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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 96 章 ...

  •   裴空逐带着陆藏冬进了营帐,江砚正要跟着进去,却被不知道从哪儿突然窜出来的饴糖一把拉住了。

      “还给我!”饴糖向他伸出手。

      江砚有些不知所措:“什么?”

      “我的糖。”

      饴糖看起来有些生气:“我当你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孩子,原来竟是太师府的公子。是草民有眼无珠,我视为宝贝的东西放在你那儿,别白白让你嫌弃了。”

      江砚笑笑:“晚了,我已经吃了。”

      “哼!”饴糖气得转身就走了。

      江砚本想去追,但奈何他跑得实在是太快,一下便没了踪影。

      江砚摇摇头,想着来日方长,以后再跟他解释吧。

      进去时,裴空逐已经把那块绣着名字的衣袍给了陆藏冬。

      “你认认,这是不是从你的衣服上割下来的?”

      陆藏冬接过来以后,仔细端详了一番才肯定的点点头。

      他翻来覆去地看着,用手指细细的描摹着绣上去的那个名字,绣得不算工整好看,但这个针法他很熟悉,一针一线都是出自他朝思暮想的那人之手。

      “我们在五溪时,幸得一位洞女相助。她当时给了我这个,想必是你的心上人吧?”

      “是我的妻。”

      陆藏冬说着,把那角衣袍捂在胸口,如此不苟言笑的一个人,竟也落了泪。

      衣袍的被割下那一边利落整齐,明显就是被锋利的刀剑所割,想来是他自己动手割下来的。

      裴空逐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自古只有割袍断义的,哪有你这样的?做得这么决绝,难道是不打算回去了不成?”

      江砚望着他,不知道裴空逐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呢。

      “不过现在正是要紧时候,等战事稍微平缓一些,我便放你衣锦还乡。”

      “好。”

      —

      沙场之上,硝烟弥漫,战马嘶鸣,杀戮与悲鸣交织一片,四处杀气凛然。狂风裹挟着黄沙呼啸而过,将战旗搅动得嗖嗖作响。

      “此处地势也太险峻了些。”江砚骑着马,看着不远处层层叠叠起伏不定的小山,有些担心。

      “打下这里,便算是把他们完全驱逐出了大秦的边境线以外,也许就可以休战了。”

      说来也许是缘分,裴空逐第一次介入江砚的私生活,第一次真正和江砚产生交集,就是因为这里,因为那幅地形图。

      时光变迁流转,他们一起历经了很多伤痛与别离,兜兜转转,他们再次并肩作战的时候,却真正的来到了这个地方。

      马匹有些不听话,像是有些焦躁,一直在不停乱动。江砚稍稍扯了扯了缰绳,勉强定住它,又看向裴空逐:“什么时候开战?”

      “明日凌晨。”

      “好,我去准备一下。”

      “诶!”

      裴空逐一把把他扯了回来:“你准备什么?你还想跟我上战场不成?”

      “嗯。”

      “祖宗,别开玩笑了,你是要吓死我。上一次已经算是破例了。你待在我身边,我哪儿有心思去冲锋陷阵。”

      江砚不说话,裴空逐看他还不死心,想他残存的一丝想法也要掐灭。

      “放心吧,此仗不算难打。你就好好待在后方等我回来。”

      江砚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匹马便又不安分地动了起来,他只得先下马。裴空逐也跟着下了马,从怀中掏出一个簪子。

      “早就要给你了,可你偏偏不肯收。看在我们马上又要分离的份上,你就收下吧。嗯?小郎君?”

      “……”

      对裴空逐的调笑,江砚总是毫无还击之力。

      见他低着头,裴空逐便顺势把那个簪子带在他头上,又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不愧是我家阿砚,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

      江砚轻轻垫脚给了裴空逐一个极轻的吻,亲完转身就要走,被他一把给拉了回来。裴空逐作势还要吻下去,江砚觉得这样下去估计待会儿又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便轻轻推开了他。

      裴空逐还是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走,低声说道:“欲拒还迎可不好。”

      江砚没办法,只得乖乖站着任他亲。

      裴空逐低下头,本来要亲他的嘴唇,但在快要碰到的那一刹那却又突然改了主意,轻轻吻在了他的眼睛上。

      “好了,不逗你了,快回去吧,待会天要黑了。”

      —

      夜幕降临,江砚左右睡不着,便熄了烛火出来散步。

      远方有火光点点,还传来低沉的呜呜声。他知道那是进军的号角声。

      沉稳的战马蹄声轻拍着大地,也奏响了慷慨悲壮的战歌。

      两军对峙已久,仿若有雨水一滴滴打在树叶上,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一时间白马金铃,长剑横扫。

      时间渐行,战局依然激烈。两军缠斗在一起,剑光如电,交错出灼灼光芒。

      突然,北留军里有一些披着稻草的人冲了出来,他们的身上和头上都捆着稻草,行动十分不方便,手上也没有拿任何兵器,就只顾着往他们这边冲。

      裴空逐正疑心着,下一刻便知晓了答案。北留上了一批弓箭手,而箭弩上带着火球。他们每一剑都精准地射在稻草上。

      看来刚才那些人是敢死队。

      但他们这招似乎有效,那些身上着火的敢死队员冲入人堆中,不管是人是马,看见活物就死死抱住。

      裴空逐原先还以为他们没有带任何东西,但等靠进了才知道,他们身上的衣物全都是湿漉漉的,看来是泼了油在上面。

      那些人像是受过专业的训练似的,哪怕被烧着也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批接着一批地冲了上来,围绕着裴空逐他们展开了凶猛的攻势。

