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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站在梳妆镜前,江砚替江迟暮将束起的头发散下来,再用梳子一下一下的梳好。短短数日不见,他的白发竟又多了些。

      江砚不动声色的将那白发藏在黑发中,江迟暮看着镜子里江砚的小动作,伸手拉过他的手:“我都不担心,怎么你却更替我担心起来了呢?”

      “如今金华城掺杂着好几路人马,算上陛下和南宁那边,还有一些江湖中人,也不知道那女子到底被谁给绑走了。”江砚隐隐的有些悔恨,明明自己有那么多机会下手,可他偏偏选择了最缓慢最有可能失败的一条,还到头来还是一事无成。

      “你当真不知道那女子被谁绑走了?”

      江砚对上江迟暮镜中的眼睛,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是……陛下?”

      “南宁人也好,江湖人士也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这天下哪有人比他的动作还快?”

      正当江砚沉思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大人,少主,皇帝身边的公公送来了一封信。”

      薛亭宴推门而入,对二人行了一礼,将那封信交给了江砚:“那公公说此信是陛下的一位贵宾特意指明要交给少主的。”

      江砚拆开信来一看,留名正是柳休渐。信中问及是否平安将她女儿救出,并说自己如今在皇帝身边,如果他还想知道有关长生的事情,她愿意告诉他。

      江砚与江迟暮对视一眼,还没等江迟暮来得及说什么,皇帝身边的公公便进来了:“江大人,陛下有请,还请带上贵公子一同前去。”

      一行人刚到皇帝所居的行宫,秦深荆看到他们,便先爽朗的笑了一声:“江大人刚到江南便不见了踪迹,孤猜想你一定是寻什么人去了,果然被孤猜中了。”

      江迟暮也不动声色的回应:“前些日子与府上的小孩闹了点矛盾,他负气出走,刚好来了江南一带,于是一落脚便来寻他了。”

      秦深荆见江迟暮依然打着弯子,便直言道:“江大人可认得此女子?”

      江迟暮瞥了跪在地上的女子一眼:“微臣并不认得。”

      “你不认得,你的义子可认得。这女子并非常人,江大人的义子能耐可大,她不想对孤说的话,却只想对你的义子说。如今你这个做义父的却也半点都不知情,可见他也并未向你禀报。手下人不听话,可要好好管教才行。”

      “阿砚并非是我的手下,确实是微臣失职,没能管教好他。”江迟暮确实是没好好管教他,让他仍旧一片赤子之心,为人做事良善讲理,重情重义,从不肯用些手段。

      秦深荆也懒得再与他周旋:“听闻这女子有长生不老之术,江爱卿若是也感兴趣的话,当做玩笑与孤听一听吧,有什么话便就在这儿说,爱卿以为如何?”

      江迟暮自然只能恭敬的顺着他的意思来,江砚与江迟暮对视一眼,便走到那女子身前。

      江砚对她行了一个大礼,与她相对而跪,并不站起身来:“阿欢带回来了,如今就在客栈。她等着你回去呢。”

      柳休渐的目光动了动,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等他再询问,便自顾自的开始说了起来:

      “二十年前的一个雪夜,我与我的丈夫上山拾些柴火。突然便下起了暴雪,风雪太大,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我与他在那场风雪中分开了。风裹挟着我,不知道将我吹到了何处,当我再次醒来时,是在一口洞中。那个洞阴暗潮湿。我的腿摔断了,在那躺了好几日,只靠着洞中滴下来的水为生。本以为就要命丧那洞中时,却突然来了几个穿着怪异的服饰的女子发现了我,洞中长着几株奇异的草,他们便采摘下来,喂我吃了几株。”

      “在那种条件下,为了活命,也管不得那是什么,便都吃了。她们离开后,我直到身上渐渐攒了些力气,摸索着走了很久,才走出了那个山洞。又走了几日,才与在外面四处寻我的丈夫相逢。与常人不同的变就只有那一次经历,此后的几十年间,我的衰老速度与常人有所异,我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那次经历。”

      几人都默不作声的听完,秦深荆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问了一句:“你所说的那个山洞在哪儿?”

      柳休渐并不看他,而是看着江砚的眼睛说到:“具体在哪儿我也不清楚,只是当时我们住在五溪一带,我们上山拾柴火的那片是一座很高大的山。我们就住在山下,只是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那屋子还在不在。”

      像是想到了什么人事的,柳休渐的眼底泛起了泪光。

      秦深荆让人拿了笔墨来,让柳休渐把她的那间屋子画下来。

      “孤待会派人跟你回去收拾东西,你与你女儿过一阵子便随孤迁到京城去住吧,若是真找到了你说的那个地方,孤可保你此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柳休渐并不说话,只是低头画着图纸。秦深荆也随她,草草吩咐了身边的公公几句便去休息了。

      等柳休渐把那屋子的图纸画好,便由秦深荆派人送她回客栈。

      天色也不早了,江砚他们便先走一步。刚走出行宫门,转角便看到了太子秦向枝。他捧着书站在树下,似是在用功苦读。彼此都行过一礼之后,他才开口询问道:“这么晚了,父皇还找太师大人谈事?”

