某人在厨房忙碌的背影也结结实实吓了她一跳。

　　这么早？

　　许是声响太大，惊动了沈轶臻。
　　只见他回过头，在淡淡扫了一眼后开口，“你去坐着，马上就好。”
　　“哦，好……”邓桑桑呆愣愣地应着，随后听话地起身往餐桌方向走去。

　　刚在餐桌前坐下的她又往厨房瞄了一眼，她盯着沈轶臻忙碌的背影，恍然有种新婚丈夫给妻子做早餐的错觉。
　　下一秒，她被自己的不要脸惊到，干脆趴在桌上不去看沈轶臻，她称之为：眼不见心会静。

　　“还困？”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方传来沈轶臻的声音。
　　邓桑桑立马挺起身接话，“不困！”
　　沈轶臻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从厨房端出两碗黑米粥，几个荷包蛋和一盘小笼包放到了餐桌上。

　　小笼包比较特别，是肉皮分离的，肉馅被放在了一边，外皮被放在了另一边。
　　邓桑桑盯着那盘小笼包一顿，而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高中时撒的一个谎。
　　那会儿她觉得沈轶臻有些营养不良，又担心他不肯接受自己的帮助，于是骗他说自己吃小笼包从不吃肉馅，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把肉馅都给了他。
　　倒是没想到他还记得。

　　邓桑桑觉得此刻好像有一股甜腻腻凉滋滋的春风润过自己的心头，使她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欢欣跳跃。

　　接着，她美滋滋地夹了块外皮吃了起来，索然无味的包子皮也在此刻甜得如灌了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