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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例外 ...

  •   李青梧下意识想拉开纱布仔细看一眼,但指尖落到纱布前,想起自己如今要隐藏身份,又生生忍住了。

      秋澈开口打断她的神游。
      她饶有趣味道:“岳姑娘,所以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院子里来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实在抱歉……”
      李青梧羞愧道,“因为近些日子不得空,又想着,我送去的糕点公子也都没有收……我想着,不知是不是不合你的口味?”
      她说着,顺手将指尖上的草叶弄了下来。
      分明满身狼狈,可秋澈奇怪地发现,她却依然礼仪得当,正襟危坐,看不出丝毫不恰当。

      这点又和李青梧的性格很像了。

      秋澈一边欣赏她的姿态,一边摇头,斟酌道:“岳姑娘——似乎很在意糕点有没有送出去?”

      “啊?”李青梧愣了愣,随即抿唇浅浅笑了下。
      可惜面容掩藏在斗笠下,无人看见。

      她道:“其实那糕点是我亲手做的。我想,公子那日既然收下了,大概是同意了与我做朋友的请求。”
      “可我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出门,又实在想见一见公子……便只好出此下策——实在见笑了。”

      说着,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耳尖微红。

      秋澈看不见她的神态,只能从语气里分辨她的情绪。
      闻言她扯了扯唇角,一时不知道是该后悔之前收下了那盒糕点,还是后悔之后没收那些糕点。

      想了想,秋澈道:“岳姑娘今日来,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吗?”

      李青梧也想了想,诚恳摇头道:“没有了。”
      ……就为了这个,专门爬墙来问她?

      秋澈深吸一口气:“不是我不收那些糕点,而是岳姑娘实在太过热情……何况这深夜爬墙,若是传出去,怕是也会坏了姑娘闺名吧?”

      李青梧抿唇,语气期许:“那你会传出去吗?”
      秋澈默然:“……不会。”

      李青梧轻笑了下,没说话。
      但秋澈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有些无奈。

      两人相顾无言片刻,李青梧试探道:“那我们现在这样,算是朋友了吗?”

      这么执着于交朋友?
      秋澈觉得有些奇怪。

      她无所谓地点了下头,又试探性问:“算是……所以呢?”

      只见李青梧犹豫道:“既然是朋友了,那你以后……能常来我院子里找我吗?”

      秋澈挑眉。
      李青梧的声音便又低了一个度:“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应当知道,我现在因为某些原因困于宅院之中无法出门,若你能来找我,那我们就能一同出游了。”

      话到此时,秋澈终于了然。

      这是把她当能出门的借口了?

      怪不得半夜爬墙都要来找她,这是生怕唯一能抓住的借口跑了吧?

      李青梧说完,便双手叠在一处,面纱下的目光带着些期许地看向她。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秋澈略一思索,点头答应了。
      李青梧眼前一亮,还未说话,秋澈又想了想,道:“你等等。”

      随即起身进了屋子。
      低头去拿箱子里的东西时,秋澈看见了自己微微散开的衣领。

      夜间睡觉她是不习惯束胸画眉的,自己做的那个假喉结也放在了枕头底下,
      所以,她刚刚就这么跟李青梧聊天的?
      应该……没发现吧?

      得亏那姑娘蒙着面纱,不然尴尬的不知道到底是谁了。

      秋澈一边暗骂自己真是警惕心越来越低,一边迅速描了个眉,把喉结往喉咙上一贴,随即又过了一会儿,穿戴整齐地出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精巧的、树叶状的木雕,面不改色地坐回了李青梧身侧。

      那木雕不过半指长,染了枫叶红的颜色,看上去栩栩如生。

      李青梧隔着面纱看不清晰,视线在她整齐的穿着上顿了顿,等她把木雕递过来,才低声问:“这是什么?”

      “鸟哨。”
      李青梧疑惑地重复:“鸟哨?”
      这东西明明长得树模叶样的,哪里像哨子了?

      “我不知你何时想要出门,你又被严加看守,不便联系——好在我们的厢房离得不远,”秋澈指了指她手上的东西,“拿着它,若需要帮忙,便吹响哨子,我若在厢房中,会在一刻钟内敲响你院中大门。”

      李青梧微微翻了翻手腕,果然看见木雕下有个细口,正是哨口。
      她茫然道:“可这……吹哨子的话,会不会太显眼了些?”

      她院子里那些大内侍卫都不是吃素的。
      何况还有盈春映月两个跟在御前,见多识广的侍女,但凡听见吹哨声,立刻就能发现不对劲。

      秋澈笑笑:“你吹一下不就知道了?”

      李青梧打量了这小玩意儿片刻,小心翼翼地把木雕送到唇边。

      第一声,杜鹃啼。
      第二声,喜鹊叫。
      第三声,蝉鸣阵阵。

      声声响,声声不同。

      至此,也不必再试,李青梧停了下来。
      她捏着哨子打量,语气略显惊奇道:“鸟哨……原来如此!这是哪里得来的宝物?若是民间有此物,应该早就流传甚广了才是。”

      秋澈淡定道:“不是什么宝物,只是我自己做的小玩意儿罢了。你若感兴趣,我那里还有一堆。”

      听见第一句,李青梧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木雕哨子。
      听到第二句,她掩藏在面纱下的目光微微一亮,欣喜道:“可以吗?”

      秋澈点头。

      李青梧却将手里的哨子捏得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半晌,叹气道:“罢了,也是秋公子的心血,我得了这一个已经足矣。”

      秋澈一听就知道李青梧是认为自己在故作轻松,怕她其实舍不得,又不敢说,于是自己拒绝了这份好意。

      不得不说,这姑娘还挺贴心。

      秋澈听懂了,但仍然只是扯了下唇角,没说其实自己做这些花不了多少时间。

      毕竟她们还没那么熟。
      没必要解释那么多。

      临走之前,李青梧犹豫了下,说:“今晚打扰许久,实在是抱歉……不过,秋公子就这样同意帮我了,也不问我到底是谁、为何会被人看守得这么严吗?”

