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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人活瞬间 ...

  •   第七十一章

      ——莱特星。

      季从风和他的父亲一样,是一位受人爱戴的政治领袖,这样的人物突然称病,莱特星少不了震荡,议长已经超过一个星期没有现身,民间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不少人猜测他是因为前段时间公开以个人身份拆联邦政府的台而遭到冷处理,更有甚者宣扬阴谋论,认为从未知病毒的消息传开到现在议长失踪,都是一个局,一个为了把季从风拉下马的局。

      不管民间猜测如何,联邦政府和议会始终都没有回应,只称议长身体抱恙,知道内情的安迪近些日子都在协调议会内部各项事宜,除此之外还要想方设法地安抚季从风的追随者。议长交代过他,不论情况如何,都不能停止对重启计划的造势,但与议长几乎同步消失的余迟,让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一个多星期了,联邦没有传出任何派人前往地球的消息,那就说明余迟还没前往地球,议长的安排只能不断推后,不断拉长的时间线会让民众更加恐慌,距离投票截止日期也已经越来越近,可他甚至不确定季从风的安危。

      深夜,安迪忧心忡忡地离开了议会大楼,他有些责怪自己太过没用,帮不上议长更多。

      “噗斯噗斯——”

      一个奇怪的声音从大楼前的花坛边响起。

      安迪脚步顿住,往那边瞅了一眼,对方似乎知道自己已经被注意,伸出食指勾了两下,示意安迪过去。

      安迪皱皱眉,环视四周,确定并没有可疑人员后向花坛靠近,然后他才发现,这人根本就不在花坛后,而是为了躲监控,直接藏在了密密麻麻地灌木丛里。

      “坐下!”那人低声道。

      安迪看了看花坛边上的灰,正犹豫要不要坐下去,然后那只手又伸出来,在瓷砖上抹了几下,“真不愧是议长的助理,连洁癖都一模一样。”

      安迪有些尴尬地坐下,两人距离拉近了许多,“你是?”

      “我是罗弈,城防守——”

      “我知道,”不等罗弈说完,安迪直接打断,“你是田处长的属下。”

      “这你都知道?”罗弈一惊,“做议长的助理难道要记住所有公职人员的名字?”

      安迪轻声一笑,“那倒没有,只不过帮议长调查过你。”

      “议长?调查我?”

      妈的顾放,我就知道跟你小子走太近准没好事。

      罗弈来不及在心中暗骂顾放一轮,立马想起来还要先说正事,“你低着头,假装坐在这里很抑郁,不能让人发现我来找你。”

      安迪认真配合,乖乖低下脑袋,甚至表情也变得很沮丧,低声道:“是田处长让你来找我的吗?”

      “对,我们处长现在情况很特殊,简而言之就是被扣住了,进出都有人看守,没办法自己出来求援。”

      “求援?”

      “余迟组长被关押了,听说会被判刑,具体的田处没告诉我,我听他意思大概是说这会破坏议长的计划,田处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行动受限,这件事必须尽快通知议长,可我不知道议长在哪,只能来找你了。”

      安迪心中的不安在罗弈的话语中逐渐变为现实,安迪心底一寒——果然出事了。

      罗弈:“你能去把这个消息告诉议长吗?我听说他生病了,你肯定能见到他吧?”

      安迪:“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想办法通知议长,你在田处身边要小心。”

      “好,那就拜托你了,我先走了,”罗弈说完开始在花坛的灌木丛里蛄蛹,一边骂骂咧咧道:“这该死的监控系统,铺天盖地的,逼得老子只能爬!”

      原本听完消息焦头烂额的安迪听到这话没忍住噗嗤一笑,看着一只硕大的虫在自己面前移动。

      “小心点!再见!”

      回家后安迪想了一夜,余组长都要被判刑了,肯定是去不了地球,那议长的计划铁定要失败,可他也联系不上议长,这可怎么办?

      无奈之下,他联系了赵行,议长走之前说过,遇到实在无法处理的情况,就找这个人求助。

      “你去外交部找闫桉,”赵行知道消息后,思忖片刻,给出了这个人名,“他肯定有办法。”

      翌日,安迪借公事之由去了外交部。

      “从风称病居然是去了地球?!”闫桉震惊得瞪大眼睛,“他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这太危险了!”

      “议长出于安全考虑,只有几个人知道这个消息,议会上下也只有我清楚,”安迪解释道,“而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您能联系上议长吗?”

