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霍香

25、虚幻的光斑

　　夜枭分队在五分钟后装备整齐的在门口集合，法昂站在队伍最前方，神情严肃。

　　突然四辆纯黑的越野车疾驰到队伍前方，在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中，在最前面的越野车上一个穿着纯黑作战服的人打开副驾车门跳了下来。

　　是安宁。

　　她的长发高高挽起，手枪别在腰间，隐藏在修身作战服下的躯体修长而矫健，神情肃穆冷冽。

　　“法昂。”安宁喊道。

　　“到。”法昂出列。

　　“现有一项紧急任务，我需要一支军事作战素质高的十五人队伍，和一支十人的掩护保障队伍，还有两名狙击手。

　　三分钟内集合完毕，然后上车出发。”

　　听到是要执行任务，法昂也将那些休息室里的小心思全抛到了脑后，速度极快的选中符合条件的队员，这次许岳川也在其列。

　　队伍集合完毕后，有序快速登车，这么多命令一条条执行下去，现场都没有发出一声杂音。
　　夜枭分队的队员宛如穿梭在暗夜中的猛禽，迅疾而威武。

　　法昂登上安宁所在的车辆，在后排落座后安宁递给他一只耳麦。

　　“一切听我指挥，能做到吗？”

　　安宁直视他的眼睛，她的眼眸漆黑而深邃，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法昂又想起了那一次安宁看他的眼神，点了点头。

　　“最近城内地下组织活动频繁，其中涉及毒品枪支等恶□□易。
　　接到最新消息，凌晨两点在第二区一处仓库会有一场大规模交易活动，有多个地下组织参与，对方可能携带大量武器弹药，街区警方特来请求我们支援。”安宁向法昂简要介绍任务情况。

　　“明白。”法昂点头。

　　“周边居民区聚集，尽量避免火力冲突，据说会有浓鸦高层出面，抵达后安排狙击手就位，尽可能击毙浓鸦方面可疑对象。”

　　法昂凝神听着安宁的话，突然发现一条黑色的棍状物躺在安宁脚底。

　　他仔细看了一会儿，才发觉那应该是一把剑。

　　一把会出现在安宁身边的剑，法昂不由得想起了那把传说中架在秃鹫萨利斯特脖子上的剑——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炙热，安宁抬了抬眼皮，望向他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法昂看着那把剑不由得咽了口口水：“教官，这是你的剑吗？”

　　安宁脚尖一挑，那把剑便到了她手中。

　　“想看？”

　　她已经习惯了其他人每次看到她的剑都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子。

　　“我，可以吗……”法昂虽然口头客气着，手却不自觉伸了出去。

　　可就在他的指尖将将要碰到剑鞘时，安宁却突然把剑收了回去。

　　“结束后给你看。”

　　安宁将剑抱在怀中，靠在座椅上，眯上了眼睛，没有再管法昂，而是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法昂没摸到剑，只觉被安宁捉弄了，心里又是一股气，但任务当前他也只能忍着。

　　安静的过了好一会儿，法昂还是忍不住了，问道：“为什么，要拿剑呢？”

　　今天的场合，并不适合剑的发挥。

　　安宁眼睛也没睁，只偏了偏头，淡淡道：“为了心安。”

　　只要有这把剑在身边，她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抵达仓库时，街区警方的人也已经到位了，安宁同那位形容沧桑的警长简单交谈了一会儿现场情况，便开始安排夜枭队员们。

　　“狙击手选好角度就位，注意听我命令。”

　　“信息保障队员，你们都据点在这栋房子后方，注意和警方的人保持距离，不要被一锅端了。”

　　“法昂带着你的队员，将这边的街巷情况都熟悉一遍，每一个口子都派人守住，再检查一遍武器装备。”

　　“来五个人跟着我，随时支援警方行动。”

　　……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夜枭队员们也很快安排就位。

　　安宁巡视了一下周围，这间位于上街区且离居民区不远的仓库并不大，但其地理位置连接有多个路口，还靠近河流，环境十分复杂，闲杂人口也较多。
　　周围的警察和夜枭队员都已就位，安宁也终于选定一个隐蔽的角落，就仓库顶棚的钢架之上。

　　这足有七八米高的仓库，她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只靠双手攀住墙体边缘，身影便如灵巧的燕子般几下飞窜了上去。
　　她伏下身子，连呼吸放缓，漆黑的作战服迅速与暗夜融为了一体，只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下方，像耐心等待狩猎的孤狼。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间靠近河流的仓库恢复了往日的寂静，不远处居民楼的灯光也一盏盏黯淡下去。

　　浓稠的黑夜里，只传来几声不祥的鸦叫，伴随着冷风的呼号，卷起一层凉意。

　　突然有几辆越野车开着大灯沿着西南方的一条小路朝仓库的方向开了过来，这像是一个信号，紧接着在不同的街巷入口，也有几辆车不急不缓地驶了过来。

　　车辆皆停在适合撤离的不同路口，过了好一会儿，似乎察觉到附近没有危险后，才有人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不同车辆上的人碰面后没有过多的寒暄，在简单的眼神交汇后，每个人都径直走向自己的车辆后备箱，自其中拎出一个个巨大的箱子。

