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釜底抽薪 ...
-
“十个炮兵已经给你派过去了，”杨觅语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其他队员也正在下崖，我现在正在赶回指挥营。”
季从风：“好。”
狭窄的山洞外，前来寻找季从风和顾放的队员陆陆续续往下爬，顾放站在洞外接应，脑子里却在走神。
——“那个，下次还能抱吗？”
当时季从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微笑，然后说“快去接应他们下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放感觉自己从季从风脸上看到了一丝略带……宠溺的笑意。
他在雨水中搓了搓脸，确定自己很清醒。
顾放觉得自己与季从风之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虽然细思起来并没什么实质性的变化，但他又确实感觉到两人之间似乎有某种东西在融化。
他望着坐在山洞里休息的季从风，岩壁上滑落成水帘洞般的雨水，阻碍了他的视线，但他还是看清了，此时季从风也在看向自己。
于是顾放冲他招招手，在黑暗雨夜里绽放一个阳光明媚的笑意。
——半个小时后
“人员均已就位，你的计划是什么？”杨觅语在通讯器里说道。
“我在崖底待了三个小时，收获了一些意外的东西，”季从风说，“刚掉下来时，我想办法自救，就延着崖底礁石一路搜索，却意外发现了蓝方正在向崖下转移自己的武器，从规模来看，应该是把整个武器库搬了下来。”
“什么！武器库！？”田研兴奋地叫嚷起来。
“没错，”季从风微笑着点头，“阿语，如果我没猜错，刚才蓝方的突袭应该是多股兵力四面进攻，然后又迅速撤退了吧？”
“对，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他们似乎是在虚张声势，因为我们一追上去，他们立刻就退了，但过不了多久又会重新冲上来，像是在钓我们。”
“那就没错了，”季从风脸上泛起浅淡笑意，显出几分胸有成竹，“他们冒着天气与地势的多重危险，把武器运到崖底，这样做并不方便取用和补充弹药，唯一的可能性是，他们想要隐藏自己的军备。”
在场众人瞬间明白了蓝方这么做的目的，这场军事演习的判定标准之一便是装备损失状况，双方的军力相同，装备用完即止，当一方的装备剩余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即会被判定为失去战斗力，演习也随之结束。
杨觅语：“所以他们是在钓我们，想让我们耗空装备，提前离场。”
余迟：“这两天我们在正面战场上取得了优势，估计蓝方是想剑走偏峰，快速结束演习。”
季从风：“没错。”
顾放看了看一旁的炮兵队员还有田研，又看了看季从风，“所以，你是想去炸了他们的装备，釜底抽薪。”
季从风不置可否，“他们的武器库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崖下，我观察了守卫人员共十五人，虽然我们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只要小心行事，潜行过去安放炸药，成功率很高，这场演习也能提前结束。”
杨觅语：“那按照这个思路来看，蓝方稍后一定还会继续突袭，引诱我们扩大火力，那我需要做的就是继续在正面战场上跟他们正面对抗，假装我们已经上钩，让他们放松警惕。”
季从风：“没错。”
“那还等什么！”田研扛起自己的炮筒兴奋起来，“咱们这就去炸了他们老家！让他们哭着喊爸爸哈哈哈哈……”
——
人员到齐，一行人按照季从风所指引的方向，向蓝方的武器库前进，无边黑暗和滂沱雨声是最好的遮掩，他们沿着崖壁小心前行，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根据余迟的天气系统预测，这场暴风雨会在天亮时分停歇，只要他们在三个小时内完成任务，天亮后，便又是充满辉煌胜利的晴天。
“真的，你放我下来吧，我真的能走。”季从风趴在顾放肩上，小声说道。
“不行，”这是顾放第三次拒绝季从风的请求，“你放松点，我背得动。”
季从风微微叹了口气，一些无奈飘进了风雨里，了无踪迹。
他知道顾放已经两天没有休息过了，在野地里潜伏、在山崖上反复攀援，又在风雨里来回奔波，即使是最优秀的军人也会累。
