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命不可违》兔子越狱

17、招魂

　　秦夙扬唇讥笑，将他扔到幻阵里看莫长泽到底能不能认出他，这跟剑给你，你拿好，我自己撞上去有什么区别？

　　“你这么玩多没意思，显而易见他不待见我，分清与否都不影响他杀我，结局无非就是我死，他心情顺畅。你还不如幻化几个漂亮姑娘去拉他下神坛，让他颜面无存，攻其心智。”

　　“你对你师尊可真是‘敬重’得很啊，他知道你这么背后捅刀子该多欣慰。”小银蛇确实没想到秦夙会给他出这么一个主意，完全就是奔着那个人身败名裂而去的，他可太喜欢了。

　　“这才是人该做的事嘛，一天天什么苍生大义狗屁不如，哪有自己活着重要是不是。”小银蛇愉悦地靠近，揪着秦夙的衣领打算将人拉起来，没承想在触碰的一瞬间，金色阵法立现，将他困于方寸之间，不得动弹。

　　他顿时龇牙咧嘴，“卑鄙小人！居然偷偷藏下阵法偷袭！”

　　秦夙视若无睹，艰难撑起上半身。此刻他恢复了些力气，勉强能走，但他思虑应该也走不出去。

　　瞧此刻还在幻阵里的莫长泽，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斩杀，越来越冰冷的神色，若自己出去，指不定也会进入到其他幻阵。

　　他抬眸四处搜寻起自己的铁剑，莫长泽此行目的是引银香现身，找到萧执梦尸身带回去，杀蛇妖银香。

　　可他仍旧不知道萧执梦到底因何而死，没有真相的定罪，就是滥杀无辜。

　　“你这样杀不死银香的。”孩童看秦夙拿着一柄铁剑颤抖着悬在银香的胸口，提醒道，“你先剖开他的肚子，将他的妖丹取出来。或者直接一剑刺穿他的妖丹。”

　　秦夙依旧充耳不闻，铁剑刺入半寸，又拔出，随后立在萧执梦眉间，任由银香的心头血顺着剑尖滴落。

　　“血为引，四方路，归一途，天门动，地门开，千里童子拘魂来，吾奉魔灵道祖师律令摄，魂归来兮！”

　　随着他的低吟，洞中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分，阴冷的风从洞口灌入，小银蛇有些惊惧，一股冷意从尾椎迅速攀附而上直到头顶，好似有什么贴上了他的脊背。

　　他怒喝：“你在做什么！快停手！”

　　“招魂。”

　　秦夙瘫倒在萧执梦身侧，有个白色身影飘然而至，双腿并膝，跪在他的身侧。

　　前世他有魂幡，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只是如今，他没有魂幡，只是招个魂，近乎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脸侧突然一片冰凉，有人捧起他的脸，在他耳边低语，“银香，活下去。”

　　他不知为何，鼻翼有些酸涩，抬头看时，眼前原本朦胧的女子渐而清晰了起来。

　　眉眼低垂，带着温柔笑意，只是她的瞳孔没有聚焦，一片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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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腐臭漆黑的房间，萧执梦摸索着缓缓走近床榻，床榻之上锁着凄美绝艳的银发男人。

　　她瞳孔毫无焦距，踢在了床榻边上，痛得皱眉，弯下腰终于摸到了床榻上的人。

　　伸手褪去男子的衣物，男子裸露的肌肤布满可怖而怪异的伤口，可她有眼疾看不到，此时只能凭借手感摸索着替男子上药。

　　“不必了，照旧自己留着用吧。”男子推开她的手，险些将药膏推掉。

　　他侧目看女子，见她深埋着头又面无表情，继而又垂下了眼睑，失笑道：“也是，你不必上药，再过几日，等背上那脓创深入背脊骨，你也就可以解脱了。不像我，想以此解脱都不能。”

　　女子猛然抬头，慌乱解释道：“不是，只是...”

　　她紧抿了唇，有些自己的原因，她不想告诉他。

　　突然，一束光照了进来。

　　门口处宋金莲背着光，神色厌恶地捂住口鼻，万分嫌弃道：“将他拖出来洗干净送去给大人。”

　　萧执梦纤细的手微顿，继而伸手替男子合上了衣物，手指划过男子的掌心时微微停顿，将一根如同发丝一般粗细的银针放到他掌心，而后乖乖退至一旁。

　　男子被拖了出去，宋金莲睥睨黑暗中的萧执梦，言语尖锐道：“眼瞎了耳也聋了？怎么你以为你就不用去？滚出来！”

　　女子低垂眉眼，轻微抿着唇，呆滞着目光朝宋金莲的方向磕磕绊绊走去。

　　玉碟酥骨琉璃盏，灯火通明珠玉帘，然而纵使三千辉煌富丽终入不得女子眼。她琵琶怀中抱，玉指轻拢慢捻抹复挑，好似此刻红帐内两人的细细挑逗。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忽而，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琵琶停，红帐消，一夜烛泪尽，所有荣华终归于黑暗。

