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霍香

27、初遇

　　又过了几年以后，扎诺在浓鸦中站稳了脚跟，也凭借他的能力得到了许多赏识。
　　终于有一次因为任务需要，扎诺有了去上街区的机会，因为安宁从来没有去过，扎诺也顺便把她带上了。

　　跨过高耸的围墙，映入眼帘的是与下街区完全不同的繁华和先进，空中管道飞掠而过的汽车，衣着光鲜的行人，随处可见的巡逻警卫，以及清新蔚蓝的天空。

　　这里的空气似乎都有一股香气，安宁悄悄吸了吸鼻子，靠得离扎诺更近了些。

　　知道要去上街区见世面，苏曼今早特意帮安宁打扮了一番。

　　“那里的人最是看人下菜碟，可不能让他们瞧低了。”

　　安宁身量已经拔高，出落为少女模样。她穿着黑色的修身连衣裙，踩着棕色小皮鞋，柔顺长发妥帖束在背后，姿态宁静又挺拔，晃眼看去，像是富裕家庭教养出来的小姐。

　　安宁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但扎诺还是看出了她的一点紧张。

　　下街区的阴暗是他们的庇护所，来到光鲜亮丽的上街区，即使他们穿着华丽妥帖，也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别怕。”扎诺捏捏安宁的手掌：“我很快回来，有事发通讯给我。”

　　扎诺指了指安宁腕间的通讯器，又摸出一沓现金塞进她的小皮包里。

　　扎诺不知道上街区消费怎样，几乎把自己的大半积蓄都取了出来，生怕安宁想买些什么而畏手畏脚。

　　安宁想要拒绝，却反被他瞪了一眼：“还有苏曼姐的谢礼呢。”

　　对的，苏曼姐帮了他们这么多，是应该买些礼物回去。

　　安宁掂着鼓鼓的钱包默默思考着该给苏曼买什么礼物，扎诺伸出手轻轻抱了她一下：“祝你有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亲爱的安宁。”

　　直到扎诺的身影在街道消失，安宁才眨了眨眼缓过神来，她抬起头来，天空蔚蓝，阳光灿烂。

　　其实安宁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尤其扎诺不在身边，在这样陌生的地方，她有些无措。

　　犹豫了一会儿，她觉得先去给苏曼买个礼物。

　　沿着干净的街头朝着热闹的地方走去，这里似乎是学校周边区域，安宁虽平日里老成，但到底还在孩子的年龄，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

　　只是扎诺和安宁都没想到的是，上街区也不全是平和，阳光洒落的地方也有阴影存在。

　　安宁和扎诺分开后不久，就被人盯上了。

　　柔弱的独身未成年少女，鼓胀的皮包，就是一块走在街上的香喷喷的奶油面包。

　　安宁看着街边橱窗里的东西，正计算着手中的现金够不够时，突然一个人从她旁边走过，重重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那男人戴着挡住大半脸庞的帽子，撞到人后没有一点反应，反而加快脚步离开。

　　她的包不见了！

　　安宁一瞬间反应了过来，这样的把戏她小时候也干过，在下街区更是屡见不鲜，没想到今天自己竟然成了目标！

　　这可是扎诺攒了好久的钱，可不能就这样被偷走！

　　“站住！”安宁拧起眉头厉声喊道，拔腿便向男人追去。

　　安宁的声音和动作惊动了周围的行人，听到声音的男人自然也不会乖乖听话，当即迈开步子狂奔起来。

　　像一尾滑溜的泥鳅，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安宁的速度并不慢，只是裙子和鞋阻挡了她的发挥。

　　她有隐隐听到身边的好心人说“报警吧”之类的话。

　　她怎么能报警，而且比起警察，她更相信自己。

　　明厉公学今天是休息日，不少学生都外出休息放松，许今远和朋友也在小吃街上打了牙祭，慢悠悠在街上闲逛着。

　　直到面前突然冲出一个表情狰狞男人，嘴里骂骂咧咧喊着“让开”，还要伸手来推挡在面前的他们。

　　许今远眼看着前面几个行人被他推搡倒地，眸中已经浮起不悦，因此看着那个逼近的男人，不但不躲，反而直接伸出腿去——

　　将那男人拌了个狗吃屎。

　　“艹”男人狠狠扑在地上，不由得痛骂一句，稍缓和后阴鸷的眼睛抬起，看向许今远，下意识想辱骂的嘴却在看清他身上的校服后闭上了。

　　明厉公学的人，都是有权有势的富家子弟，他惹不起。

　　清晰认识到这一点的男人没有过多纠缠，只是狠狠剜了他一眼，便抱着腿站了起来，又要逃跑的架势。

　　同伴还想再管，但见许今远兴致缺缺的样子，又停住了。

　　男人瘸着腿跑走后，又是一个人沿路跑了过来，那是个穿着黑裙的少女。

　　脸庞因为运动而泛起薄红，鬓角的发丝微微汗湿，嘴唇抿起，眸子里满是倔强的冷意。

　　许今远站在街边，看着安宁从他身旁跑过，柔软的裙边擦过他的裤腿，他垂下眼眸，听见她的呼吸声，微微有些急促。

　　安宁甚至来不及擦一下脸上的汗水，她在这条街的路口犯了难，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左边，还是右边？

　　她站在转角焦急的张望着，漆黑的眼眸在阳光里像有水光氤氲。

　　“左边。”