      秋澈站在她身侧,比她高了近一个头,微微侧首看她。
      像是开玩笑般问:“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李青梧默然一瞬,道:“你怎么知道不会呢?”
      秋澈哑然。

      她一时分不清李青梧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只是在配合她开个玩笑。
      她的目光从李青梧精细的着装上一扫而过,随即平静道:“但有些事情,不是我能知道的。”
      也不是她想知道的。

      简而言之,不感兴趣。

      李青梧显然没听懂。
      她轻轻歪了下头,面纱随之晃动:“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秋澈微微侧首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神游。
      片刻,她道:“你就当我菩萨心肠,看不得人受苦吧。”

      李青梧:“?”

      聊完闲话,李青梧终于要走了。

      刚踏出几步,她又突然小碎步挪了回来。
      还没来得及转身回去的秋澈:“?”

      李青梧小声道:“秋公子,我突然想起,我是翻墙过来的。”
      秋澈愣了一下:“啊,所以?”

      李青梧为难道:“出来的时候我用了迷香迷晕了看守我的人……可眼下他们大概醒了,我实在是,没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重新回到房间。”

      秋澈重点歪了:“你用的什么迷香?”
      “……”
      李青梧道,“折骨草。”

      这是南夷最常见的迷药。
      南夷擅长蛊毒,早些年还曾以蛊毒之术称霸天下,几十年前又被先帝带兵打回了南方老巢,安分守己了多年。
      南夷与大夏离得这么远,为什么在大夏的一个深宫女子手上会有这种东西?

      看来,哪怕她不是李青梧,身上也有诸多秘密。

      秋澈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点点头,随即伸出一只袖子。
      李青梧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将手递了过去:“……嗯?”

      秋澈道:“不是要回去吗?”

      李青梧:“是……啊!”

      话音未落,秋澈手腕翻转,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另一只手好环在她腰间,抱着她倏地腾至半空。

      李青梧吓了一跳,立刻抓紧了她的袖子,还不忘去扶斗笠,“这、这是——”

      “冒犯了。”秋澈没什么诚意道,“但若要带你回去,只能这样。”

      李青梧:“……好,好的。”

      秋澈莞尔。
      和她预料中的反应不太一样。
      怎么还有点乖?

      这画面其实似曾相识,但秋澈没有多想。

      要从大内高手的眼皮子底下把人送进屋里并不容易。
      但秋澈文武双全,好歹也是上辈子差点当成大将军的人,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把李青梧送回去了。

      守夜的盈春只觉得身旁一阵凉风掠过,再抬眼看去,仍是夜色沉沉。

      秋澈虽然进了屋子,眼神却规规矩矩,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都没看,将人放在床榻上,便无声后退了些。
      李青梧一双手紧张地搅在一起,想道谢,又怕发出声音,只能磕磕绊绊地给她打手势。

      秋澈的目光在她的斗笠上一扫而过,用内力传音道:“不用谢,只是……”

      她意味深长道:“不是所有男人都跟我一样好心,姑娘下次,还是不要让陌生男人轻易进自己的房间为好。”
      毕竟她是个假男人。

      而有些真男人,在这种情形下不揩点油,都是不会走的。

      李青梧一愣。
      秋澈却已经转身,从后窗纵身而出,清瘦的身影潇洒地消失在夜色中。

      李青梧沉默着坐了片刻,摘下头顶的斗笠,也没管折腾了一晚上后乱七八糟的头发,低着头看向手里捏了半个晚上的鸟哨。
      许久,有些恍惚地握紧了它。

      她想,才不会呢。
      秋澈又不是陌生人。

      而且,她也从来不会轻易让别人进自己的房间。
      只有秋澈是例外。

      翌日,守夜的盈春休息,换成了映月来照顾公主。
      梳头的时候她有些疑惑地握着这一头齐腰长的秀发:“殿下的头发是不是许久都没打理过了?怎么都成团了?”

      李青梧心虚的咳嗽了一声。

      “可能……是睡糟了吧。”

      映月也没起疑心。

      秋澈昨晚半夜被吵醒,这天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午时钟声一响,不久,不远处就传来了黄鹂鸟的脆鸣声。

      秋澈开门出来,玉砚正在院子里练武,拿着一把前几日从秋澈那里挑来的木剑,已经有了几分气势。
      玉明坐在一旁剥寺庙送来的花生,一边笑着低声跟她聊天。
      见秋澈出来,玉明忙道:“公子醒了?”
      出门在外,叫主子不太方便,于是她们都是叫公子。

      秋澈应了一声:“我出去一趟。”

      玉明一愣:“公子去哪儿?”

      “去赴约。”

      玉明玉砚:“……?”
      就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

      半刻钟后,秋澈应约敲门。
      “我今日要前往礼堂祈福,想请岳姑娘一同前去。”

      两个侍女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这秋公子昨天不还拒绝了她们殿下的糕点吗?

      今日自己送上门来又是闹哪样?

      但所谓来者是客,为了不让人发现李青梧身份的特殊性,两人也无法主动出言拒绝。
      李青梧就更不可能拒绝了。

      两人于是只能任由李青梧同秋澈并肩同行,她们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因为秋澈说不习惯有人跟着,这还是盈春据理力争的结果。

      瞥了一眼在身后警惕地盯着她们的两个丫头,秋澈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今日不吹哨了。”
      李青梧抿唇一笑,同样低声道:“怕打扰到你休息,便到午时才吹的哨。”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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