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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破烂星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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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做慈善，不过是他满足自己欲望的方式，他享受和人有亲密接触，但是点到为止，拥抱、接吻，抚摸，再自己解决，这样就足够，他用这样的方式确定自己还活着。
他像是没什么目标的猎手，仅仅是享受狩猎的过程，对于到手的猎物也没有足够的耐心，往往很快丢弃。过去的两年多他的生活就是这样，身边来来往往人很多，却从没有人能和他到最后一步，倒像是为谁守身如玉。
完事后顾放并没有留宿，他利落地穿好衣服，准备离开这个破旧的房子。
“顾哥，你要走吗？”
林清看着他的背影，最终还是开了口。
顾放回头看了他一眼，“嗯，你休息吧。”说完准备开门离开。
林清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你……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顾放开门的动作微顿，回头冲他露出一个微笑，礼貌又疏离，“我想我们不会再见了。”
林清看得分明，那双刚刚还会勾人的眼里已经没有任何情绪。
“我叫——”
他忍不住再次开口，却被顾放打断：
“不用了，我不想知道。”
“砰”的一声门响，房间里只留下林清一人，他攥紧了手中的打火机，埋在被子里不再出声。
低温夺走了生气，凌晨的地下城冷清地过分。
他走出H区前往列车站点，手腕上的通讯终端发出轻微震动，他抬手，淡蓝色的虚拟面板上出现一条消息提醒：【罗弈】速回。
三十分钟后，顾放走进了赫特城最大的机械制造厂，工厂内部大而空旷，各种冰冷设备陈列其中，顾放穿过这片区域，走向东南角的一道小门，门上写着“安全通道”，顾放开门走了进去，门后确实是通道，但并不止一条，数条路线交错宛如迷宫。通道内壁由金属构成，这里并没有其他人，感应灯随着顾放的脚步依次亮起，随后又熄灭，顾哥熟练地在这迷宫里七拐八绕，最终到达中央控制室的入口。
“您已到达中央控制室，请进行身份验证。”
门上传来的电子音礼貌而冰冷，顾放伸出左手放在指纹感应器上，同时抬眼看向上方的虹膜识别仪。
“指纹验证通过、虹膜验证通过，顾放上尉，欢迎回来。”钢制大门应声向上滑动开启。
一名副官见到顾放立刻向他报告：“顾上尉，您外出这段时间，莱特星传来S级命令，要求您立刻做出回复。”
“知道了。”
这里是莱特星驻地部队指挥部，顾放直接走入会议室，罗弈正板正地坐在桌前，面前的虚拟屏幕里同样有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四五十岁，西装笔挺，五官虽然柔和，但气质上有一种位高权重的人所具有的不怒自威。
罗弈看见他进来，连忙朝他使了个眼色。
“你还知道回来？”屏幕里的男人看见顾放立刻开口，话里的愠怒十分明显。
“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吗？”顾放面无表情的开口回答，顺手拉开罗弈身边的椅子瘫了进去。
男人被这话噎了一下，又拿起气势再次开口：“又去喝酒了？”
“没有，”顾放抬头冲他一笑，邪气又嚣张，“又去泡男人了。”
“顾放，三年了！你疯也应该有个限度！”
“哦——”顾放刻意拖长了尾音，晃了晃脑袋，揉了揉眼睛，仿佛刚刚清醒过来，点点头说：“我想起来了，确实喝了酒，你满意吗？”
“你——”
男人的怒火已经压不住，罗弈觉得他马上就要从屏幕里钻出来打人了，连忙按住顾放肩膀，出言打断：“行了，顾放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顾放看他一眼，不再开口，继续瘫在椅子里，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
“许部长消消气，我们先说正事，别耽误了您的时间。”
罗弈连忙扯了个理由结束了这场令他尴尬的拉锯，此时地球时间是凌晨三点多，莱特星时间却正是上午九点半，正是身为莱特星安全部长的许惟聪的办公时间。
两个星球时差严重，但来自莱特星的指令从未迁就过地球时间。
许惟聪冷哼一声开口道：“联邦安全部决定将你和罗弈调回莱特星。”许惟聪说。
顾放斜睨了他一眼，“是你想把我调回莱特星吧？”
“这重要吗？重点是你现在必须回来，新议长上任，莱特星形势有变，你必须回来。”许惟聪说。
“我不回去。”顾放回答得毫不犹豫。