　　一道淡淡的男声响起，安宁一愣，转过头去，却见一个穿着制服的少年倚在墙边，看着她表情淡然。

　　安宁看了他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对自己说话，正在踌躇的安宁来不及多想他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帮自己，咬咬牙便往左边跑去。

　　许今远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又埋着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忽的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哎，你去哪儿？”

　　“看看热闹。”

　　安宁还是堵住了那个男人，在一条无人的小巷子里。

　　看到身后只有她一个人，男人肆无忌惮的转过身来，露出个称得上是嚣张的笑容。

　　“何必为了点小钱紧追不放呢？”男人晃着手里的钱包，轻佻地笑着，朝安宁走近了几步。

　　“还给我。”

　　安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哎哟，这是哪家的大小姐啊，气势这么吓人！”男人阴阳怪气的说道，显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有本事，你自己来拿啊——”

　　男人将钱包递到安宁面前，似乎还想伸手捏她的脸蛋。

　　一点冰凉没入安宁掌心，这是她一直藏在身上的匕首。

　　此刻和男人的距离足够近，只有动作快，应该能在最短时间解决掉他，安宁眼眸冰冷的看着男人。

　　可想到后续的处理，她又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

　　只是在这里杀人，会不会被警察找麻烦，不知道浓鸦那边能不能帮她善后。

　　男人只当安宁一动不动是吓傻了，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虽然年纪还小，但长得还行，也不是不能——

　　男人心里不可遏制的升起龌蹉的想法，那只手刚要碰到安宁时，忽的自侧边伸出来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那手掌极为有力，一下便将男人的手掌翻折了过来，发出一声刺耳的骨骼声。

　　男人发出凄厉的叫声，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突然出现的人，是那个明厉的学生。

　　安宁疑惑地朝身边望去，是那个给她指路的少年。

　　他在这里干嘛？他们是同伙？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在安宁的脑子里边被她打消了，因为男人已经被少年轻易的制服，浑哀嚎着倒下地上。

　　她的皮包落在地上，沾满了灰。

　　一只修长的手捡起了她的皮包，拍了拍上面的灰，递到她面前。

　　“下次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许今远看着安宁道。

　　他比安宁高上一大截，安宁只能仰头看他，表情因为他的动作忽然话语浮起丝许困惑。

　　这是什么危险的事？她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拿回自己的东西。

　　可安宁没有问，她接过许今远手中的包，打开来看了一眼，鼓鼓的，钱没有少。

　　倒是许今远的同伴看到她的钱包后发出一声轻笑：“什么年代了，还带这么多现金出门，难怪会被小偷盯上。”

　　他或许并没有恶意，但还是令安宁感到不悦，只是她还没有出声反驳，许今远警告的眼神已经向他甩了过去，同伴这才讪讪的闭上了嘴。

　　“回去吧，这里我们处理。”看着眼前不发一言的少女，许今远只当她受了惊吓，语气软和了许多。

　　而安宁没有动作，只是目光越过他，落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怎么处理？”她的声音有一点微哑，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杀了他吗？”

　　许今远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失笑道：“没那么严重，交给警察，最多关个几个月。”

　　安宁目中流露一丝不赞同，但她只是抬起头，紧紧盯着许今远，说道：“你很厉害？”

　　许今远扯了扯绣着校徽的衣领，略带一丝讽刺的笑道：“毕竟这身衣服就能说明了不是吗？”

　　“那什么情况你们都能处理吗？”安宁再度问道。

　　许今远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眼前的女孩，似乎看不出来害怕的样子。

　　安宁却默认了他的答案，朝地上的男人走去。

　　许今远下意识想拦，手却在半空停住，他想看看，这个女孩到底想做些什么。

　　“抢了我的东西，就要承担后果。”

　　安宁缓缓蹲下身来，看着男人的眼睛，神情平静无波。

　　而看到她荒漠一般的眼瞳，男人忽然感到一阵寒意漫上脊背。

　　“你想干什么？”男人瑟缩着往后退，可却无路可退。

　　安宁张开手掌，一点亮光闪现，她抬起手来，没有一丝犹豫地下落。

　　当男人发出比刚才更为凄厉的喊叫时，许今远才反应过来，他连忙奔过去，一把将安宁拉开——

　　看见了那把钉在男人掌心的匕首。

　　“你在干什么？”许今远皱紧了眉头看着安宁道。

　　他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这样的疯子！

　　“这是他应得的。”

　　安宁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她只是有些惋惜不能多扎男人几次，这个穿着制服的少年看起来有些厉害，她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安宁也不再纠缠，转身便朝巷子外走去。

　　同伴瞪着眼看着她离开，呆愣在原地没有阻拦。

　　许今远看着离开的安宁，又看着在地上哀嚎的男人，有些棘手的叹了口气。

　　后面没有再出现这些破事，安宁成功的买好了礼物，吃了冰淇淋，还给扎诺买了个小挂件。

　　便坐在街边的咖啡馆里，等扎诺来接她。

　　窗外的学生笑容天真烂漫，交谈间没有生存的压力，而是最新的娱乐新闻和美食玩乐，美好得像是电视剧上的画面。

　　可惜都不是她的生活。

　　搅了搅面前的咖啡，安宁垂下了头。

　　她喝不惯咖啡的味道，就像她不习惯这上街区的阳光与整洁。

　　她不属于这里。

　　安宁不知道是解脱，还是惋惜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