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霍香

5、拔剑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在场人包括辛西娅在内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那被安宁挡在身前溅了一脸血的飞行员发出一声迟钝的尖叫，剩下的多莱军人才纷纷举枪瞄准了安宁的位置。

　　可这时已经晚了。

　　远处传来几声枪响，帝国最新研制的狙击步枪足以无视多莱军人的穿着的高精度避弹衣，直接洞穿人体。

　　余光瞥见远处溅起的两蓬血花，安宁弯了弯嘴角。

　　许岳川的狙击水平还不错，不枉费阿什莉教他一场——

　　或许是再次身处战火之中，安宁越来越频繁的想起了那些早已掩埋在她脑海深处的名字。

　　安宁微闭了闭眼，握住了飞行员手中倒下的“拐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恍然都消失了，只余下深海般的沉静。

　　她拔出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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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国与多莱王国的最后一战中，钳制最高指挥官萨利斯特，逼得他不得不下令撤离指挥部的，你们猜是什么武器？”

　　“难道是帝国的超强战甲？还是绝密研究项目的超能粒子弹？”

　　“不不，都不是。”辛西娅当时的教官故作神秘的摇了摇手指，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是一把剑。”

　　“什么剑这么厉害？”所有的学生一阵哗然，难以置信。

　　“一把你们都会有的，帝国军事学校赠予毕业生的剑，也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剑。”

　　辛西娅当时只觉得教官在骗他们，那样艰难的事哪有人能够单凭一把普通的剑就能做到呢？

　　可在眼前这个人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不可能——

　　那把教官口中再普通不过的剑，迸射出最凛冽的寒光，如同死神的镰刀，在鲜血中起舞。

　　“辛西娅，拦住他们！”手腕的通讯器传来许岳川的声音，辛西娅迅速回过神来。

　　七人的小队，在经历了安宁突如其来的斩首行动和许岳川的远程火力狙击后，已经萌生了逃跑的想法。

　　放跑他们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辛西娅立马开枪阻击，只是她的目光总是会被战火中心的安宁所吸引。

　　安宁以钳制的飞行员为盾，抵挡住大半火力，她随手捡起死去少校的手枪，几枪打在离得最近的几人防护薄弱的腿部、手臂，再以雪亮的长剑洞穿对方的胸口。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流畅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万次，就像一个完美的——战争机器。

　　对，战争机器。

　　辛西娅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个词，这时她的手枪正抵在一人的后脑，刚想扣动按钮，通讯器中许岳川的声音又响起。

　　“留几个，还有用。”

　　辛西娅嫌麻烦的啧了一声，还是听话的收起枪，打晕了对方。等她回过头去看安宁，安宁已经处理完毕，将染血的长剑插回了剑鞘。

　　太帅了！

　　辛西娅在心里尖叫，但现实中却只敢收敛了神情，毕恭毕敬的走向安宁：“那个，许岳川说留几个活的，我那边……”

　　“我知道。”

　　安宁指了指倒在她脚边的两个人，他们表情狰狞，手脚染着血，都被挑断了手脚筋。

　　“安宁！”这时许岳川气喘吁吁地从远处跑来，看着她眼神关切：“你没事吧？”

　　显然有事的是躺在地上的那些人……辛西娅腹诽道。

　　安宁只摇摇头，表情并未放松：“现在事态不是你们能控制的，赶快联系上级请求支援吧。”

　　“我已经上报了，小队其他队员正在赶来，后续增援也已经出发。”许岳川认真道。

　　“那就好。”安宁点了点头：“那些人，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吧？”

　　“定位芯片在人死后会失活，我会带着活着的人远离这里，引走其余的多莱人，保证村民的安全。”

　　许岳川条理清晰，思虑周全，听着他的阐述令人不由得放下心来。

　　安宁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而讲完后迟迟没有得到安宁回应的许岳川，眼里又露出了一丝犹疑和踌躇。

　　“我还有什么没……”

　　“很好。”安宁打断他的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很有，许岳川的样子。”

　　许岳川一愣，低头看了看安宁拍过的地方，又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跟着她走远。

　　“我留在这里，你们自己能做好吗？”

　　安宁朝房屋的方向走去，中途停下来回头看向还愣在原地的许岳川和辛西娅二人。

　　被她注视着，许岳川和辛西娅不由得都齐齐挺直了脊背，拔高声音喊道：“能！”

　　安宁又看了看一脸严肃仿佛接到了重大任务的他俩，轻轻吐了口气，摆摆手离开了。

　　直到安宁的身影消失不见，辛西娅才难掩激动的凑到许岳川跟前：“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安宁学姐？”

　　许岳川摸着肩膀，还望着安宁离开的方向，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她真的还活着！天哪我竟然见到真人了！太帅了太帅了！比书本和录像里还要厉害一万倍！”

