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置于死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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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特星，城防守备处审讯室。
余迟是在季从风离开后的第二天被抓起来的，虽然季从风离开时做了掩护工作，但在莱特星密集的监控网络下，这些手段也仅仅只能掩人耳目，根本逃不过高端技术的法眼。
许惟聪坐在审讯台前，一脸阴云，“我再问你一次，议长到底在地球的什么地方！”
余迟疲惫地摇头，因为他已经被关了一天一夜，而且这个动作他已经重复了无数次，“许部长，我也再说一次，我真的不知道。”
他无辜地耸耸肩，摊开手掌，手铐随着动作发出金属碰撞的碎响，“议长那天就是心血来潮，想体验一下我的最新成果，结果他坐在‘尘埃’里，可能是不熟悉设备吧，误触了启动键，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终止程序了。”
“这话你自己信吗？”许惟聪瞪着他。
余迟心道自己确实是鬼话连篇，他这辈子还没撒过这么多谎，但他还是无比真诚地看着许惟聪，一副谦谦君子从不骗人的姿态：“许部长，这真就是实话，你不信我真没办法了。”
“你当我不敢拿你怎么样是吧！”许惟聪大吼了一声，“你研发的新设备就这么凑巧设定了地球为目的地，议长这么谨慎的人偏偏这次就粗心大意了！我派人去你的私人实验室看过了，启动数据被清空，你想隐瞒什么还用我说吗！”
余迟看着他没说话，因为确实不用他说，不把数据删光季从风的行踪就会立马暴露，时间太短了，他还不确定季从风有没有顺利和地球互助会接上线，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
而且许惟聪也确实不敢拿他怎么样，余老将军还在世呢。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许惟聪耳机红光闪烁，里面传来男声：“部长，执政官先生过来了，说要亲自审问。”
许惟聪面色一凛，转身快步出了审讯室，下一刻田研窜了进来。
“余迟你还好吧？卧槽到底怎么回事啊急死我了！”
余迟眼睛瞬间瞪大，指着正前方的摄像头，无声道：“你疯了！”
“没事，我刚把这间审讯室里的设备全关了，执政官亲自审问，特地吩咐了不能录音录像。”
余迟松了一口气，“外面现在什么情况？议长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田研：“没有，议会发了公告，说议长身体不适休假半个月，议会那边倒是没事，挺有条不紊的，倒是联邦乱了套，你看许惟聪的脸色，和吃了屎一样难看。”
余迟点头，“果然，和从风预想的一样。”
“什么！”田研双手撑在桌子上，“你的意思是……他是自己去的？？？”
余迟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田研急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先别急，许惟聪应该快回来了，之后我再跟你详说。”
田研推开门左右张望了一下，离开了审讯室，以免许惟聪起疑，片刻之后，加菲尔德和许惟聪推门而入，一齐坐在了余迟对面。
余迟彬彬有礼地站起鞠躬：“执政官先生好。”
加菲尔德微微颔首，看起来倒是比许惟聪淡定多了，一开口便释放上位者的威严，说着看似充满关怀的话语： “余组长被关了这一天一夜，应该累了吧？”只是不待余迟回答，他又继续说道：“不过事态紧急，目前暂时没办法让你休息，还请见谅。”
加菲尔德打开虚拟屏，调出一个文档，“这是从你的私人实验室里调出来的，关于‘宇宙尘埃’的全部信息，余组长身为信息技术部的重要技术人员，应该清楚利用联邦机密技术信息从事个人研究，是会被判处终身监禁的吧？”
余迟不置可否，“我清楚。”
“既然你如此坦然，看来是对自己即将面对的处罚坦然接受了？”
加菲尔德神色平静地看着余迟，后者眼角不知为何轻轻一跳，余迟下意识皱眉，感觉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不对。
“我承认，我确实利用空间传送技术的秘密资料进行了私人研究，”余迟不卑不亢道，“但这是因为我的研究方向与信息技术部一直以来想要攻克的方向完全不符，而我屡次向上级提交我的实验课题却都不予批准，空间传送技术的难题已经严重耽误了地球同胞的求生机会，使莱特星也面临巨大的安全隐患，所以我才出此下策，进行私人研究，想要找到些新的思路，如果研究成功，我就可以把成果直接公诸于世，同时解决地球、莱特星两方面的问题。”
余迟说得是实话，他一毕业就进入信息技术部工作，最开始虽然没有接手空间传送技术的研究工作，但是季从风跟他说过多次让他多打听这方面的消息。数年前他就发现，空间传送技术的研究之所以一直没有进展，一直无法解决故障问题，极有可能是因为研究方向错误。