“我真的不累，”顾放像是猜到了季从风在想什么，突然开口，“真的。”
他一边说着还嘿嘿笑了起来，要是能让他一直这么背着季从风，听季从风在自己耳边小声说话，他真的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累。
“你应该是肾上腺素一时分泌过多了，所以感受不到疲惫，这样对身体不好。”季从风语带担忧。
“是吗？”
顾放思索了一下，照这么说，季从风就是自己的肾上腺素，只要看见他，自己就永远都不会累。
他想着想着又笑起来，“分泌太多？我只觉得不够。”
季从风没太听懂，只觉得趴在顾放的背上很温暖，很安全，崖下乱石嶙峋，可顾放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有节奏感，让他感到心安。
“报告！侦查组已经到达目标地点两公里处，开始探察地形。”
“知道了。”
众人在一处隐蔽崖壁下停止前进，顾放把季从风放在了一处崖壁下，一处淋不到雨水的石块上，田研开始带领自己的队员组装炮筒，检查装备。
“报告季指挥！”有侦查组成员返回汇报侦查情况，“对方武器库就在前方崖底，处于封锁状态，守卫共十五人，分三组进行看守，都配枪，尚未发现巡防漏洞。”
季从风对此并不意外，“这是他们的命脉，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田研：“那我们怎么行动？就硬炸？这不现实啊，完全封锁状态的武器库需要五台重型导弹轮番轰炸三轮以上才有可能炸毁，我们这次的演习武装里都没有这种武器，要炸也必须先打开武器库才行。”
“看来炸毁武器库不是关键，打开武器库才是制胜要点，只能智取了，”顾放低头思索片刻，“我们派人做诱饵，分批偷袭，消耗他们的子弹，对方在崖下看守，拿不到人头个人成绩就会受影响，一定会心有不甘，所以肯定会按耐不住追着我们打，等他们子弹用完，就只能打开武器库取用，到时我们就可以趁武器库打开将它炸毁。”
“是个可行的方案，”季从风说，“不过难度很大，倘若对方发现我们的意图，就算是自杀也能保住武器库，反正整场演习的军备都达不到炸开处于封锁状态的武器库的量级，而且我们并不知道附近是否还有蓝方守卫，倘若偷袭过程中他们及时求援，这个计划就会失败。”
顾放：“所以这个诱饵要当得很有技巧，人数不能过多，要伪装成低于对方实力的样子，他们才会开枪消耗子弹。”
季从风点头：“但也不能装得太弱，否则火力消耗就会过慢过少。”
田研头疼道：“哎呀，偷个家怎么这么复杂！”
季从风坐在石块上，低头思索着，突然灵光一闪：“刚刚你们拆掉的那个信号屏蔽器呢？”
“对啊！”田研一拍脑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盒子，“在我这！有了这个就不怕他们求援了！”
顾放：“那事不宜迟，我来安装屏蔽器，做第一个诱饵，先去探探对方虚实。”
季从风：“彭雳，你带着你的同队的三个队员，做第二个诱饵，帮顾放分散火力。”
彭雳：“是！”
季从风：“田研，你带你的人去架炮，剩下的人随时听我指令，配合他们行动，大家注意安全，虽然演习用的是空包弹，但这里是崖底，不可控因素太多。”
“是！”
季从风看了眼时间，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开始行动，注意隐蔽。”
顾放重新背上背包，检查过一遍装备，笑着对季从风说：“等我回来。”
季从风点头，微微勾起唇角，望着顾放的眼睛：“注意安全。”
——
顾放灵巧地在黑暗中潜行，走之前季从风跟他说的那句“注意安全”，成为他脑子里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
他没有选择陪在季从风身边，而是选择去执行他最擅长的偷袭任务，此时此刻，整个队伍的荣耀比季从风更需要他，而获得胜利的荣耀是两人的共同目标。
凌晨三点半，正是精神最困倦的，意识最模糊的时刻，可蓝方的巡逻并未减弱，他们也深知此时守住的武器库，是他们胜利的关键。
对方的武器库背靠崖壁，剩余三面被三组守卫严密防守，保险起见，顾放将信号屏蔽器放置在了崖壁的一处缝隙里，随后他潜入水中，绕到了与季从风他们所在位置相反的方向，瞄准其中东侧排头的一个守卫，朝他脚下开了一枪。
“有人突袭！”蓝方守卫反应很快，立刻判断出了顾放所在方位，开始反击。
顾放借着礁石做掩体，身后石壁上传来子弹震动，他躲着不再冒头。