　　辛西娅在原地激动地蹦了一会儿，瞥见仍然魂不守舍的许岳川，用力拍了拍他的背，佯装发火道：

　　“还有你，怎么能直接喊学姐的名字？这是多么没礼貌的事你知道吗？”

　　许岳川愣住了：“可是我一直都——”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世家贵族的后代什么也不放眼里，连咱们帝国的大英雄都不……”

　　辛西娅还在喋喋不休为安宁抱不平，许岳川对此见怪不怪，开始拖那些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

　　“辛西娅上尉，拜托你的嘴巴稍微休息一下，来帮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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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岳川和后续赶来的队友动作极快的处理完现场，带走了还活着的多莱军人。

　　一片狼藉的风谷村，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可安宁看着自己轻颤的右手，却始终放不下心来。

　　“你受伤了？要紧吗？”村长望着脸色凝重的安宁，担忧道。

　　“旧伤而已。”安宁摇了摇头。

　　“既然那些多莱人都死了，那村民也安下心来了，我这就让大家回家去好好休息——”

　　“不急。”安宁出声制止道：“还不到时候，再等等。”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村长一脸焦急。

　　安宁抬头看了眼越发混沌的天色，轻声道：“至少，等到帝国的大部队来。”

　　村长还想多问几句，可在瞥见安宁的神色后把话缓缓咽了下去。

　　只有安宁能保护风谷村，而除了相信她、依赖她，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在远离村庄的某座荒山脚下，许岳川和队员们设下了陷阱，等待着剩下的多莱人自投罗网。

　　“安宁学姐一个人守在村里，是不是有点危险？”辛西娅抿了抿唇，有些不安道。

　　许岳川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但握枪的手却缓缓收紧了。

　　“我相信她。”

　　半晌，许岳川才吐出这句话，似是在回答她，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辛西娅扫过他紧绷的手臂，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可他们窝在山沟里足足等了一天一夜，多莱人连个影子都没有。

　　山林一片寂静，连鸟雀声也寥寥，许岳川坐在树下，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一定有什么东西他想错了，难道多莱人的真正目标不是存活的飞行员？那又会是什么呢？

　　许岳川深吸一口气，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可一想到安宁还留在村中，他的心就不安的收紧，连呼吸都艰难。

　　“支援快到了！”一旁的辛西娅看着突然亮起的通讯器激动道。

　　“他们两个小时就能到，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安宁学姐。”

　　听到她的话，许岳川这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来望向村庄的方向，这是他在这段难熬的时间里缓解焦虑的习惯。

　　也就是这一眼，许岳川看见了一缕不同寻常的黑烟，从那方山头寥寥升起。

　　怎么回事？

　　“许岳川，安宁学姐的通讯，好像断掉了……”辛西娅抬起头来，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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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焰吞噬着房屋，炮弹在密林间穿梭，训练有素的多莱军人如同无情的风暴般席卷了整个村庄。

　　在漫天的火光和哀嚎的人影中，安宁的头毫无征兆的开始疼起来。

　　“这是正常的后遗症，少数病例显示也许会伴随一生……”机械的冰冷嗓音在她脑海中突兀响起，像针扎在她的脑仁。

　　“您的症状尤其严重，需要接受专业的心理干预，这是国王的要求……尊敬的安宁少校……”

　　“您不能离开……您的病情还没有好转……伤势非常严重……”

　　记忆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弥散在安宁鼻尖，她的额角渗出一层冷汗。

　　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些令人心烦的回忆——

　　安宁紧咬牙关，右手颤抖着，几乎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剑。

　　“安宁！安宁！怎么办？那些人又来了！”

　　村长慌张地朝她跑来，神色惊惧，脸色苍白。

　　安宁朝着他的方向抬起头来，当看清那双眼眸时，村长瞬间僵立在了原地。

　　漆黑的眼瞳内血丝密布，在这阴郁的天色中闪着令人胆慑的寒光，如固执的幽魂，又似残忍的恶魔。

　　安宁淡淡瞥了他一眼，忽的抽出了剑。

　　雪亮剑锋一闪，村长立马惊恐得闭上了眼。

　　“不要！”

　　村长预想中的痛苦没有到来，一会儿身后传来一声倒地的闷响，他才偷偷睁开眼睛望去。

　　那是一个壮硕的多莱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他后面的，此时正倒在地上，脖颈正往外呼呼冒着血。

　　村长瞬间被吓得后退了几步，哆嗦着瘫软在了地上。

　　安宁没时间关心他，甩了甩剑尖的鲜血，捡起地上的枪支，语气平静又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怜悯：

　　“除了豁出命去，还能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