“这是S级命令！”许惟聪的语气同样斩钉截铁。
顾放冷笑一声，突然站起来，左腿顺带向后一踹，将椅子踹出去老远，“我管你什么狗屁命令，说不回去就是不回去！你这次又要拿什么威胁我！”
顾放的爆发吓着了罗弈，这两年来他虽称得上放浪形骸，但只限定在行为方面，在情绪方面很少爆发，除了三年前他母亲去世时，这还是罗弈第二次看到顾放这么大吼大叫。
顾放也觉得自己突如其来的失控很没原由，他其实并不在意回不回去，在哪里生活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只是有一瞬间，拴在脖颈处的链条突然紧了紧，提醒着他失去自由的处境。
气氛转眼间又进入修罗场。
当初许惟聪就是以顾放母亲的人身安全为筹码，为了稳固自己在莱特星的地位，威胁顾放辍学接受安全部的秘密任务，前往地球前线，罗弈亲眼目睹了顾放在经年炮火中性情大变，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如今又要求顾放为了他的“形势”回到莱特星，罗弈也不由地心中暗骂，做伯父做到这份上真够不是东西的。
“罗少校，抱歉，可能要先麻烦你出去一下，我有些话要单独和顾放说。”
罗弈看了一眼顾放，开口回答：“好的，许部长。”然后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许惟聪看着顾放依旧带着怒气的脸，早就预料到顾放不会乖乖听话：“你母亲三年前去世时，留下了一段视频文件，这事儿你不知道吧？”
许惟聪看似和蔼可亲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落在顾放眼里却无比恶心，放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
他当然不知道，三年前他突然收到许惟聪的消息，说母亲癌症晚期，不久于人世，他向莱特星发了无数次通讯信号却不被接收，递交了无数次返回申请都没能通过，理由是战役即将结束，后续收尾工作繁杂，暂不进行人员调动，两个星期后，顾放收到了母亲的死讯。这些都是眼前这个男人——他的亲伯父造成的，如今又要用母亲遗留的视频文件威胁自己。
“你回来，我就将这份文件交给你，你应该很想知道你的母亲有什么话留给你吧？”许惟聪微笑着说。
顾放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一滴血顺着指缝落在地上，声音微不可闻。
许惟聪放松的向后靠进座椅里，“空间传送仪将在五个小时后开启，抓紧时间，今晚我们叔侄就能一块吃晚饭了。”话音刚落，虚拟屏幕中的人像就消失了。
罗弈站在门外并没有离开，半晌过去门内依旧没什么动静，虽然房间里的两个人相隔光年之外，也不可能真的打起来，但罗弈很担心顾放的状态，于是开门走了进去。
巨大光幕早已息屏，顾放倒在桌边，身体蜷缩，微微颤抖，已经失去了意识。
黑暗中，顾放感觉有无数双手在将他拉扯分裂，然而这具身体即使分裂到破碎凌乱也没有失去知觉。碎块坠入腥臭的血海之中，周围满是和他拥有相同人体组织的尸体碎片，像是一锅人汤，沉溺其中便再无法逃脱。
三个小时后，顾放在自己的宿舍醒来，他擦掉了自己满头的汗，看见了趴在自己床边呼呼大睡的罗弈。
两人是发小，就住对门，两家父母也都在同一间工厂工作，关系非常好，罗弈比他大三岁，从小就习惯照顾顾放，他一直长得比同龄的孩子老成些，看着格外靠谱，性格也确实如此，一个大男人总是操着老妈子的心，是地球这个残破废墟中唯一一个真正在意顾放的人。
顾放一巴掌拍醒趴在床边的罗弈。
“靠？”罗弈一脸蒙圈，抬头看他，“你醒了啊？”
“趴这儿干嘛？”顾放看了看时间，离空间传送仪启动还有一个多小时。
“干嘛？”罗弈伸了个懒腰，“当然是守着你照顾你啊，你晕了你不知道啊？哎呦我这把老腰。”说完他又将手伸到后背大力捶了几下。
顾放知道罗弈担心自己，却依旧装作不领情：“别，我不喜欢你这型。”
“去你大爷的，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儿正经的？”罗弈很无奈地摇摇头，“你手给你包扎了，你说你怕血就别用那么大的劲儿行吗？跟自己的手较个什么劲儿。”
“我不怕血。”顾放没有看他，只伸手指了指床边的外套。
罗弈拿起衣服给他递过去，“不怕血有种你别晕啊，这还傲娇上了。”
“我只是怕自己的血，不信你现在割腕，你血流成河我都不会有半点事儿。”顾放接过外套穿好，摸摸口袋，拿出一包烟，却没翻到打火机。
“你可别咒我，”罗弈主动掏出了自己的打火机递了过去，“哎我说真的，你真没事儿吧？”
“没事儿。”顾放点了烟，吸了一口，愣了半晌，才又开口说了一句：“谢了。”
罗弈拍了拍他的肩膀，“收拾收拾吧，一会就走了。”
“有什么可收拾的。”顾放说。
“也是，你宝贝搁脖子上拴着呢，”罗弈起身出门，“我去收拾收拾。”