“队长，似乎只有一个人。”
“嗯，红方此刻应该正在正面战场上与我方对峙，暴风雨来临之前，我们的人亲眼看到红方将各处埋伏的人召回，现在还在外面的应该是极少数，不过我们还是再观察一下，别掉以轻心。”
“所有人警戒！”蓝方的队长下令，“可能是后半夜红方派出的侦察兵，大家不用慌。”
顾放在礁石后观察着对方的行动，找准时机又连放两枪，都故意打空了。
“砰——砰——”
“注意隐蔽！”
那名守卫队长立刻掏出通讯器想将崖下情况汇报给指挥部，而通讯器发出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后便再无反应，“什么情况！试试你的通讯器！”
一旁的队员听从指令打开通讯器，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队长，会不会是暴雨天气崖下信号连接不稳定？”
守卫队长思考了片刻，“不排除这个可能，大家先别慌，从枪声和射击频率来看，应该只有一个人，我们自己可以解决，每组派出一人，去东侧看看什么情况！”
“是！”
三名队员立刻循着枪声往东面去，顾放并不着急出手，他在礁石后静静等着，等着这三名队员与武器库拉开距离，怕他们追错方向，还不时慢悠悠地放出一枪，吸引对方注意，引得对方子弹打空。
彭雳在此时从另一侧带人靠近，远远看见三人追了出去，估算着时间瞄准武器库西侧连开两枪，全部打在武器库的钢质外壳上。
“队长！西侧也有人突袭！”
“是不是我们被对方发现了！队长！”
“先隐蔽！”
所有队员迅速绕到武器库东侧躲避，用夜视望远镜仔细观察对方人数。
彭雳见状故意让自己的两个队员冒了头，对着武器库的屏障咣咣开了枪。
“队长！我看见了两个人！”
“看来是一伙的，一个标准作战小队是五个人，刚才那个是狙，这两个应该是突击手，别慌，应该还有两个才对。”
“只是一个小队那我们怕什么！冲上去干不就完了！”
“别着急，说不定还有埋伏。”
守卫队长点了队里一个擅长远程射击的队员，让他狙掉对面冒头的两个突击手，这个狙击手枪法很准，两枪狙掉了一个人头。
“中了！中了！”一旁队员流露出艳羡目光，“没想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守个塔还能有加分机会！”
在这场军事演习中，每个学员的最终成绩由个人战绩和团队战绩组成，个人成绩的计算包括命中率、击杀数量、综合表现等多个方面，而团队成绩的计算则需看整体战术战略、火力消耗量、最终胜负情况等方面，团队的胜利毫无疑问能带来极大的加分，但是个人成绩同样不容忽视，这事关本年度个人成绩排名，还会影响到下个学期的课程安排，乃至毕业后的工作分配。
这名队员拿了人头也是满心雀跃，再接再厉，在黑暗中继续瞄准，不料下一秒，瞄准镜里烟雾弥漫，失去目标。
彭雳见减员也并不慌，不减员对方根本不会放松警惕，鱼也就不会上钩。他趁此机会从烟雾里翻身滚了出来，朝着武器库的方向扔了两个手榴弹，但他故意没有命中目标，手榴弹在守卫前方炸开，并没有给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这什么准头？这都丢不中？该不会是红方阵营里下雨迷路的傻子吧？”蓝方一个队员语气轻蔑地嘲讽。
“对啊，队长，咱们直接上去干他们吧，这水平菜成这样，八成是以为我们也是下雨被困在这，想拿我们刷个人成绩，倒不如让我们捡了这个机会，还能给我们这些崖底下的刷点分。”
这批被派来崖底看守武器库的队员，主要任务就是给崖上蓝方部队提供武器援助，以及崖下看守，这任务难度不大，倘若顺利的话，他们可以在崖下苟到胜利，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个人表现的机会，没有办法在崖上和敌人真刀真枪地搏杀，也就无法获得出彩的个人成绩，只能寄希望于蓝方这个藏匿起武器库的战术能成功，这样才能获得更高的团队成绩。
同时，蓝方为了确保武器库的安全，安排的这批守卫都是平日里实力不错的军校学员，这个看似是取胜关键的任务，其实也把这批队员困在了这里，他们当然心有不甘。
周围队员们都开始起哄，想要追出去拿人头，能拿多少是多少，能开一枪是一枪，总比在崖下傻站着淋雨要好。
“队长！出去打吧！不会有事的！我们给你留一个人头，你看怎么样！”
“就这么几个菜逼，也算是大家拿点福利，队长你别犹豫了！”
守卫队长在一片催促中开始动摇，终于下了决心，“每组留两个看守武器库，给你们打五分钟，五分钟没干完回来换人。”
“是！”