      闫桉沉思片刻,“照你所说,如果他成功到达地球,会立刻去寻求地球互助会的帮助,之前拉迪米尔会长曾经在公函里夹带过密信,我可以试试。”

      “那太好了!”安迪说,“这样我们就能知道议长是否安全了!”

      “但是我们需要一个给地球互助会发送公函的理由,”闫桉皱起了眉,“这件事我来想办法,你在这里待太久会让人起疑,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好。”

      安迪离开后,闫桉坐在办公桌前转着笔,眉心半拧。

      有什么借口呢?

      每一份发往地球的公函都需要交给行政官亲自过目,并且记录在案,若是上次两星通讯重建没出意外,他就能……对了!闫桉想起来上次通讯重建失败后,两星都对此事发函进行说明,但莱特星似乎没有进行后续回应。

      闫桉立刻检查了近期的发函记录,关于通讯重建失败,两星最后的联络是以地球互助会传送来的当日通讯数据和视频做结,联邦并未对此进行专门回复。

      闫桉心念电转,立刻开始起草公函,不过半个小时,他就完成了文书撰写,大意是对调查结果进行了一个简单汇报,说明问题的确不出在地球,事件仍在调查中,请对方耐心等待。
      确认无误后,他把这份草拟公函提交到系统中,等待行政官海勒女士的批阅。按照常规流程,闫桉原以为起码需要第二天才能收到回复,甚至做好了不被通过的心理准备,可他没想到不过半个小时就收到批阅回复,简简单单一个字——“准”。

      虽然批阅速度有些奇怪,但闫桉来不及细想,立刻翻出来拉迪米尔曾经隐藏在公函里发送到莱特星的加密程序,用同样的编码方式把余迟的情况简单叙述,随后递交给技术人员进行发送。

      看着虚拟屏上主角拉满的发送进度条,闫桉微微松了一口气。

      希望能帮上他吧。

      ——地球

      “这可是第六个了,”刘得生喘着气儿,跟上顾放脚步,“你确定今天晚上就去?”

      顾放看他一眼,没说话,但满脸写着“你说呢?”

      “妈的,为了听你那破故事,可把老子折腾得够呛,真是赔钱买卖,”刘得生把手里还未燃尽的烟头随手丢到路边,一脸晦气恶狠狠道,“我跟你说,等把你那姘头救出来了,你要是敢不说,或者敢告诉我假的,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顾放脚步顿住,扭头瞪着刘得生,“嘴巴放干净点儿。”

      虽然刘得生说话难听,但顾放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有点东西,军事世家毕竟不是吹的,刘得生对地球废弃军事基地和资源储藏地的掌握实在惊人,他认为那些人凭空出现在地球,必然会找这类地方为据点,一则远离城区,可以减少行踪暴露,二则便于资源补给,由此逐个排查,就能找到些眉目。除此之外,他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批帮手,个个都不简单,也不知道刘得生开出什么条件,反正这帮人既听指挥,又不怕死,很让人放心。

      他们刚刚完成了对第五个可疑据点的扫荡,虽然没有发现季从风,但事实证明,进化会在地球并非完全销声匿迹,起码两个月之内,他们在地球有活动。

      “那你歇着吧,我去病房看看。”

      刘得生转身离开,顾放进了地球互助会的休息室,开了瓶水喝了一大口,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过整觉了。

      目前形势并不明朗,为了避免和莱斯他们发生正面冲突,也避免让季从风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他们并不敢明目张胆的营救季从风,而是选择掩人耳目,由杨觅语留在希兰城内应对突发情况,了解莱斯的实验动向,而顾放则带着几个队员轮流出城寻找季从风的下落。

      为了避免进出城的查问,顾放把斯瑞他们溜进希兰城的通风口炸开一小半,现在可以容纳一个成人顺利通过,并且所有的行动都安排在夜晚,有时候白天顾放还要回希兰城,以防莱斯起疑。

      这样的折腾不止耗费体力,更是精神上的折磨,一次次怀着希望潜入危险,却又一次次失望地返程,时间越拖越久,无论是莱特星还是进化会始终没有任何消息,这也意味着季从风这个议长的存在可能并不会给对方造成威胁,成了一枚可有可无的弃子,那么死亡就会离他越来越近。顾放点燃一支烟给自己提神,白色的烟雾在空中缠绕扩散,他皱着眉,定定地望着虚空。

      季从风,你到底在哪里?

