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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其实今天宜出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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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何夕开了那句玩笑起，一直到停好车往超市走的这段路上，叶行舟就再没开过口。
进了超市后，叶行舟没去买烟，而是推了一辆购物车往生鲜区走。
何夕小步跟在后头，细细关注着叶行舟的反应。
突然，推车走在前头的男人突然停下脚步。
“啊？”何夕一激灵，赶紧走到叶行舟身旁，“怎么了？”
“拿我当助理呢？”叶行舟把推车推到他面前，然后大掌一松揣进口袋，“自己推。”
“哦。”何夕偷瞄了他一眼。
叶行舟漫不经心四处观察着，像极了下班后来超市买菜的居家好男人。
大概是这段时间工作太忙没时间逛超市，又或者是因为，今天逛超市的时候不是他独自一个人，放眼望去，今日的西红柿好像比之前更大更红，柚子也比上一回来的时候更圆更让人垂涎欲滴。
没一会儿，何夕的购物欲就上来了。
“来两盒蓝莓？”何夕销售上身，拿着一盒跟叶行舟说，“你经常盯着电脑看，这个对眼睛好。”
叶行舟接过他手上的那盒蓝莓，然后放进购物车里。
“今天的小番茄看着也挺新鲜的。”何夕到试吃区尝了一个，小小一个儿，还带着点甜，他随手拿了一个试吃，递到叶行舟嘴边，眼睛已经在选要买哪一盒了。
小番茄在手里举了老半天也没反应，他手都快酸了。
扭过头来催促：“挺好吃的，你尝——”对上叶行舟探究的目光，何夕指尖猝不及防的颤了下。
互相喂东西这么亲昵的举动，他怎么可以。
对面的销售姐姐笑着说：“尝一个嘛，你弟弟手都举酸了。”
何夕挪开视线，尴尬的想要解释。
下一秒，他指尖的小番茄变成一团空气，温热的唇瓣短暂的在他指头上划过。
确实很甜。
吃完，叶行舟一脸严肃的对销售的女生说：“他不是我弟弟。”
如果他的生活顺风顺水，那些不好的事一件都没发生过，此时此刻他会十分得意的扬起下巴跟销售姐姐说一声“他是我男朋友”。
但印记留下了，就抹不掉，也不能装聋作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何夕偏过头，抿了抿嘴，将眼底的难过压了下去。
叶行舟表情冷漠，不咸不淡的否认掉陌生人随口说说的话，看着听着都像是在凶人。何夕扯了扯嘴角，露出微笑对销售姐姐说，“给我们拿两盒吧，挺好吃的。”
拿了小番茄，何夕轻轻拽了拽叶行舟袖口，用商量的口吻小声说：“再到别的地方转一圈吧？”
后来又买了几个苹果，何夕说公司里的小姑娘们说煮苹果水挺好的，他自己也试着煮了两次喝，还不错。
还有香蕉，橘子，柠檬，瓜子……买这些的时候，何夕都买的双份。
叶行舟没跟他一块去收银台结账，自己转身去了旁边买烟。
店家拿了一包玉溪，叶行舟扫二维码的时候，想起来在日料店，何夕想抽烟却找不到打火机，就下意识对店家说：“再拿十个打火机。”
打火机放在他面前，他才恍然大悟醒过来。
何夕缺不缺打火机跟他有什么关系？屁关系都没有。
忽地，叶行舟自嘲的笑了笑。
叶行舟。
你就是贱。
十个打火机揣进西裤口袋，口袋那块直接鼓了起来，看起来很失礼仪，叶行舟脱下西装外套，把外套挎在右胳膊上挡着。
何夕还在结账，打算找个抽烟区抽根烟，抬眸扫过收银台的时候却没看到何夕人影。
他不禁皱了皱眉：“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烟盒外表的那层薄塑料包装已经撕开，叶行舟没来得及找垃圾桶扔，攥在手心去收银台那边找人。
“就是他！我们远哥刚刚熬出点儿头来就被他给毁了！”
“没错！这让我们哥以后怎么配合剧方宣传啊！”
“堵死他！别让他跑了！今天我们必须教训他一顿！”
在收银台找了一圈也不见何夕人影，叶行舟顺着走进去，蔬菜区乌泱泱一群人在叽叽喳喳，绿叶菜漫天飞舞从一边被丢到另一边。
匆忙中，叶行舟看到被堵在中间举着电话无可奈何打电话的何夕。
他浅色的外套已被不知名的东西弄得一片污渍，围堵他的那伙人看着年纪不大，气火旺，超市的安保人员被挡在外面根本进不去。
情急之下，叶行舟一把夺过试吃区销售手边的喇叭，冲着人群大喊一声：“警察来了！”
果然，那伙人有大半的人停手面面相觑。
叶行舟撂下喇叭冲进人群，准准抓牢何夕的手拽着他逃出人群。
狂奔的路上，叶行舟眼疾手快抢过何夕拎在右手上的购物袋。
身后的叫喊声中夹杂着保安的怒令。
回到车上，何夕坐在副驾驶空洞望着前方喘气。
身侧的叶行舟安静坐了几分钟，噗嗤笑出声来。
何夕扭头看。
叶行舟目光落在何夕衣服的污渍上，话语中略微带着笑，“高危行业啊。”
何夕不好意思，干笑着低下了头。
