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绝症患者的故事》顾慎川

18、如履薄冰-9

　　海岭得知徐梦蝶接下了这么“艰巨”的任务之后，露出爱莫能助的神情：“看来Chris是真的没把你当成助教啊，你跟我做的事情完全不一样。”

　　徐梦蝶已经麻木了：“老板都是喜欢骗人的生物。”

　　“不过也说不定，也许是因为现在我还在，助教的工作我一个人就能够胜任了。等我走了之后，他们可能才会真的把你当助教。”

　　“希望如此吧。”

　　快要走到分岔路口，徐梦蝶抓紧时间说：“海岭，明天我应该快到十二点了才回来，然后我们去吃饭。”

　　早上的时间比较短，徐梦蝶打算先去最近的某思，早点打听完早点收工，如果时间还早的话就去商场闲逛一会再去机构。Chris将这个任务给她之后，Jade又跟她提了一些使用的建议，让她先想好她弟弟的名字、年龄、就读的学校和人设，回答这些基本问题的时候不要犹豫不决，这样才不容易露出马脚。

　　Jade建议徐梦蝶说自己的弟弟是附近的私立学校的学生，如果她不了解这边私立学校的情况，也可以说最近搬家了，所以弟弟从公立学校转到了私立学校，因为了解到私立学校对英语的要求比较高，所以想给弟弟找英语补习机构，这样也是很合理的。

　　徐梦蝶一一记住了，她觉得Jade比Chris真诚许多，觉得Chris是真的配不上Jade。当然了，这其中也许有厌男的原因，对徐梦蝶来说，一个普通女性的出场分数是0分，一个普通男性的出场分数是-100分，男女永远不会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徐梦蝶来到了某思，因为是来做间谍的，她多多少少都感到抱歉，也害怕露馅，所以戴上了口罩。她跟前台说明来意，前台抽出了一张纸：“请填写一下这份表格，等会会有老师来跟您沟通。”

　　“……好的。”又是填表，徐梦蝶努力舒展眉头，不让自己露出明显的、不耐烦的神情。

　　不过因为这回她的身份是顾客，而不是卑微的求职者，所以她填表的时候随意了很多，看到不想填的问题直接跳过，两分钟之后她就填好了表格。

　　老师很快就出来了，她看到徐梦蝶，估计是跟她想象的年记不太符合，稍微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换成了职业微笑：“您好，请问是您的小朋友要来学习吗？”

　　“不是的，是我的弟弟。”

　　“哦……难怪，我看您还这么年轻。我先带你来参观一些教室，怎么样？”

　　“可以。”

　　徐梦蝶跟着老师走了进门，路是圆的，老师带她走到头，说：“这三间教室就是我们平时上课用的教室。”

　　“教室都挺大的啊，一个班多少个人上课呢？”

　　“一个班大概会有十四个人左右。”

　　“只有这三间教室吗？”

　　“对的，上课时间都不会集中在一起，三个教室已经够用了。”

　　“也就是说，没有一对一？”徐梦蝶顺着话题挖信息，并且努力将这些信息都记住。

　　“是的，我们这里不开一对一的，都是小班上课。”

　　“这样啊……我弟弟比较调皮，我怕他影响你们上课。”

　　“哈哈，这里调皮的小孩也很多，但我们都会有办法的。”老师看了眼手上的表格，“羽光姐姐请跟我来，我们坐下来谈吧。”

　　“好。”

　　徐梦蝶的弟弟叫“黄羽光”，英文名是Boston，今年七岁，就读于F中英文小学，目前二升三，在公立小学的英语水平一般（在私立学校的话英语水平很差），语文和数学倒还好，个性顽皮，但遇强则弱，遇到严厉的老师通常不敢造次。

　　老师给徐梦蝶倒了一杯水，徐梦蝶不好意思一口不喝，所以她摘下口罩喝了一口，但马上又将口罩戴上了。

　　“弟弟在F中英文小学读书？”

　　“对，我们最近搬过来这边住了，也给羽光转了个学，他以前读的是公立学校，现在转到私立学校，怕他的英语跟不上。”

　　“那肯定的，私立学校对英语的要求要比公立学校高多了。”

　　徐梦蝶苦笑一声；“所以我爸妈就把我派出来了，他们让我给羽光找个好的补习机构。”

　　“为什么他们不自己来呢？这种事一般都是爸爸妈妈来做的啊。”

　　“因为他们和我弟去旅游了，而我要上班没法去……”

　　“原来如此，那爸妈和弟弟什么时候回来呢？”

　　“一个星期之后吧。”

　　老师说：“我们有免费的体验课可以上的，等弟弟回来之后，可以带他来我们这里上一次体验课试试，如果满意的话，再报名也不迟啊。”

　　不，当然不可以，徐梦蝶哪里去变一个七岁的弟弟出来？她说：“但是在上课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上课的内容、时间和费用。”

　　“喔，这个也是应该的。”老师绽出理解的笑容，然后拿出一个平板，开始给徐梦蝶一一介绍。

　　徐梦蝶用尽了全身的注意力，拼命地记下每一个重要的细节，准备离开这里之后立刻默写下来。她原本是想要录音的，但是一想到她要再听一次一个小时左右的对话，再从里面找重点，就觉得还不如用自己的脑子记住，反正她的记性本就不差。

　　【整套教材是引进的美国原版，课程特点是分学科进行学习，学英语的同时还能学到语文、数学和科学（说是走素质教育路线），主要以中教老师为主，部分校区会有外教老师但是这个校区没有，不同阶段的课时和价格不同，但总体而言都挺贵的，暑期报名有大幅度的减价优惠……】

　　徐梦蝶将信息都收集得差不多后，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手机时间：“嗯，我了解得差不多了，回去跟爸妈和羽光商量一下再决定，我下午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好的好的，那我们先加个微信？到时候微信沟通也方便一些。”

　　徐梦蝶在表格上面填写了自己的手机号，她觉得自己肯定是会被怀疑的，所以写下的是真实的手机号，她怕自己跟这个老师谈的时候，前台打个电话试验一下手机号是不是真的，那就太尴尬了。

　　但她写下真实手机号的时候很烦，因为她知道自己后续必须拉黑一部分的号码。

　　如今这个老师笑意盈盈地要加她的微信，徐梦蝶也不好拒绝，只好亮出二维码，心想，等Chris满意之后，她就将这些机构的微信全删了。

　　可她没想到，某思的这个老师真的很重视自己这个顾客，下午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叫做“Boston宝宝学习群”里面，群里面有上午那个老师，有自己，还有一个叫某思小管家的人。

　　老师艾特徐梦蝶：“羽光姐姐可以把爸爸妈妈都拉进来，我们为羽光的学习保驾护航~”

　　徐梦蝶：“……”

　　很烦躁，可骂老师也不对，这老师估计兼职了销售的岗位，她只是想让自己的业绩好看一点，也没想到徐梦蝶是个大骗子，不是她的错。

　　要怪就怪Chris，他自己就有一个儿子，年纪也对得上，骗起人来可以面不红心不跳，调研完之后大可以“不合适”的理由拒绝所有机构，以他脸皮厚的程度估计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徐梦蝶不行，去做间谍刺探同行情报，浪费别人的时间和口舌，被他们眼睛里的希望所灼伤，她是感到愧疚的，良心也在隐隐作痛。难道为了赚钱就要出卖良心吗？赚的还是那样少的钱。但她转念一想，这有什么的？在这世上，人们不都是互相欺骗，互相利用，互相背叛，互相折磨的吗？徐梦蝶质问自己，她为什么要因为融入了人群而感到抱歉？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