顾放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异形金属片触感明显，随机起身走出房门，去了天台。
所谓天台，其实就是从前的地面，由于核武器辐射污染严重，地球臭氧层多处破裂，地面早已不适合人类居住，A区由于污染程度最小，偶尔的地面活动并不会对人体有太大伤害。
顾放坐在天台，日出时刻，太阳将出未出，阴沉天空下依稀可见远处成片的废弃房屋。
这里和母亲说的地球并不一样，和他小时候在纪录片里看见的地球也不一样，他在这里待了六年，远处的废墟里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他并不是在地球上长大的孩子，六年前，这里对生长在莱特星上的他来说是人类的故乡，是人类数万年生存发展的摇篮，但现在，他分不清这里究竟是人类的故乡，还是一颗沦为坟场的破烂星球。
身后有轻微的动静，顾放回头看了一眼，罗弈也爬上了天台。
“是要再看一看这里吗？“罗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嗯，你不是也来看看。”顾放抽了口烟。
罗弈走到顾放身边坐下，“地球啊，太复杂了。”
顾放知道他的意思，但没有接话。
十一年前人类迁徙计划中断，数以亿计人类同胞被迫留在这个岌岌可危的星球。迁徙计划重启遥遥无期，留在地球的人类无法忍受没有希望的生活，自发反抗，成立地球互助会，朝人类的新家园——莱特星发起进攻，最初地球临时政府并不把这个自发成立的组织放在眼里，只是草草镇压，却没料到一夫起而万夫随，随后星火燎原，两个星球上的人类纷纷投入这场手足相残的战争，顾放也是因此来到地球，炮口朝外，对准了人类曾经共筑的美好家园和患难与共的手足同胞，不只是顾放和罗弈，每一个在地球前线的莱特星居民对地球的感情都很复杂。
太阳渐渐攀升，光线越发强烈，依旧照亮这个破烂的世界。
两人一起坐在天台边缘，看着空无一人的远方，像是静默悼念，抑或是无声告别。
“太阳出来了。”
无尽废墟尽头，出现了橙红色的光芒。
“嗯，该出发了。”
“哎，”罗弈扭头，看见顾放被光芒点亮的双瞳，“你把那黑色的隐形眼镜摘了？”
顾放本来的瞳孔颜色是少见的墨绿色，据说是他母亲的家族里有混血基因。
“反正都要走了，也不用再隐藏了。”
“也是。”罗弈点点头。
顾放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摁在了地上，离开了天台。
——莱特星，议会大厦。
新任议长季从风走进办公室，助理安迪已经在办公桌上摆放好了今日需要处理的材料。
“议长早上好，今天您有两个会议需要参加，十三份文件需要您过目签字。”
“知道了，”季从风扫过桌上文件，发现最边缘处似乎有几份人员信息表，“那是什么？”
“那是安全部新送来的保镖候选人。”
安迪佯装镇定地回答，内心却很是头疼，这样的信息表已经不是第一次送来了，可是他的议长大人每次都回绝了！
每次！
害得他绞尽脑汁编了各种理由向安全部说明情况，什么太高、太凶、名字太长、与议长气质太过不符……
“不是说了让他们别再送来吗？”季从风收回落在那对信息表上的视线，翻开手边第一份文件。
又来！
安迪简直要疯，他简直搞不懂议长大人到底是有什么毛病，选一个保镖而已，他却拒绝了一次又一次！
“议长您不看看吗？”他拿过那叠纸一张张翻过，试图再努力一次，“听说安全部这次送来的保镖都很优秀，是刚从地球前线调回来的，都经验十足，您看这个李深，还有这个沈谭，哎这个叫顾放的还特别帅，还跟您同校，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季从风闻言一顿，放下手中的笔，“给我。”
安迪又惊又喜，忙不迭递了过去。
季从风接过信息表，快速翻到写着“顾放”名字的那页——
顾放，男，二十六岁。
曾就读于莱特星第一军校星舰驾驶专业，于2241年6月辍学。
从业经历：
2242年蓝赛保卫战
2243年阿喀琉斯计划
2244年赫特之战
……
真的是他。
终于……终于出现了。
季从风拿着纸张的手指用力发白，纸张出现皱褶，脸上还是勉强维持住了平淡如水的表情。
六年前，顾放跟季从风提出分手，他的理由是累了，玩腻了，不想谈了，承认自己是个玩弄他人感情的渣男。
彼时他们已经相爱一年有余，一同在莱特星第一军校求学，是并肩作战的队友，是志同道合的追梦者，更是银河中相知相伴可以相互交托性命的爱侣，季从风不相信与自己相识三载的顾放会用这种可笑的借口与自己分手，更蹊跷的是，顾放第二天就离开了第一军校，从此在莱特星消失踪影。
季从风半晌后终于开口，“去跟安全部的人说一声，就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季从风：就他，来伺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