　　安宁在钢架上看着这一场无声却又有条不紊的交易，总觉得哪里不对，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几方人的动作很快，箱子在他们手中转移着，很快就到了对方的后备箱中，整个过程格外的平静。

　　而就在那些人即将要开车离开时，一直蹲守在角落的警长突然发令，大帮整装待发的警察瞬间举着枪涌了上去，将那帮人和车团团围住。

　　安宁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警方的人已经冲了上去，她也只好向下方的夜枭队员下令，示意他们上前。

　　而同时她在耳麦中呼叫蹲守在其他街口的法昂：“法昂，有异常情况吗？”

　　“一切正常，教官。”法昂答道。

　　安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切正常？不，这可太不正常了，这么低调顺利，可一点也不像浓鸦的行动风格……

　　出于顾虑安宁没有跳下来暴露目标，而是沿着钢架朝仓库另一段，即更外的街巷走去。

　　站在高空俯视下方，繁杂交错的小巷像是结构精密的蛛网，罪恶如水滴般随着蛛网脉络移动，最终归于无形。

　　哦，浓鸦，她的老朋友，它在这些交易中最常使用的把戏是什么呢？

　　安宁微微拢起眉头，自记忆中翻找着，这个庞大又邪恶的地下组织，有着所有反派具备的品德和恶趣味。

　　玩弄、诱骗、以虚盖实……

　　那些聚在仓库门前的人和箱子，恐怕根本不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只不过是浓鸦引诱他们的一个诱饵。

　　这时警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功控制下那些将要逃离的可疑人等，待到警长满怀希望的打开那些神秘的箱子时，却瞬间傻眼了——

　　那里面根本不是什么枪支毒品，而是一个个有着可怖笑脸的毛绒玩具。

　　“警官，我们在互送生日礼物啦！”

　　被双手扣住压在车上的人在见到警长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这也犯法吗？”

　　尖锐的笑声回荡在夜色中，像是一声声鸦鸣。

　　“狙击手，撤出来，仓库是假目标。”

　　“信息组，马上查看附近五公里范围内有无可疑人员车辆。”

　　“法昂，把包围圈散出去，那些人肯定没有走远。”

　　安宁一边迅速调整对策，一边沿着仓库墙体跃下，直到脚掌踏实在地面上时，她还在思考，真正的目标到底会出现在哪条路上。

　　以仓库为假目标吸引警方大部分注意力，浓鸦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只能说明这次交易非常重要，体量也不容小觑。
　　要想速战速决，那必定会选择存储容量大且速度快的车辆，重型越野与厢式轿车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以当前这些街巷的宽度和路况——

　　“法昂，带人去西南方三条小巷，所有异常情况都不要放过。”

　　安宁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平静的声线下是一丝若隐若现的兴奋。

　　属于狩猎者的，嗅见狡猾的猎物时那渴血的兴奋——

　　离仓库西南方足有五公里的一条弯折的小巷中，一场隐秘的交易正在展开。
　　高大的重型越野车没有开车灯，在黑夜中宛如一只蛰伏的巨兽。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自后备箱提出一个大箱子，重重砸在地上，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枪支的轮廓在他腰间露了出来。

　　另一个嘴里含着烟的男人伸手便要过来接他的箱子，却被站在一侧的一个女人拦住了。

　　“我要的东西呢？”

　　那吸烟的男人一笑，下巴朝外点了点:“出去五百米，还有我们的车，都在那上面。”

　　“你们浓鸦的人我可不敢信。”女人冷笑一声:“见不到东西，我不会给你。”

　　说着，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将箱子推进后备箱，关上了车门。

　　“别这么固执，我知道你们要得急，这东西也只有我们才有，咱们之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吧。”男人仍嬉笑着说道。

　　“信任？”女人从鼻子里哼声道:“一周前你们吞并了下街区好几个地下组织，这里面可有不少以前的“伙伴”吧！”

　　男人碾灭了烟头，似是为这无意义的拉扯感到有些心烦。

　　“行吧，我的好伙伴。”男人捋了一把头发，一副妥协了的模样:“我带你们过去，这可以了吧。”

　　女人和同伴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男人走在前面，离他们有两步的距离，姿态散漫的回头同他们说着话，眼睛不经意间扫过附近路口停靠的车辆和警惕巡视的人。

　　“你们和虎眼最近挺亲密的，合作了好几个大项目啊！”男人似是无意的说道。

　　女人立马警觉地摸向了腰间的手枪，那几个大项目里可不缺从浓鸦手里抢过来的。
　　本来他们与浓鸦关系闹得够僵了，但这次又必须和浓鸦合作……女人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男人语调没什么起伏，嘴角仍扬着。

　　“只是这令得我们老大心情不太好，总得有什么途径发泄一下。”

　　男人忽的停下脚步，侧过身来，那带笑的脸上，眼神有些冷。

　　“你说是吧？”

　　在男人的视线中，女人背后突然升起一股寒意，心道不好，浓鸦这是要反悔！

　　“快走！”