      ——

      刘得生轻车熟路地进了病房,没有遇到任何阻拦,陪床的林清听见动静猛地抬起头,见是刘得生,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天亮,知道刘得生是刚刚结束行动,他揉了揉眼睛,“还没找到议长吗?”

      “哪那么容易,”刘得生走到莫妮卡床边坐下,帮她捋了捋额间碎发,她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往日里风情摇晃的一头卷发也失去光彩,“你姐怎么样了?没醒过?”

      林清看着刘得生,那双注视着莫妮卡的眼看似晦暗,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奔涌,他轻轻摇摇头,“没有。”

      “行了,你回去歇着吧,我来守。”

      林清脚步没动,“你真是我姐夫?”

      刘得生偏头看着他,嘴角勾起,“怎么,不信?”

      “我从没听姐姐提起过你,”林清说,“我问过店里的其他人,没人听过刘得生这个名字。”

      “那是他们孤陋寡闻。”

      林清皱了皱眉,这个男人不像神经病,来路也不简单,他一开始还心存敌意,但刘得生每天结束行动回来都直接过来陪床,对莫妮卡的关心明显不是作假,他叹口气,“算了,等姐姐醒了我自然就知道了。”

      “别告诉她。”

      “什么?”

      刘得生顿了顿,“如果她醒了我不在,别告诉她我的事情,我…想自己说。”

      “好。”

      林清不明白,但配合地点点头,退出病房,刘得生给莫妮卡掖了掖被角,开了夜灯,然后往病床旁的躺椅上一摊,毫不把自己当外人,阖上眼准备小憩,可刚闭上眼,那些霓虹灯光影影幢幢的夜晚,九分假一分真的撩拨试探,酒气与情欲的碰撞交缠,就这么忽然涌了上来。

      他和莫妮卡虽然相识多年,但两人甚少有过这么平静的,不夹杂任何情欲的相处。他向来以风流擅场自居,并且笃定莫妮卡也是如此,可究竟是在哪一次推杯换盏间动了真心,他从来都不清楚。

      ——“我是你姐夫。”

      刘得生勾唇苦笑,自己是怎么有自信说出这句话的。

      他忍不住睁开眼,扭头看着身旁病床上的莫妮卡,又忍不住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昏暗灯光下,他没有看见莫妮卡轻颤的眼睫,满足地闭上了眼。

      莫妮卡缓缓睁开眼,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指尖缓缓扣拢。

      ——

      “砰”地一声,大门被故意重重摔在墙上,昏睡中的季从风无法克服本能被吓到抽搐,他被捆得太久,身体已经虚弱疲惫不堪。

      “哎哟,不好意思,季议长睡着呢,”年轻男人朝着季从风假模假式地鞠了一躬,“这不是来给您送饭,您谅解哈。”

      年轻男人一把捏住季从风的下巴,粗鲁地把营养剂灌进样季从风嘴里,又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笑盈盈地看向呛咳不止,狼狈不堪的季从风,,“怎么样,议长,想好了吗?”

      “滚。”

      季从风的声音沙哑不堪,像是磨砂纸蹭着粗粝表面,擦出他深深压抑的不甘与愤恨。

      “我可好心提醒你,你只剩不到一天了,”年轻男人凑到季从风耳边,“下一顿饭能不能吃上,可就不一定了。”

      “滚!”

      季从风几乎是嘶吼着喊出了这一句,那男人十分识相地转身离开。

      还剩一天,外面始终没有消息,看来顾放他们是没那么容易找到这鬼地方来了。

      不能再坐以待毙,只能靠自己了。

      或许是关起来的这些天太过折磨人,季从风其实瘦了不少,身上缠绕的绳索便不再那么紧,给他留出了些许活动的空间。他努力挣动着被绑在椅背后尚能活动的左臂,握住折断的右臂,死死咬着牙,用尽全力忍住疼痛,使劲将它朝相反的方向翻折。

      “喀喀——”

      断臂再次发出断裂声响,季从风疼得仰起头,颈侧青筋暴起,嘴里铁锈味泛开,他无声地大口喘着气,缓了片刻后,他尝试着挪动二度翻折的右臂,绳索因为断臂翻折角度的改变,腾出来更多的活动空间,因此上半身得以从束缚中解脱出来,虽然这耗费他为数不多的体力。

