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游不思君》陶延

30、往事，旧友

　　帝后离开后这场宴会也算得上是要散了，周柒路上碰见了等她的二人，他们回来时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周凌正在和裴瑜说话。

　　“所以我王叔是你们的老师咯。”

　　周凌摇了摇头，拿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指着走过来的周柒三人道：“准确来说是他们的老师。”

　　裴瑜眼睛亮了亮，微微往前走了几步，又像是想起什么，不动声色退回来。

　　“阿南姐呢？”周柒问。

　　“被母后带走了。”有些人会在宴会结束之后去拜见皇后，白池南被皇后带着去见人了。

　　“别说这些了，你们见着临安王了？他果真是祁玉山上的先生吗？”周凌问。

　　周柒点点头，周凌一见便回忆起了当年。

　　裴瑜趁着几人说话的功夫偷偷往周槐那边移，眼睛也瞟着脚步。

　　“阿瑜，你要干嘛去？”那声音由远及近，越过所有人直直的在裴瑜心上敲了一棒，让她有种被抓包的心虚，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她身上。

　　裴瑜横亘在姜狄与周柒之间，再越过姜狄便是他想要去的地方，此时硬生生止了脚步。

　　裴珏一脸无辜站到裴瑜身旁，“你怎么这么奇怪？”

　　裴瑜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道：“二哥你若是无事便去帮大哥分担一下，不用天天跟着我。”

　　“大哥那边有顾年卿和阿璟，又不缺我一个，再说了我本来也不是来找你的啊。”杀人诛心，裴瑜眼睛一斜，手伸出去往裴珏背上一拧，裴珏也不恼，笑着避开。

　　众人看着兄妹两个在这里闹也不出口帮谁。

　　“公主，二殿下，若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周槐打断了他们。

　　裴瑜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又收回来，端正身体，微微一笑，“无事，你们走吧。”

　　周云明和一些大臣被皇帝留了下来，几个人也没管他，正打算离开，却见一个小丫鬟跑过来了，周柒认出了那是白池南身边的露茴停了脚步。

　　“公主，二殿下，小姐叫您过去。”露茴行了礼，见众人都是熟人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便说了，“王三夫人说小姐的簪子是外男所送，不信解释，小姐便想请您二位去做个见证。”

　　“簪子？我带回来的那些？”裴珏每次回朝时会给自己兄长妹妹都带了礼物，今年便是叫人去弄了几只带有北方特色的簪子来，给白池南和裴瑜分了。

　　露茴点点头，“开始时是王家四小姐见样式新奇，便问了几句从哪儿来的，小姐说是他人所赠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那王家夫人便由此发难说是外男所赠，小姐便道是二殿下带回来的，但她一直死活不信。”

　　王家三老爷乃是庶出不受关注，自己也无意仕途，醉心诗书，王三夫人怒其不争，便常想着争一口气，一直想要自己女儿嫁给裴璜来个亲上加亲，但王少傅是不可能让裴珏娶一个庶出女儿的，王三夫人也只能暗暗想想，但不料最后竟是白池南这样一个没家族支撑的女子要嫁给了裴璜，心里别提有多不痛快，这次抓到了点什么还没弄清楚便不管不顾的咬着不松口。

　　裴瑜是知道自己这个舅母的脾性，也有些恼了，“母后就不管管吗？”

　　露茴道：“皇后娘娘有些醉酒，便去休息了，让小姐招待着，小姐觉得此事不必惊动皇后娘娘便没派人去叫，只叫您和二皇子去做个证，堵上王三夫人的嘴巴便好。”

　　其实此事王三夫人的话稍微一想便知道漏洞百出，也很容易解决，若是白池南因为这个事情便去叫了皇后来，旁人怕是多半要看低她。

　　周柒站在旁边听了这么一茬，便明白了，给了周槐一个眼神，假装撸了一下袖子，抹一下鼻子，冲着露茴道：“在哪儿？带我们去吧。”

　　裴珏眼神瞥向周柒，沉默了一会儿笑了，“方才不还是说要回去吗？”

　　周柒拉着裴瑜和露茴，头也不回，“是周槐说要回去，我可没说过。”

　　南湘阁的周边种着许多竹子，乍一看和长乐宫外有些像，但却实实在在的种了许多花，采了几分颜色，添了几分热闹。

　　“老巫婆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自己心里打什么主意你自己清楚，别在这里乱咬人！”一番言辞犀利，硬生生将在场女眷镇得说不出话来，周柒还未踏进殿中也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暗暗鼓掌。

　　“你这小丫头片子天天与男子混在一处，嘴巴也好生厉害，难怪不得人喜欢，京城中的公子都不敢娶你。”王三夫人的声音带着颤，有些破釜沉舟不管不顾的意思在里面了。

　　周柒听了这句话当下便要反驳，“夫人的话就错了，顾小姐随父兄镇守边疆，无论男女皆是大雍的功臣，京城中人谁不喜欢钦佩？”

　　一位穿着珠光宝气的妇人站在中间，与她面前的人对峙着，一个少女拉着她，仿佛在阻止她。周围的人就那样喝着茶看着，白池南将身后人挡住，见裴珏过来了暗自松了口气，想要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参加二皇子殿下，公主殿下。”众人齐齐行礼。