      看他们渐渐被火海包围,弓箭手的箭头便开始射向秦军。

      裴空逐目光突然看到有些火人向着他们后方的据点跑过去。裴空逐突然隐隐猜到了北留人的意图,恐怕是想要越过他们,直接攻下他们的据点。而留守的军队大多是伤残兵和后勤,又没有什么作战经验和能力,对此战也毫无准备,对此时的北留军来说简直最好拿捏不过了。

      对裴空逐来说更糟糕的是,还有江砚。

      一想到江砚,便有些心神不宁,他想去追,但此刻又怎么可能抛下这些正在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他此举无疑是要做逃兵。

      才一晃神,便有一支弩箭向他射过来。刹那间,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眼疾手快地躲开了,但他还没反应过来,从侧后方又飞来一支弩箭。

      身上并没有感到疼痛,耳畔却传来一声弩箭没入血肉的闷响。

      一枚暗箭穿透了陆藏冬的胸膛,射出一串串红色的血珠。

      他双膝跪地,咬紧牙关,额头上汗水混合着血迹,面容扭曲着,捂住心口。

      裴空逐赶紧握住他微弱颤抖的手臂,将他拉到一旁。他先简单地料理了几个周围的北留兵,才折返过来看他。

      陆藏冬躺卧在一具不知名的尸体旁,面容憔悴,脸上尽是大大小小的血痕,一身伤痕累累,血迹染红了白色的战甲。

      疼痛从身体各处传来,剑身冷硬,握在手中散发出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你怎么样?”

      陆藏冬微笑着,深吸一口气,勉强攒够了力量,但声音还是细如游丝:“小将军……谢谢你……”

      他将那一角衣袍拿出来,又看了看,交到裴空逐的手中。

      “我骗了你……我没能娶到她……我不回去了……让她……别等我……”

      “你自己回去跟她说!”

      裴空逐拼命地帮他按着血流不止的伤口。

      渐渐地,陆藏冬觉得目光变得迷离起来,视野中一片模糊,意识也渐渐远离。

      不远处,战火仍在肆虐,伤亡不断,但有一个一个身影渐行近来。

      那人身着一袭素雅的衣袂,面容如花,眼含深情,屏气凝重地注视着自己。她的眼中倒映出他们曾经的过往。

      “你要娶,我还不一定要嫁呢。”

      “等边关战火平息,我就回来,风风光光地娶你,带你去京城。”

      “我不信,我要你现在就娶我。”

      “傻姑娘,现在娶了你,若是我不回来了呢?那岂不是妨碍了你再觅良人?”

      “好哇你陆藏冬,我看你就是打定主意,此去不回了吧!看我不打你……”

      印象中那个小丫头似乎也变得更加亭亭玉立了,此刻面前的她神态庄严而娴静,仿佛期盼已久的佳人待嫁。

      陆藏冬恍恍惚惚,耳畔好像能听到裴空逐的声音,但更清晰的是此刻出现在眼前的她。他看到她伸出手,他想抬手,但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陆藏冬,我来嫁你了,跟我走吧。”

      “好。”

      他在心中早已娶过她千万次。至死,他的嘴角也荡漾着微微的笑意。

      裴空逐跪在他的遗体旁,轻轻合上了他的眼睛。

      黄昏时分,战场上的硝烟慢慢散开,天空阴沉下来,映衬着四处杂乱无章的残骸。

      不远处还有几个北留的虾兵蟹将在拼死抵抗者,秦军也好不到哪去,裴空逐刚脱身,便立刻骑马带人往后方距地赶去。

      离据点还有很远,裴空逐便看到了一片火光,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让人有些难以呼吸。

      泯没在尸山火海中的人都不会再回来,但江砚不会。

      在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火中,他们还素不相识时,江砚逃出来了。那么在今天,裴空逐也绝不会再让他被大火夺去。

      火和烟都很大,恍惚中看不真切,只隐约看到前面的树下有个人影。他不确定那人是不是江砚,甚至都不确定那人是死是活,但他根本不敢赌,想都没写便要冲过去。

      但马儿也许是怕火,跑了一段怎么也不敢往前跑了,裴空逐只得下马冲进去。旁边有士兵过来拉住他,但他才是那匹脱缰的野马,士兵刚拽住他的衣角,裴空逐直接一手大力地推开了他。

      等稍靠近些才看清楚,那人就是江砚。

      裴空逐径直冲过去把虚弱无比,连靠着树干都歪歪斜斜的他抱进怀里。

      “我来了!阿砚……”

      “嗯……”

      江砚努力支起上半身靠在他怀里,将手环住他的脖子,任由他把自己抱起来。睁眼看到裴空逐,他并不觉得意外和惊喜,他就是那样平静而自然地等待着。

      他知道他一定会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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