      季从风可以活动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摘下蒙在眼睛上的布带他终于可以看清这个房间的全貌——一个废弃的宿舍,几步之外还放着双层铁架床。

      他又缓了半晌,然后再次握住自己的断臂,猛一发力,这回是把手臂接上了。

      这种残忍简单的自救方式让他的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滑落,又杀得颈间伤口火辣辣地疼,顾不上清理伤口,他从后腰撕下一截还算干净的衣摆,带绕着脖子缠了几圈,又费了半天劲把腿上的绳子解开,之后整个人虚脱一般直接躺倒在了地上,被束缚得太久了,所有的肢体都脱离了他的控制,只能静静等待它们复苏。

      房间没有窗,看不出外面什么情况,只有一扇门可以进出,他的终端信号被屏蔽,无法定位这是什么地方。

      看来只能是从大门出去再做打算了。

      他休息了没一会儿就挣扎着站起来,重新蒙上眼,又捡起地上的绳子把自己绕回椅子上,只是这次没有打结,而是把绳子攥在手心,随后他开始努力挣扎着摇晃椅子,直到连人带椅再次摔倒在地上,碰撞出一声巨响。

      上次他挣扎着摔倒时,过了一会儿才有人进来把他扶起,因此他猜测门外应该有人看守,但距离较远,而且对方人数一定不多,毕竟这个组织在地球已经消失了很久,就算最近重新冒头,短时间之内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从莱特星转移过多人手来地球。

      外面很快传来脚步声,而且只有一个人。

      季从风耳朵贴着地板,听见那人越来越近,开始假装疼得抽气,数秒后,大门打开。

      “怎么又摔了!都说了让你老实呆着!”

      那人走到季从风身边,弯下腰握住椅背想把人扶起,电光火石间,季从风猛地出拳打在那人胃上,接着又一手刀剁向他颈间,来不及出声,那人便已经倒下了。

      季从风迅速起身剥了那人的衣服给自己换上,还在他腰间找到一把枪,然后又费了半天劲把人捆回椅子上,他右手使不上劲,这个过程并不轻松,没一会儿又疼出一身冷汗,可来不及休息,他立刻就出了门。

      门外是一条黑暗的走道,很长,偶尔有灯光闪烁,和他猜测的一样,这是一处废弃的军事基地,数年战争,让地球上建了不少这样的地方,其中较大的都会被回收利用,还有些小的驻扎点则逐渐废弃。

      季从风推测,进化会的人当年应该是全部撤离了,所以顾放才会去执行销毁信息的任务,他们这次回归应该是为了希兰病毒带来的那些免疫者,所以他们暂时应该不会有稳定的新据点,只能靠地下城外的这些废弃军事基地作掩护。

      和他猜得一样,走廊上的确有人驻守,但数量并不多,能看见的只有两个,他把枪放回腰侧,并不打算开枪解决这两个守卫,这里光线昏暗,看不太清面容,说不定能蒙混过关。只有一个问题,眼前这条走廊向两侧延伸,而他站在正中间,哪边才是出口所在的方向呢?

      季从风决定赌一把,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放松步伐,向左边走去。

      “怎么,他又闹起来了?”

      为了避免声音对不上惹人起疑,季从风一边回答一边呛咳起来,“是呀,咳咳……咳咳……”

      对方看他咳得直不起腰来,先是怔了数秒,然后惊恐地问:“你怎么了?不会是……感染希兰病毒了吧?”

      季从风摆摆手,“没,咳咳……呛着了,我去喝口水。”

      “吓死我了,”对方拍着心口,送了口气,“也不知道莱斯教授那针靠不靠谱,我还以为你感染了,去吧去吧。”

      打针?

      进化会已经开始给人注射血清了?

      季从风眉头一拧,但没敢细问,用手掌掩着嘴继续往前走,拐过一个弯后,又是一个守卫,他试探着走了几步,发现一个拐角,里面没有人,他没有犹豫,再次拐弯,可走着走着,这样的岔路不断出现,他一连拐了四个弯,却始终没见到出口。

      这不对,如果只是一处普通的废弃基地,规模不可能这么大,这简直算得上一个中级指挥中心,这样的基地不可能不被临时政府接管。更奇怪的是,他觉得自己一直在走下坡路,地下建筑的出口通常在高处,怎么可能越来越深?