　　女人只来得及对同伴喊出这句话，下一秒就被子弹射中了。

　　同伴反应极快的抱着箱子在地上滚了几圈，这才躲开射在他原来站立位置的子弹。
　　待在转角找到掩体，他抽出腰间的手枪还击，同时呼唤周围的其他同伴增援。

　　枪击声和哨声在空旷的街巷响起时，所有原本倚靠在车辆上的散漫人影瞬间握住了手中的武器，瞄准了距离最近的对方地下组织的成员。

　　当安宁循着枪声赶到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混乱又熟悉的场景。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可地下组织混战的场面似乎并未有太大改变。
　　两方、或许是多方举枪对射，亦或是直接开车往对方撞去，待到子弹耗尽时又抽出砍刀、匕首，以最原始的方式打斗。

　　安宁利落地以手枪打中意图攻击她的人执枪的手腕和大腿，脸色未变，也没有多做停留，如影子般飞快掠过一个个混战的街角。

　　她知道，这场混战的主角并不是这些人。

　　那个藏在最深处，旁观着整场闹剧的人，才是她此次寻找的目标。

　　或许，会抓到那只“白鸽”也说不定？

　　安宁心想着，终于在一个弯折处，看见一个可疑的男人。
　　他捂着淌血的胸口正从一个濒死的男人手中抢过一个大箱子，就在这时，他也察觉到了安宁的到来——

　　“砰砰”几声枪响，子弹擦着安宁的脸颊飞过，当她闪身躲避时，男人已经成功取得箱子飞速离开。

　　安宁并没有急着上前抓住男人，而是一边告知法昂赶快带人过来，一边紧跟在他身后。

　　任务下达的指令里最重要的一点，是逮捕或击毙浓鸦的高层。而安宁有预感，只要跟着这个拿箱子的男人，她就一定能找到那个人——

　　安宁缀在男人身后，时不时躲避他所射来的子弹，就在经过一个巷口时，突然一阵刺眼的灯光打来，紧接着一辆越野如脱缰的猛兽朝安宁狠狠冲来。

　　安宁被强光刺激得眼眸一闭，可身体仍反应极快的向上一跃，有力的手臂抓住了冲撞而来的越野车上框，躲避掉了这次碾压。

　　见一击不成，越野车降下车窗，自窗口伸出几支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攀在车上的安宁——

　　但安宁比对方的反应更快，在车窗降下的一刹，她便掏出了腰间的手枪，对准了敞开的车窗猛烈射击。

　　有一两声惨叫响起，似乎是司机受到了伤，越野车身摇摆了几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稳，紧接着后座的窗户再度打开，有人咒骂着探出上身，手里举着枪支。
　　安宁此时已翻到车辆上方，下方的攻击暂时无法骚扰到她，可也就是这突然变化，令她失去了刚才那个男人的踪迹。

　　不能再耗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点红光从远处照来，自安宁的胸口又落到车顶上，似是在确认什么。

　　安宁循着红点的方向看去，神情不由得一松，是夜枭的狙击手——

　　许岳川就位了。

　　红点始终停留在车顶，等待着安宁的指令。

　　安宁举起手臂，朝远方注视着她的许岳川做出了行动指示——击毙司机。

　　就在指令下达的一瞬间，破空一声枪响，来自远处居民楼顶的一颗子弹击碎了车窗，钉在了越野车司机的眉心。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车内一乱，车头一歪便要朝墙上撞去。
　　有人惊叫着，连忙握住了方向盘，就在这一片混乱之时，安宁翻身如一尾滑腻的泥鳅般钻进车窗，动作极快地击毙了车中剩余三人，然后探身进到驾驶位，将方向盘握在了手中。

　　安宁在巷□□界处倒车转弯，油门轰到底，朝着车辆来时的方向冲去。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风呼啸在她耳侧，她的神情严肃而冷厉。

　　途中有人举着枪冲上来想要拦下她的车，安宁根本没空在意对方，只驾驶着这咆哮的越野猛兽，将挡路的东西通通碾压。

　　就在又一个拐角，另一辆疾驰而过的越野之上，安宁似乎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仅仅是交错而过，却瞬间令她背脊发麻。

　　安宁迅速转弯想要追上那辆越野，她漆黑的眼眸中异样的神情涌动着，几乎令她的手也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她拼命的踩着油门，越野发出狂暴的怒吼，疯狂地朝前扑去，眼看就要追上了——

　　突然自一个岔路口突然冲来一辆厢式轿车，将她的车身直推向一旁的墙壁，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安宁裹挟，她的身子甚至都腾飞了起来，砸向车顶。

　　可她的眼睛，还是固执地盯着前方那辆车。

　　就在这时，前方似乎也察觉到了后面这场“车祸”，一个人自后座偏过头来，露出一个模糊的侧脸轮廓。

　　安宁死死瞪着眼睛，感到有鲜血自头上渗了下来，在她的视线里，那个不经意的侧脸越行越远，很快模糊成一个虚幻的光斑。

　　那个人，是扎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