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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三雪崖中的残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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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
一道历尽沧桑的嘶哑嗓音响起,本欲再次进攻的灵剑顿了顿,转而越过秦夙往他身后而去。
他听着那道声音跟着灵剑转身,见得灵剑笔直立在一老者身侧,乖巧又听话。
老者玉冠束发,白眉白须,淡淡笑意,一身白色衣袍在天地中有些虚散,好像并非实体。
老者捋着白须,温和问道:“小道友是归云宗的?”
秦夙听老者提到宗门,留着一丝戒备,拎着铁剑拱手一拜道:“晚辈归云宗晓云峰弟子,秦夙,无意叨扰,请前辈见谅。”
老者捋着胡须的手一顿,微皱的眉头,不可思议反问:“又是晓云峰的?”
“又?前辈还见过其他晓云峰弟子?”
老者冷哼一声,脸黑得像锅底,“三百年,是归云宗太灵峰没落了,还是只剩晓云峰了?”竟然是没一个主峰能进来,他怎么能有好脸色?
三百年?秦夙面上无异,内心波澜微起,这么长时间还活着呢?不是人?
老者见秦夙握剑的手微微用力,微乎其微地呵了一声,指尖灵光一闪,百尺之内灵压骤降,压得秦夙双膝一跪,手中的铁剑被老者夺走。
“还我!”
老者细细端详,玩味挑眉:“在意?可老夫就不喜欢称别人心意。”
剑拍在少年怒不可遏的侧脸,眼瞅着对方一副要拼命的样子,老者嘿嘿一笑,“少年,不过一柄破铜烂铁嘛,老夫给你一柄更好的。”
老者弹了个响指,雪白的剑身立现,笔直立在秦夙跟前。
他视而不见,冷冽盯着老者,还是那两个字,“还我。”
“嘶,在意的人送的?小小年纪春心萌动,哪家仙子,好看吗?”老者突然八卦了起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开始了孜孜教育起来,“老夫给你说啊,霖山剑宗可不行,表里不一,天道门就算了,心机太深,你玩不透,其实合欢宗挺好的,不需要有感情的嘛。”
秦夙懒得跟老者闲扯,傀儡丝蜂拥而出。
“嘿,没见过,新奇玩意。”老者起了兴趣,将灵压撤了下去,正想会会,然而傀儡丝只缠绕住了铁剑,便收了回去。
拿到铁剑的秦夙眼里的冰冷才散去了一些,细心擦拭剑身,好似它沾染到了脏东西。
“哎,小弟子,你把那缠缠绕绕的东西再放出来给老夫看看,从哪里来的?作甚用的?捆绑啊?你好刺激啊。”
秦夙面上一红,心里骂了一句,老不正经。手中铁剑凌厉一划,剑气纵起,阻绝了老者的靠近。
小子还挺狂,像他。老者摸摸鼻头,轻咳了一声,手负于身后,正色道:“小弟子,老夫道号,子于道人,虽不是你晓云峰人,但同属归云宗,也应当算你师叔祖。”
秦夙讶然,这道号,开山祖师爷那辈人了。他收起了初时的敌意,规规矩矩一拜,“晓云峰弟子秦夙,拜见师叔祖。”
子于道人面上倨傲心里嘀咕:相比于上次来的那个,还算懂得尊重师长,性格也有些像他自己,收作徒弟,将自己的遗志带出去应该也可以。
几年前,也有一个晓云峰的弟子进来过,天赋是极好的,就是那脾性清冷又孤傲,还不好骗,可让他好一顿抑郁。
子于道人眼睛本就狭长,此刻笑意更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似狐狸一般。
“小弟子,老夫观你面色红润,必有大劫啊。”
秦夙愕然,这前辈可真神了,三年后便是他前世身死之时,可不是大劫吗。他顿时眼眸明亮,希冀子于道人能给他指一条道,对于两年后的异族之乱。
子于道人咂咂嘴,似模似样摇头晃脑,“烂桃花劫!”
???他为什么会对一个老不正经的抱有幻想?