      季从风停下了脚步,继续走下去只有可能被困在这里,耗费体力,得不偿失。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出不去,那是不是可以先搜集些有用的信息?或者藏起来,这样顾放他们找过来的时候,自己就能提供有效信息进行配合。

      这地方太黑了,能源供给断断续续,灯光时不时闪烁显得格外诡异,好在他终端还能照明。这条路上没人,他开始仔细查看走廊两侧的墙壁,墙面的钢材似乎品质很高,比他在驻地部队见到的还要好些,但很奇怪,这走廊空空荡荡,两侧都没有房间,岔路的分布也没有规律,这简直像是……迷宫。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看到守卫,但拐过几次弯之后,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季从风一开始以为是人手不够,现在看来,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也不知道这诡异迷宫的路线,所以只守住了几处出入必经之道,而自己为了躲避守卫,反而进了迷宫?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季从风拧着眉,他在这里兜兜转转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他倚着墙壁坐下,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密集的脚步声却在此时传来。

      季从风迅速起身,躲进另一条通道,但脚步声很明显继续朝着自己奔来。

      “这边。”

      “是!祁先生!跟上!”

      “目标正在移动,他身上应该有把枪。”

      季从风听见声音越来越近,迅速移动起来,对方显然是能够看到自己的行动轨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他奔向下一个岔路时,迎面伸出来一只手,他猛地刹住脚步,一个年轻男人站在他面前,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你不会真以为你能跑出去吧?”

      熟悉的轻佻语气,是那个年轻男人。

      男人挥挥手,走廊两侧双面夹击,一时向季从风靠近。季从风没放弃,立刻开枪射击,他的目标就是那个年轻男人,只要解决了他,就算逃不出去,应该也算砍了进化会一条手臂。

      男人看着射向自己的子弹,没有挪动分毫,依旧气定神闲地站着,就在那千分之一秒的一个瞬间,一个守卫冲了上来,替他挡了子弹,他倒下之后,更多的守卫涌了上来,季从风一枪一个,射击没有间隙,却打不中那个男人。

      “那把枪里还剩两发子弹,”男人看着季从风,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开枪吧,就当是我找人陪议长玩玩。”

      季从风没说话,一个闪身踩在墙上借力,想从上方射击,但他左手握枪,精准度本就更低,钢制墙面光滑,他一脚踩偏,子弹从年轻男人的脸侧斜斜擦过,而男人依旧没有挪动分毫。

      就差一点。

      季从风不死心,忽然抬头看天花板,又开了一枪,他迅速计算了反射角度,子弹完美地打在头顶钢板上,随后向下反弹,看那趋势必然会射中那人眉心。

      可男人在季从风抬头的那一瞬间就猜到了他的意图,他勾唇一笑,在最后一瞬闪身躲避,随后一个原地翻身上墙跃到季从风面前,抓住他握枪的手腕,“议长玩得还开心吗?”

      季从风微微躬身,借着那个姿势,猛地抬膝顶上那人小腹,但对方突然松手,灵巧侧身抓过了季从风刚刚接上的右臂。膝盖积蓄的巨大力量没有落到实处,整个身体因为惯性被带着朝前扑去,被握住的右臂再次向相反的方向翻折。

      “喀——”

      “啊——”

      “哦?又断了?”男人好似大吃一惊,“这可不能怪我。”

      右臂在数次翻折之下,已经弯成了一个古怪的形状,男人轻轻松开手,手臂在引力作用下自然下落,晃荡着砸在季从风身侧,他的脸一瞬间苍白至极,在走廊闪烁灯光下,竟有一种非人的怪异。

      男人轻松地卸掉了季从风的枪,“听说议长是第一军校毕业的,看来也不过如此。”

      季从风抱着自己的右臂,身体不住地痉挛,他颤抖着开口,甚至清楚地听见自己齿间相互碰撞的声音,“你……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男人不屑一笑,“议长还是先想想,这次逃跑,会让你付出什么代价吧。”

      他说完挥挥手,守卫将季从风架起,跟着他往前走。

      季从风注意到他的终端上显示着一个个小红点,并且在不断移动。

      难怪。

      估计是自己偷换的这身衣服上有定位仪。

      “是你的枪,”男人一边走着忽然开口,“这里的每把枪上都有定位,想不到吧?”