六个队员扛着枪高高兴兴就跑了出去，彭雳立马向队友示意，剩下三人开始分头跑，他们都是杨觅语从队里挑出的精锐，个个身手敏捷，借着海边礁石做掩体，一面引诱对方开枪一面躲，一轮下来，蓝方消耗了不少子弹，而彭雳这边三个人只有一个人受了点皮外伤。
另一头，顾放跟逗狗似的，东开一枪，西开一枪，蓝方三个队员连他在哪都没找到，只听着顾放四处乱放的枪声就稀里糊涂地跟着开枪，不一会一个队员的子弹就已经消耗殆尽。
顾放遛狗遛烦了，决定放个大招，从礁石后直接走了出来，朝三人扔了个手榴弹，依旧是故意没砸中，在吸引对方注意之后拔腿就跑，三人在黑暗里没头苍蝇似的走了半天，终于看见个人影，拔腿就追。
顾放故意往海崖边跑去，身侧岩壁给他掩护，脚下崎岖地面能给追兵增加追击难度，他自己倒是身手矫健，还不时扔出个手榴弹，在黑暗中吸引对方火力。
“妈的，这人打枪打不准，扔手榴弹也扔不中，跑得倒是挺快。”一个队员回头看了看，他们已经追出很远，子弹已经见底，目标却分毫未伤。
“你还有子弹吗？”
“我还有一个弹匣。”
“靠，我用完了，只剩两个手雷。”
“不管了，打吧，实在打不中我们回去跟队长说开武器库拿。”
三人继续向礁石后不断闪现的身影开枪。
“轰——”
手雷在海浪里炸响，掀起巨大水花，和雨水一同落下。
“再扔一个！我看见他了！那儿那儿快扔！”
“轰——”
又是一声巨响，一个黑影在海浪中倒下。
“是中了吗？我好像看见了个人影倒下。”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走！”
三人走进海里查看情况，靠近了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个小海沟，海水陡然加深，打头的队员一脚踩空，吓得他扑腾半天，差点被海水淹没，幸好被两个同伴及时抓住拽了上来，好不容易站稳，看见眼前似乎飘过来了银白色物体，他擦了擦护目镜，把东西捞了过来。
“卧槽，还炸出鱼了。”
“那人是不是在那儿？”
十几米外的海面一个人形物体飘飘荡荡，随波逐流。
“哎真的！终于打中了！”
“他这么趴着真的没事吗？”一个队员有些犹豫地说着，“我们这是演习，不能出人命的。”
“教官不是说了，这次我们身上都配备了最新升级的演习感应器，系统会对伤害进行判定，并对学员身体状态做出强制反应，他应该是被判定为炸伤，所以看起来严重些吧，真有生命危险感应器会报警的。”
“要不游过去看看？”一直站一边的一个队员小声说。
“这儿有个沟不好过去啊，我刚掉下去已经湿透了，我不想游泳了，本来就被雨淋，你要去你去吧，我回去了。”
他说完掉头就走，剩下两个面面相觑了三秒，也调转了方向，原路返回。
——
顾放听见岸边没了动静，一个翻身从水里钻了出来，同时钻出来的还有田研和两个炮兵队员，四人朝岸边游去。
“你们来得还真是及时啊！”顾放抹了把脸上的水，“游了这么长一段，也是牛逼。”
“哎哟喂你快别提了，”田研费劲吧啦地爬上岸，一边喘一边说，“季从风说感觉你会有危险，要我游过来接应你，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谁知道他是认真的！我真是服了，我说感应器有情况会报警的，你又不会真出啥事，结果他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我，妈的是嫌这雨下得还不够冰冷吗？给我盯出一身冷汗。”
顾放噗嗤一声乐出了声，季从风盯人的表情一瞬间就出现在他眼前。
“不过他还真是神啊，你还真是遇上危险了，”田研接着感慨，“我刚游过来，就看见你被炸，要不是我拉得快，你可就真挂在那了。”
“这纯属意外，谁知道他怎么突然丢得那么准，我也没发现脚下还有个沟，你是没看见我刚跟遛狗似的遛他们玩。”
顾放吧啦吧啦说了一堆之后突然停下，发现了一件事情——
刚刚田研说，季从风感觉自己会有危险。
好家伙隔着几公里呢他居然能感觉自己有危险。
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吧！
一定是这样！！！
顾放二话不说，窜到岸上就开始往回跑，还一边小声喊：“快快快跟上！”
“我靠，你突然跑什么！”田研见他跑就忍不住开始追。
顾放：“搞快点速战速决！我有急事！”
田研：“你老婆要生了啊顾放！”
顾放：“差不多吧！！！”
作者有话说第43章 釜底抽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