　　裴珏点点头，示意众人起身。

　　一时间殿中无人说话，顾琅嬛方才被白池南护在身后，有些怔愣，此刻裴珏的到来让她的思绪又回到了殿中。

　　“有何不敢？若是他们强于我，便自然不会不敢，如今说是不敢，实则是不如。”她还是穿着一身红衣，直直的站在那儿。

　　王三夫人方才被周柒一说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但现在被顾琅嬛一激，便又口不泽言起来。

　　“实则是你舞刀弄枪配不上别人，你如今还倒打一耙。”

　　“舞刀弄枪还不好？听闻昔年贵妃娘娘也曾随父兄出征，也是弄剑的好手。”周柒又是软绵绵笑眯眯的将话回过去。

　　王三夫人还有些脑子，不至于得罪贵妃，耻笑道：“谁都可以和贵妃比？”

　　“母妃曾说，天下女子在她眼中，皆无高低贵贱，一视同仁。”裴珏开口道。

　　他高坐堂前，让人瞧不清神色，也或许是有些人不敢瞧，但即便是胆子大了也只见其神色讳莫如深，揣摩不出其意思。

　　王三夫人难得闭了嘴，白池南见她终于不吭声了，便想着抓紧把事情解决了。

　　“表哥，王四小姐喜爱我头上的钗子，你下次便再托人带几支回来，算作我送王四小姐的礼吧。”

　　裴珏点点头，“那我再多弄几支过来，阿瑜也道这东西稀奇。”

　　裴瑜毕竟与王家沾亲，见王三夫人这样丢脸也面上无光，正缩在周柒后面减少存在感，听见裴珏提到她探出头来，“是啊是啊，二哥你好小气，只给我和阿南姐带那么一点。”她还是向着她阿南姐的。

　　“多谢二皇子殿下，白小姐，公主殿下。”一直拉着王三夫人的少女走上前来。

　　也不怪王三夫人想着将自己女儿嫁入皇室，王四小姐名王念谙，年纪比周柒还要小上一岁，亭亭玉立，气质大方，像一株腊梅，安静却又吸引着人去瞧。

　　周柒进来时便注意到了她，也猜到她的身份，笑眯眯接话道：“王四小姐不必客气，正巧我也托二皇子帮忙带几支回来，我们倒是想到一处了。”

　　裴珏问言瞧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

　　这场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众人见裴珏在场也不好久待，纷纷告辞。

　　白池南将顾琅嬛留了下来，周柒偷偷将裴瑜拉到一旁，问道：“顾家小姐与阿南姐到底怎么回事？”

　　裴瑜瞧了眼远处讲话的两人，隔了这么远她依旧能感觉到她们周边空气的滞留，裴珏早已离开，屏退了宫女。

　　“我也是听大哥说的，好像小时候阿南姐和顾家小姐交好，但当年西戎政权更迭之际生出异变，西戎太子向大雍求助，朝中能用的武将便只有白家小舅舅，便被派去西戎助当今西戎王平定叛乱。叛军为首之人是之前西戎的三皇子，军权在握，好战喜功，白家小舅舅与其僵持一年平定，但回朝之时在与南疆的三国交界处遭了余留下来叛军的埋伏。”

　　这件事情不算秘密，当年白敬雨体谅战士与家人分离多时，便让部分人马先行回朝，自己则留了一月清除余孽，又留了部分人助西戎太子重整政权，自己带着小队人遭了余留下来叛军的埋伏。

　　庇佑大雍百年的武将白家最后一位将军的不是堂堂正正死在战场，死在了与自己国家一线之隔的峡谷内。

　　周柒少时了解到此事时气愤又不解，在世很多人也很不解，白敬雨为何在途径三国交界地带时给自己留了那么少的人。

　　“其实当年白家小舅舅早就去信给顾家人，他们驻守南疆边界，在此接应是再合理不过了，但......顾家没有去人，安国公声称自己没有接到白家的密信。”

　　这是一段朝中少有人知的事情，裴瑜也是偶然听裴璜与裴珏提起，斯人已逝，白敬雨的亲信与他一同死在了峡谷之中，留下来的只是曾听说自家将军是这样安排，但没人能证明白敬雨给安国公去了信，也没有人能够保证安国公收到了信，景安帝只能不了了之封锁消息。

　　“所以阿南姐是因为这件事情和顾家小姐造成这样了？”

　　裴瑜点点头，“应该是的，我听贵妃娘娘身边的嬷嬷说当年阿南姐入宫后顾琅嬛时常来找她，但阿南姐心中郁结，对她不怎么搭理，但她还是锲而不舍。可有一天她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情，便来质问阿南姐可否确定有那一封信，为何一定就觉得是顾家对不起白家。当年白家小舅舅在家书中提起过他的安排，阿南姐自然是深信不疑，两人大吵一架，再也不相往来，后来顾琅嬛母亲去世，她也被安国公带走了。”

　　周柒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叹一声命运弄人。在日落之时出了宫，碰见了还在等她的三人，站在残阳下，影子拉到她脚边，姜狄催促着她走快点，被周凌呛声，她感觉她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