      他语气里满满的得意,季从风刚刚看清了他的脸,看起来是年纪不大的一个男孩,估计才十八九岁,头发似乎还挑染了几种颜色,行事作风乖张不羁,浑身上下透着股最让他反感的、玩世不恭的劲儿。

      “你身上没有武器,领袖猜到你逃跑的话,一定会拿走守卫的枪,果然,你还真是没有让他失望。”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不过就算你不拿枪,这鬼地方你也逃不出去。”

      季从风没有说话,他仔细揣度着男孩话里潜藏的信息,看来自己之所以能够逃出那件牢笼,不是因为门口守卫少,而是对方自信自己绝对逃不出去。而且这个男孩走路过程中一直盯着终端上那张图,看来他对这里也不熟。

      季从风被重新押回那间房,之前被季从风绑起来的守卫还在屋内。

      “祁先生!太好了,您把他抓回来了!”

      男孩脸上闪过一瞬不爽,继而勾起嘴角看着那人,“是啊,所以你没什么用了。”

      “砰——”

      男人来不及喊出声,就被子弹射穿眉心,一击毙命。

      “怎么不直接喊我名字?”男孩嫌恶道,“妈的,这辈子最讨厌蠢人。”

      他让人把尸体抬下去,可能是没了凳子,季从风这次倒是没再被捆起来。

      “天马上就亮了,领袖很快就会来找你,这次你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男孩丢下一句话,再次把门关上,但季从风听得很清楚,这次门外留了人看守,数量还不算少。他努力挪到墙边靠着,体力早已耗尽,精神也被疼痛摧磨得涣散起来,右臂现在是完全不能动了,就算接上了,估计也要留下后遗症。

      好渴啊,季从风想。

      马上就要天亮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绝对不会答应那些要求,进化会有胆子筹谋到这一步,说明他们的势力比季从风想像得更为庞大。

      所以这就是最后了吗?

      死在这个不知道是哪的小房子里,这么诡异的地方,谁能找到啊。

      就算找到了,也早就变成骷髅架子了。

      季从风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说来也奇怪,那些事情都和那些高尚的,光荣的,拯救人类命运的事情无关,他想起了自己近二十七年的人生里,很多很多很小的瞬间。

      他想起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自己还是个咿呀学语的孩童,静静躺在床边的摇篮里,父亲母亲难得空闲地坐在一旁,一个捧着书,另一个插着花,两人时不时来逗弄自己。

      又想起一个阴沉晦暗的雨天,他放学回家,司机来得很及时,没有让他淋到一滴雨,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脑中重复着一句话,还用了老师上课刚刚讲过的比喻——“我的心被淋湿了。”可是回到家,他在庭院外就看见了屋里的暖黄色灯光。那是母亲在家时必然会打开的一盏小灯,他打开门,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是母亲熬了粥,于是他心里循环的句子换成了“太阳晒干了我的心脏。”

      原来自己的童年也有过幸福的瞬间,季从风嘴角忽然就泛起淡淡的微笑。

      他还想起进入第一军校的那天,和顾放的第一次相遇,以及之后无数个生硬的“巧合”,想起和队友们每次并肩作战结束后,飞扬的笑声,想起第一次踏上星舰时顾放告诉自己——“愿你从风”,想起两人确定关系后,自己第一次主动的一个亲吻,他想起了很多个瞬间,有顾放的瞬间。

      在训练场,在教室,在宿舍,在星舰驾驶室,在山崖下,在顾放的房间,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在海伦星浪漫辉光的照耀下,在清晨,在深夜。

      那短暂的三年,竟然如此令他怀念。

      有人用一生治愈童年,但季从风是靠着那三年的阳光普照,才能走到今天。

      可惜再也没有太阳能晒干他淋湿的心脏。

      就到这里了。

      他闭上眼,原来死到临头也不是那么有紧迫感,原来那跨越星际的使命从他肩上卸下的时候,他也会有些迫不及待。

      “咔滋滋——咔滋滋——”细微的,奇怪的声响从头顶传来。

      季从风从回忆中醒来,睁眼抬头望去,一把小钢锯正在头顶缓慢移动,还差一点就要在天花板上打开一个口子。

      他的心忽然跳得很快,数秒后,钢板卸开,修长小腿探了下来,随后是一把细腰,最后露出了顾放长出胡茬的脸。

      季从风看着被吊在半空中的顾放忽然就笑了起来,数年前,他也是这样被吊着,从天花板上下去执行任务。

      “你来干嘛?”季从风无声地笑着问。

      顾放看着他的笑容先是不明所以,接着也无声地笑了起来,低声道:“来偷人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人活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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