这事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被人像过街老鼠似的追逐，菜叶子西红柿直往他身上砸，比电视剧演的还激烈数倍。
“这帮小孩儿真会浪费粮食。”
叶行舟把西装外套递给何夕，“你身上那个，脱下来吧。”
“你不冷吗？”
话是这么问的，但肢体比语言成熟，叶行舟的外套已经被何夕拿在手上了。
“刚考了两百米冲刺，不冷。”叶行舟看了他一眼，拉过安全带系好，“打道回府？”
确实得换一下，他身上全是味儿，关键衣服太脏，系安全也会把叶行舟的车弄脏，脱掉外套，何夕把脏的那面裹在里边，卷成一团放在自己脚边。
叶行舟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何夕撇撇嘴，“嗯。”他叹气道：“看来今天不宜出门，该看看黄历的。”
叶行舟专心开车，没搭话茬。
…
到小区门口后，叶行舟把后备箱打开，看着何夕慢腾腾从最大的那个购物袋里拎出来一个小一点的购物袋，怀里搂着他那件脏了的外套。
北风吹得人还有点想打冷颤，才下车不到两分钟，何夕鼻子就被冻得通红。
购物袋剩下大半的东西留在后备箱，何夕说：“那些是给你买的。”
“谢谢。”叶行舟直勾勾盯着何夕冻得通红的鼻尖，“等等。”
他绕过车身，从副驾驶座椅上拿出来西装外套，折回来披在何夕身上，“礼尚往来。”他朝后备箱的购物袋扬了扬下巴。
何夕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叶行舟就冲他摆摆手，“回吧。”
走了几步，叶行舟已经上了车在启动引擎，何夕扭头跑到车前，车里的人把车窗摇下。
何夕微笑着说：“其实今天宜出门。”
不太明白何夕为什么这么生活，但叶行舟还是很捧场的嗯了一声。
“因为不出门的话就不会碰见你。”何夕说，“晚安。”
说完他就跑开了。
路灯下，披着他宽大外套的身影看上去依旧那么瘦小。
叶行舟忽地笑了。
目光落在已空荡荡的副驾驶座椅，仿佛刚下车的那人残留的气息还在，他的心跳的很凶。
长大真累。
想问的话不敢开口，真话当玩笑开，小心的试探，一个猜错便迅速躲闪回原处。
…
一进家门就闻到了香气四溢的饭香，叶行舟低头专心换鞋。
“李政说你晚上没去，”餐厅传来叶父的声音，“去忙什么了？”
换好鞋，叶行舟朝餐厅走去，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看着一桌色相俱全的晚餐，“孟女士厨艺见长啊，你们怎么才吃晚饭？”
叶父哼了一声，“你说呢？”
“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叶行舟笑道。
孟知白了他一眼，“李政打电话说你没去，正好有上面的人在，他看场面控不住就急着搬救兵，一个电话把你爸叫过去了。”
叶行舟抿嘴一笑，跟喝蜜水喝醉了似的开他老子的玩笑，“那这慈善晚会办的不行，怎么能让我爸饿着肚子呢！”
“小兔崽子，你西北风喝醉了吧？大晚上一进家门就开始笑，”叶父说：“刚问你晚上去哪了？”
“爸你真是的，”虽然在外边跟何夕吃过了，但叶行舟还是坐在餐桌前，打算陪父母再吃两口，“我耳朵又不聋，听见了故意不回答肯定是不想回答，您怎么还追着问呢。”
叶父瞪了他一眼，转头跟孟知说：“看看，我就说他该叛逆的时候不叛逆，肯定攒后头憋个大的吧？”
“路上遇见何夕了，”叶行舟夹了一块鸡肉放父亲碗里，“正好都有时间，一块吃了个饭。”
叶父握着筷子额度受手一顿，“谁？”
叶行舟嘴巴微张，正要开口，他夹出去的那块肉被父亲夹到他自己碗里。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紧接着，父亲手里的筷子就被他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同事眼中，父亲是严厉的；亲戚邻居眼里，父亲是儒雅随和的；在他眼里，父亲虽严但偶时也幽默。
但饭桌上摔筷子，今天是父亲有史以来的第二次。
上次是——
“叶行舟！”叶父“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怒指着他说道：“一分钟前我还觉得你是个正常人，我看你应该立刻马上去医院看看你那脑子！你忘了当初你为了找他差点车祸吗？！你喜欢男的，可以，我们让步，我们不要求你非要娶个你不喜欢的人传宗接代。你妈妈为了生你在鬼门关走了三天三夜，不是让你到这个世界上让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叶行舟微微抬眸，硬扯了扯嘴角才勉强露出一个弧度，他伸手轻握住父亲的手腕，软声道：“我真不记得了，爸。”
他缺失了部分记忆。
叶父眼眶一红，别过脸去不看叶行舟。
叶行舟喃喃自语，道：“我只记得他对我挺好，我…”
那些他忘记了的事，就像一个黑洞，每每深夜十分，总会逼得他心口隐隐作痛。
越是想不起来，就越是想一探究竟，残留的碎片记忆里，美好中掺杂着消失，他也不知道该去向谁求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