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伪装真情苟命》酒居山下的酒鬼

57、愿望

　　将近晌午，秋阳高照，大街上卖菜卖早点的小贩本该陆陆续续收摊、前来采买的行人也该三三两两归家，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却都伸长了脖子，盯着路边一家卖油炸酥肉的小摊看热闹——

　　不，准确来说，他们是盯着小摊旁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抹眼泪的六七岁小男孩、地上摔得七零八碎的酥肉碗、酥肉碗旁摇着黑色小尾巴欢快吃着酥肉的小黄狗，以及最边上站着的一个脸色有点冷、煞气有点重，但模样十分俊俏、气质清冷如玉的一个高挑少年。

　　“哎呦这是怎么了？豆腐娘子他家小孩儿怎么哭了？”

　　“...哈哈哈他娘好容易给他买的酥肉被人撞翻了，正哭呢！”

　　“这男的撞的啊？”

　　“可不就是嘛，要不这小豆丁冲着他哭呢？”

　　围观百姓啧啧看热闹的时候，一个穿着红蓝布褂的年轻妇人听见哭声连忙从巷子里跑了出来，她脚步利索，看见孩子坐在地上，连忙将人抱了起来，重重掸了掸小孩屁股，把灰给掸了，又是心疼又是怒道，“哭哭哭！又给我惹麻烦，怎么把肉给打翻了？！你知不知道一碗酥肉多少钱，衣服上沾的都是油，看我下次还给你买不买！”

　　“呜呜...哇！”小孩哭得更厉害了，眼看着他娘伸手就要打他，他下意识伸手护住屁股，粗短的小指头颤巍巍竖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道，“...呜呜不是我...是他...”

　　“是他打翻了我的酥肉呜呜呜...娘你别打我呜呜...”

　　一时间，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朝着小黄狗旁边的白衣少年看去——

　　只见那少年眼眸一抬，拧着眉看向小豆丁，神情有点冷。

　　小孩一脑袋扎进他娘亲大腿后面，抽抽噎噎不敢露头。

　　年轻妇人将孩子护住，抬头打量了一番，从衣着判断出此人怕是个富家公子，便收敛了些气势，只皱了皱眉，“这位公子，是你打翻了我家小孩的酥肉？”

　　曲道一，不，准确来说应该叫他言淮，他沉着脸看向那小孩的方向，一字一顿道，“你撒谎。”

　　妇人闻言狐疑看向自家小儿子，语气不善，“臭小子，你撒谎？”

　　“呜呜...我没有...”

　　“到底是不是你自己打翻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撒谎，我就打死你！”

　　那小孩吓得一抽噎，见他娘作势就要抽他，连忙一缩脑袋，“...不是我不是我，就不是我就不是我呜呜...”

　　“......”自家儿子哭得有些惨，那妇人见状再度看向言淮，思索了一番皱眉道，“他平常在家不撒谎的。这位公子，要真是你不小心碰翻了碗，你照价赔偿就是了，也不过一碗酥肉钱。您这身打扮，没必要和一个孩子过不去吧？”

　　言淮淡淡朝她一瞥，眼底深处几不可察起了一丝厌烦。

　　他一身冷意，看着虽不是个好相与的，但围观的摊贩们多与这豆腐娘子相熟，虽不敢大声嚷嚷为她抱不平，但仗着人多势众，不少人都交头接耳地小声嘟囔起来。

　　“就是啊，一碗酥肉才二十文，他身上那料子可不便宜吧...”
　　“这么大人了，还和一个小孩子较劲，什么人啊这是...”
　　“真是，越是有钱人越抠哦...”

　　言淮面无表情扫过面前一众指手画脚的人群，心中平白涌出一阵又一阵的戾气，然而最终又被漠然替代，他身份贵重，一般是不随身携带银两的，腰间挂着的也是曲道一的玉佩，据说是传家玉也不能动，便只能抬手探向头顶，冷淡地将冠簪一抽，就要撂在地上。

　　这时候，一片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一道清朗悦耳的男声忽地响起，似是感慨：

　　“好热闹啊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言淮蓦地抬头——只见不远处，青年穿过了三三两两的人群，正站在几步开外，身姿修长挺拔，笑吟吟注视着他。

　　这一刻，言淮忽然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他下意识偏头就要避过脸去，然而苏辞已经三两步走了过来，状似好奇地打量他，慢悠悠说道，“诶，你这人我怎么有些眼熟？”

　　尾音戏谑上扬，笑意里是透着藏不住的促狭。

　　只这一眼，只这一句，言淮便知道这人已经认出了他来，当下有些没好气，忍不住瞪过去一眼。

　　他不知道他这样子有多生动，和以前冷冰冰的瓷偶模样判若两人，苏辞难得一见堂堂曦王殿下出糗，忍不住还是在笑，打趣道，“曲主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什么曲主事，什么别来无恙，分明认出了他，分明他们不久前才分开。

　　言淮心底恼羞成怒，警告似的又瞥过去一眼，却并未意识到，自从青年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心底的戾气已经奇异般消失，只剩下些许不自在，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见苏辞气质和煦，十分平易近人的模样，旁边有百姓大着胆子问出声，“这位公子，你认识他啊？”

　　苏辞含笑点点头，走近那白衣少年两步，“这位是我朋友，他身上不爱带钱，打碎的那碗酥肉，我来赔。”

　　言淮闻言皱了皱眉，心里有些憋闷，他看向青年，唇瓣微微翕动，像是要争辩什么，但最终只是垂下眼眸，下颌线紧紧绷着，将薄唇不高兴地抿成一条直线。

　　不高兴了也不说，这臭脾气。苏辞一时没搭理他，只是看向旁边卖酥肉的摊贩，“老板，您这一碗酥肉，再加上那个碗，一共多少钱？”

　　卖酥肉的大爷愣了一下，连忙应声，“酥肉二十文，碗嘛，就按三文钱算，一共二十三文钱。”

　　“那您给我来一碗吧。”

　　苏辞掏出一串钱付了，将一碗酥肉端到那抽抽噎噎的小豆丁面前，屈膝蹲下来，含笑说道，“这碗酥肉赔给你，别哭了，好不好？”

　　那小孩呆呆看了看他，又抬头看了看他娘，得到同意的目光后，才大着胆子将那碗酥肉捧在怀里，小心翼翼伸出鼻子嗅了嗅。

　　苏辞见状又是一笑，周身气质十足温润清和，他身上铜钱不多，便站起来，又掏出了一角碎银递给那年轻妇人，不疾不徐道，“小孩子受到了惊讶，这些聊作补偿。”

　　就算是对方的过错，既是赔物又是给钱，态度还如此客气，已经是说不出的妥帖了，那年轻妇人不是不讲理之人，略不自在地将钱收下了。

　　看着这一幕，言淮无声垂下眼眸，就要走，却被走过来的青年蜻蜓点水般在腕骨上轻点两下，紧接着，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像是哄劝，“先不要生气。”

　　言淮不由得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