对于幽幽盯着自己的人,子于道人还毫无察觉,一副老夫慷慨大义为你的语重心长,“这样吧,你拜老夫为师,老夫化你大劫,助你走上康庄大道,荣登人生巅峰。”
秦夙语塞,还是我助你早登极乐吧!傀儡丝蜂拥而出将人捆了个结实,铁剑横扫,九道极雷毫不留情碾压过去。
然而极雷打了个空,老者笑嘻嘻从他的傀儡丝中虚晃而出。瞧瞧这出其不意奇奇怪怪的丝线,瞧瞧这九天极雷,他越来越喜欢这小弟子了。
“不要动不动就用武力解决问题嘛,老夫陨落三百余载,你是第二个活着进来的,老夫见你就欢喜,赠你个东西吧,权当见面礼。”
子于道人说着手中微光一闪,掷出一枚玉佩。
秦夙恭敬抬手接过。玉佩四指宽,雪白通透,刻着承宗两字。
秦夙眉头一跳,脱手而出,又给扔了回去。
承宗玉佩,他从宗卷上看到过,只传宗主亲传大弟子。只是这玉佩早已丢失三百余年,没承想竟一直在三雪崖。
“师叔祖何意?”
子于道人一脸错愕,看着又回到他手中的承宗玉佩不可置信,对着秦夙微怒:“没什么意思,说了是你的机缘。”
机缘?刚见面就要收别人做亲传大弟子?有这好事?怕不是别有用心。
他推诿道:“弟子有师尊了。”
“那又如何?拿着承宗玉佩出去,与他断绝师徒关系,拜我子于道人门下,他还得对你三拜九叩,尊你为大。”
秦夙一听,连连摇头。想白得一个弟子,这老头想得到美。
他师尊莫长泽好不容易将他养这么大,难道就是给别人养弟子的?
子于道人却有些气结,不明白怎么他还不如晓云峰的那些废物了?宁愿给晓云峰的废物当弟子,也不愿意给他当弟子?
曾几何时,那是多少人挤破头要给他当徒弟,就这块承宗玉佩,又是多少弟子明争暗斗争夺的,这小徒孙还看不上眼?
子于道人气血翻涌,之前那个是不好骗,现在这个是死脑筋!非得要那一个,那人是有三头六臂还是艳绝天下?晓云峰能有什么好货色?
但凡他要是能出去,他都不稀罕这死脑筋小徒孙,不识货!
唯一问题就是他出不去,而且几百年了,再找不到人将承宗玉佩带出去,百尺崖就断送在他手中了。
当初他陨落于此,剑意冰封一万五千尺,从此无人靠近,更别提会有人特意抵抗剑意走入中心,如今以他一抹随时都要消散的神识,等不到下一个进来的人了。
“小弟子,老夫也是为你好,这地方除了老夫无人能出去,乖乖做老夫徒儿,学艺所成时老夫必定让你风风光光回去。”
“那前辈我出一个给您看看?”来都来了,出去还难?他秦夙可不信。
“秦小儿!”,子于道人气得胡须都炸毛了,怒不可遏呵斥问道:“老夫与你那师尊差在哪了?”
秦夙瞳孔微微一缩,随即一转绻缱万分,唇畔染起清浅笑意,如风如素。
“我师尊好看。”
他提起莫长泽的时候总是眉间如春水般柔情,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
子于道人脖子一梗,算了,毁灭吧,这破宗门爱咋样咋样吧,他一个黄土埋了三百年的人,不管了。
他默默起身,和蔼且有一身倨傲的人此刻佝偻了身躯,像个寻常老头,意志消沉,周身缭绕着悲凉之意,一身白色衣袍有些透光。
初雪剑似感其受,悲鸣而起,剑身席卷着风雪狠厉刺向秦夙。
他瞳孔微缩,分毫未动,果敢瞪着那狠厉而来剑。
“初雪。”子于道人又唤了一声,一道冰墙瞬起,挡在初雪剑与秦夙之间。
此剑是他亲手所铸,跟随他三百余年也未曾认主,倒不是这剑挑人,只是他本意是想赠予他人的,故一直未让它认主。
只是还未等他送出手,那人便与他生了间隙,老死不相往来,剑也就此埋没在了他手里。
老者手一伸,初雪剑自动送了上去。
握上初雪剑的那一刻,那股子悲凉尽数散去,眼眸中的和蔼转而变成了寒凉,周身寒气缭绕延绵不绝,好似千年雪山屹立,孤绝清冷。即便秦夙瞬间调动起灵力抵抗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看着子于道人随手挽了个剑花,剑身之上冰刺骇然而起,随着剑的挥动飞射,冰刺插入地面一瞬冰封百尺,连同秦夙一起冰封在内。
白衣皓雪,剑若惊鸿,百尺之内飞雪突降,如梦似幻,一片莹白。
漫天大雪将他带回了拜师入门第一年,生母忌日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