　　萧执梦撩开红帐去摸索，反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手腕，带着她摸到另一个炙热的躯体上，往上，炙热躯体的颈脖处已经不会再跳动。

　　她冷静自躯体颈脖处取出细长银针，插入自己的发髻间，端坐在床榻边上，与银发男子隔着一具逐渐冷却的人体，在漫漫漆黑的夜里无言以对。

　　直到天将明，房间内不再是一片漆黑可以模糊视物之时，门外传来稀稀疏疏的脚步声，男子忽而轻声问道：“为何帮我。”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就好像当初她也问他为何给她药，他沉默不语那般。

　　她背对着他坐在床榻边缘，喃喃反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见过天明吗？”

　　他不说话，幽绿的竖瞳在黑夜里泛着幽幽的光。每天都会天明，只是对于他而言，如今只有黑夜里的红烛燃烧出昏黄光芒，永远不清不楚，好似他腐烂在这地方的身体。

　　女子回身，摸索着捧起男子的脸，眉眼低垂，嘴角微微扬起，眼里一片灰暗。

　　“银香，活下去，天将明，世间不总是这样的。”

　　他觉得可笑至极，一个眼睛有疾的人，跟他说天会亮，像她见过似的，多可笑啊。

　　可是那天的黑夜里，确实有点点微光，支撑住了他的暗无天日。

　　他是一只丢失了妖丹的蛇妖，颈上戴着锁妖链被困在同衣阁，成为一个供人取乐的玩物。他原以为会在这个地方生疮发烂直到死，可萧执梦从那之后总是陪着他，他接客，她弹琵琶，他杀人，她善后，他们天生一对，注定要在黑夜中苟且偷生。

　　直到她说：“银香，我要成亲了。”

　　漆黑的屋子里，银香躺在床榻上，盯着床帐宛若了无生气，好半晌才道：“恭喜。”

　　“如果有半颗妖丹，你能逃吗？”

　　银香侧头，定定地看着一袭淡紫衣裙的女子怀抱琵琶，定立在屋子中央，一双瞳孔毫无焦距，与夜色融为一体。

　　“你想要什么。”

　　“你的蛇胆，你给我蛇胆，三天内我必定给你半颗妖丹。”

　　银香忽而嗤笑，没有半分犹豫，修长洁白的手指瞬间被血腥染红，碧绿的蛇胆夹在两指间随手甩了出去，滚到了她脚下。

　　蛇胆性凉明目，到头来不过想要他的蛇胆罢了。

　　他身体忽而泛起一股冷意，刚开始只是轻微的，后来成了遍体通冷，明明他是蛇妖，本就是冷的，可如今这冷却无比刺骨，让他难忍受。

　　随着女子离开的声音，屋内的他原本泛白的唇染上了紫黑色。

　　他快死了。

　　他的妖丹早已被人剖走，只能被囚禁在同衣阁，任人出售玩弄。如今他连蛇胆也没有了，迟早会被自己毒死。

　　三天，萧执梦没有来。

　　这是他意料之中的，她是一个连自己都深陷泥潭之中的弱女子，表面上是活在众人口中的富家小姐，有个青梅竹马为她日复一日永不疲倦地捕蛇治病，不离不弃。

　　实际被亲生父亲卖到同衣阁，换取钱财。未婚夫还给她介绍恩客，从中获利。

　　如今她要成亲了，却不知又是怎样的深渊。

　　七天是他的极限，原以为将会就此结束屈辱的生存，却没承想等来了曾经他弃之如履，作为蛇妖的恶念。

　　“还没断气就给我张嘴，真是难看。”少年捏着银香的下颌，将半颗妖丹塞进他的口中。

　　“银香，你认错吧，当初你就是被那个小道士骗了，人心都是肮脏的，他们容不下你这只妖。跟我走吧，你我本为一体，杀光这些人，你我就做快活自在的妖。”

　　半颗妖丹，即便不能恢复到鼎盛时期，同衣阁的禁锢却也不能再困住他。

　　他捏碎了颈脖间的钢铁项圈，绿色竖瞳突现，戾气横生，“我还有半颗妖丹在柳元秋那。曾经他联合数十道士剖我妖丹，将我囚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生不如死，他不死，我恨难消！杀了他，我便同你走。”

　　“对嘛对嘛，这才是妖该做的事嘛。”少年自银香身后缠绕住他，两条蛇身纠缠着冲破了同衣阁的桎梏，盘旋在上空。

　　小银蛇俯瞰着那座囚牢，目光灼灼，张口刚要蓄力，大银蛇却卷着他瞬间疾驰离开。

　　小银蛇挣扎怒喝：“银香，你是不是狠不下心，你若做不到，就让我来。”

　　“先找妖丹，剩下的慢慢来收债。”

　　听着银香的解释，少年撇撇嘴，“就怕你到时候还是心软，你就是被那个小道士蛊惑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