后来他因为个人实力突出，申请加入空间传送技术研发组，更加详细地了解过研究状况后，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于是开始提出新的研究方向，但始终没有被重视，在空间传送技术研发组那段时间，他发现同事们的研究成果重复，没什么意义不说，反而醉心于权力斗争，在技术提升方面始终没有进展，所以他才申请去了空间站，一方面远离斗争漩涡，去一个环境单纯的地方反而能沉下心来做自己的研究，另一方面也是可以直接接触到空间站的空间传送仪，便于采集数据进行他自己的研究。
加菲尔德：“看来余组长不但进行私人研究，还对联邦政府的信息技术部有诸多不满啊？”
余迟：“……”
不待余迟回答，他又淡淡一笑，皮笑肉不笑的感觉，余迟心里一惊，下一秒对方再次开口：“既然余组长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名，那就收押吧，等专业技术人员把你私人实验室的相关研究全部调查清楚，我们会把你移交莱特星最高法院进行审判量刑。”
许惟聪眼里闪过得意，“好的，执政官。”
余迟腾地一下站起来，满脸不可置信，“你明明知道我的‘尘埃’已经研制成功了！空间传送技术明明已经——”
“是的，恭喜你余组长，解决了困扰我们多年的难题，”加菲尔德眉目含笑，拍了拍手掌，随后他蹙起眉，十分惋惜道：“可惜不会有人知道了。”
不会有人知道了……
“说起来，你也是少见的天才了，可惜天妒英才，我都替余老将军心痛，”加菲尔德故作痛心地摇摇头，“你的实验室在调查完成后将被查封，各项数据和资料都将被销毁，余组长，今后要在监狱度过余生了，做好心理准备啊。”
余迟双手颤抖，呼吸急促，他努力撑着桌沿，“你……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重启人类迁徙计划对吗！”
许惟聪：“余组长，你现在是盗窃国家安全信息的嫌疑犯，执政官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他的表情已然卸去阴霾，眼角眉梢透着轻松。
“你们太卑鄙无耻了！”
余迟双手重重砸在桌板上，骨骼与金属的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而眼前的两个人对余迟的指斥不置可否，下一秒，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卫人员走了进来，按着余迟的肩想要把他推出去。
余迟温和的性情并不是后天的规训，而是与生俱来的春风，能让与他相识的人如沐其中，但此刻他的情绪全然崩溃，心血被毁的心痛，残酷真相的冲击，挚友下落不明的焦心同时混杂在一起，随着气血翻涌到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他感到刺骨的寒凉。
他死死扒住门框不肯离开，“你们不能这样！季从风还在地球！”
“让我猜猜，你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去地球救他？”
余迟怒不可遏：“你们想把他怎么样！”
“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好心回答你一下，”加菲尔德抬手一挥，拉拽着他的警卫松开了手。
“信息技术部余迟盗窃机密技术信息从事违法研究，导致季从风议长意外失踪，目前联邦已经派人全力搜救——”加菲尔德话音一顿，时间在他脸上凝固了数秒，审讯室的光线并不亮，没人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挣扎，还有被迫接受现实的无奈，他直视着余迟的双眼，像是平静地宣判结果一般：“两周后，搜救人员在地球意外发现议长季从风的尸体。”
“你们要置他于死地……”一瞬间，余迟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边炸响，“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谋害议长！”
然而他的挣扎和呼喊都在下一秒被抽离了这个房间。
一墙之隔，田研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地球，希兰城。
杨觅语一早和季从风打了报告，今天要带着顾放回希兰城，以免出来太久莱斯他们起疑。
顾放没有去和季从风道别，直接去找杨觅语汇合，只是半路上他收到了季从风发来的消息：【三天，别以为你能逃掉。】
他坐在副驾，看见消息弹出来时先是怔了一秒，然后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在眼前轮了一遍，他烦躁地删除了信息，拢了拢衣服扭过头，抱臂看着窗外。
杨觅语看他这幅德行就知道估计是昨晚谈得不行，也没打扰他，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开车，拉了一车食品和药品进了希兰城。
“这趟辛苦杨队长和顾上尉了，”温达尔见他们返回，带了几个人出来搬物资。
“应该的，我们从临时政府那边拉了些罐头回来，他们那儿好东西多，”杨觅语说，“今天可以给大家开开荤！”
温达尔笑了笑，“好，我一会去通知今天的备餐人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杨队长，我们在幸存者中发现了一名希兰病毒免疫者。”
杨觅语：“什么？！”
“是个孩子，我带你们去看看。”
一旁帮着搬物资的顾放闻言脚下一顿，手里的箱子差点掉在地上。
温达尔带着两人去了实验室，避免实验污染这边通常不让人进来，只有几个固定的核心研究员天天待在里面，但今天这里似乎很热闹，顾放找了一个能看清全场的角落站着，没有凑得太近。
“杨队长回来了！”莱斯热情地上前与杨觅语握手，尽管大家都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快看看这几天我们发现了什么。”
莱斯拿起一个手掌大小的密封玻璃盒，把它插入配镜之中，“你看，这是我们从那个孩子生上提取出来的血液，我们尝试把希兰病毒注入其中，你看，两者完全可以共存，血液完全没有被腐蚀。”
杨觅语草草看了两眼那些她不太能看懂的数据和图像，假装高兴地点点头，应付道：“这是真的吗！居然有免疫者的存在！”
“对！”一个研究员激动地凑到杨觅语身边，抓着她的胳膊，“不止如此，我们还发现它不仅仅对希兰病毒免疫，还对人类生存环境中常见的二十六种病毒免疫！我们找到了超级免疫者！这算得上是人类的超级进化啊！！！”
进化。
人群边缘的顾放听到这个词的瞬间脊背一僵。
实验室内的研究员们都随着莱斯的话语发出欢呼，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之中，杨觅语不安地扫视一圈，先是陪着笑了两声，然后开口问：“这个超级免疫者，是谁啊？”
莱斯一巴掌拍在自己脑袋上，“你看，我高兴得忘了，来杨队长，你过来看，”莱斯拉着杨觅语的胳膊走到一个长宽高大概两米左右的金属舱前，然后按下了侧边的一个按钮，舱门随即自下而上缓缓打开，一双瘦小的、布满陈年疤痕的脚随着舱门的移动出现在众人面前，隔着透明的玻璃罩。
顾放的心随着舱门的移动一点一点凉了下去，凉到彻骨。
玻璃罩背后，那个赤身裸体，全身插满各种针头导管，双眼紧闭，表情痛苦的瘦小孩子，赫然是万尔。
看到这幅场景，杨觅语实在很难不联想到一些可怖的字眼，她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
“我们怀疑他还能对更多的病毒免疫，正在试验呢！”一个研究员在一旁兴奋地说。
“什么！？”杨觅语瞪大了眼睛，推开了身边的人，指着玻璃箱大喊：“你们直接拿一个半大孩子做人体实验！你们疯了吗！”
“杨队长冷静些，”温达尔拍了拍杨觅语的肩膀，“这可是探索人类进化的伟大实验，如果能够成功，你想想有多少人类都会因此受益！”
“对啊，没有牺牲就没有进步，杨队长你要衡量清楚利弊！”
“这可是突破寿命与死亡的绝佳机会！我们绝不能错过！”
“天呐，我真的难以想象如果我们成功了，人类社会将变成怎样一番景象！”
……
叽叽喳喳，人人喧嚣，眼里闪着贪婪的光，像一只只烟冒红光的可怕怪物，张牙舞爪，在一个年幼的孩子面前留着涎水。
莱斯静默不语，嘴角含笑，关注着杨觅语和顾放的神色，而顾放也直直地回视着他，“你们是怎么发现他是免疫者的？”
“巧合吧，”莱斯笑着说，“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人类是时候进化了。”
关于人类的进化，众说纷纭，有人认为人类自从五万年前现代智人出现以来，就一直没有再发生生物学上的变化了，所以人类进化已经结束，自然选择和人类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人类无限加速的科技水平帮助他们更好更快地适应环境，同时也剥夺了达尔文主义所说的，人类通过自然选择实现进化的机会。但也有人认为，进化仍在继续，只是速度变缓，具有超越性意义的变化并不显著。
但这一切顾放都不在乎，他看着莱斯的眼睛，精准地捕捉到了那阴毒的光，攥紧了拳。
冰冷地玻璃箱里，导管轻轻颤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个孩子所吸引。
万尔睫毛轻颤，微微睁开了眼，可是即使醒来他也无法从痛苦中挣脱，视线渐渐明晰，他远远地，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曾允诺过他的男人，眼神肃杀又带悲悯，他嘴唇动了动，无声呐喊：
“救我……”
——
顾放几乎是拖着杨觅语出了实验室，她全身冰凉，额角沁着细密的汗，“我们被发现了……”杨觅语嘴唇颤抖，“为什么偏偏是万尔，按我们的推测，莱斯他们明明早就知道这批U区幸存者里有不止一个免疫者，为什么偏偏是万尔！“
顾放垂着眼，“是我的错。”
他不该给万尔那只营养剂。
“如果他们已经知道自己的秘密实验被暴露，正常情况不是应该立马停止实验，销毁证据吗？为什么反而变本加厉，大张旗鼓地把万尔抬到我们面前来！”
顾方皱紧了眉，“太肆无忌惮了，除非他们认定我们没有退路——”他猛一抬眼，“季从风有危险！”
作者有话说第68章 置于死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