      江迟暮温和一笑:“殿下不也这么晚了还在用功苦读吗?”

      听了这话,不知怎的,秦向枝脸突然红了起来。不知道的果然还以为他是在认真背诵古籍,其实他只不过是捧着读书的名头观察树下的土壤罢了。

      “我才疏学浅,父皇和大人都尚且如此为国为民刻苦耐劳,我当然也不能落下。”

      “潜龙于渊待云聚,稚虎藏林等风起。若想成一番大业,也不可急于一时,夜里风大,殿下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秦向枝一时间也觉得江迟暮并不像裴空逐经常在他耳边说的那样,是什么谗言逆臣。

      江迟暮微微向他行过一礼,带着江砚就要离开。江砚之前一直杵在旁边不说话,直到和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小声的说了一句:“江南的土质如何呀,太子殿下?”

      秦向枝脸瞬间又烧透了,虚虚的望了他一眼,江砚只是轻笑了一声,便赶紧跟上了前面江迟暮的步伐。

      江砚回到客栈,走到自己房门口,看见薛亭宴立在那儿:“少主,你回来了,小将军在里头。”

      江砚轻叹了口气,天边快要吐出鱼肚白的颜色,看来今晚注定是睡不成了。

      江砚推门而入,看到裴空逐正在收拾行囊,并不是像他原先所想象那般,过来找他兴师问罪的。

      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江砚默默地看着裴空逐将他的衣服收拾好。江砚险些忘了,是他担心自己住在那个古怪的客栈会出什么事儿,才把他带到这来的。

      裴空逐收拾完行囊,看也没看江砚一眼,就径直走向门口。

      “等等!”江砚还是忍不住开口叫住他。

      “今日傍晚时,你说有话要对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是我没有自知之明,叨扰到江公子和家人团聚了。”裴空逐心想的是一回事,可说出来的却是一回事。他本来只是想来收拾个东西,如果要是能够碰到江砚,便想着跟他低个头算了。可看着他跟江迟暮浓情蜜意并肩相伴着走回来,心中越发不是滋味,话也不想好好说。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门外薛亭宴扣了扣门:“少主,柳休渐来了。”

      裴空逐一听到这个名字,便往门外看去。

      刚到此处时,他就派人回江南向他阿娘确认他姑婆的所在地,他实在不相信他姑婆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会住在那青楼里面。可回信里,裴老夫人说消息准确,他姑婆确实就在那座醉花楼中,顺带还告诉他,他姑婆裴休渐因为当年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如今改了柳姓。

      当出现在门口的那个人是他见过,阿欢的那个姐姐时,他有些不敢相信。

      “你……您是柳休渐?您住在那醉花楼中?”

      柳休渐一进门便看到了他们俩,不过救阿欢的时候,一直都是江砚在与她沟通,她对裴空逐的印象不如江砚那么深刻。见他这般询问,她也坦然承认。

      “那……那您可是当今骠骑大将军裴泽楷的姑母?”

      柳休渐稍想一想,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又重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少年——已经很久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裴家人了。

      裴空逐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有些头疼。找人打听了这么久,居然和江砚找的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人他早就见过,只是他一直把她当成阿欢的姐姐。

      “你和裴家……是什么关系?”柳休渐不由得问了出来。

      “我父亲是裴泽楷,按辈分,应当称您一声姑婆。此行正是奉我父亲之命,来接您回去的。”

      柳休渐看着裴空逐的眼神中突然有了些变化,像是透过他看到了时隔很久很久的事情。

      沉默良久,柳休渐才低声开口:“我是被裴家赶出来的,如今哪还有脸回去。当年我被裴家赶出来,你父亲也明里暗里帮了我不少,如今还能想着我,这份情谊,实属不易。”

      抬眼看到裴空逐,她黯淡的眼神却又亮了亮:“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你父亲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后来听闻他成亲,我也去过那一次,只是当时他身为新郎官儿实在太忙了,都没来得及好好说两句。没想到如今他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岁月催人老啊!”

      “可您却没老。”裴空逐至此才真正相信了江砚那日所说的。

      柳休渐轻轻摇了摇头,走到裴空逐的面前,拉起他的手,又看了江砚一眼,说道:“孩子,你过来,我还有话想对你说。”柳休渐朝着江砚招了招手。

      江砚乖乖的走过来,柳休渐也拉起他的手:“方才我在殿中所说的话,是对他们说的,接下来这些话,却是想要对你们说的。”

      “这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长生,我从那个山洞出来,回来之后便不能再食五谷,只要一吃便疼得死去活来,只能靠一些果子和水续命。”

      柳休渐像是自嘲般的摇着头笑了笑:“这样也并不能算是一个正常人了吧。”

      “所以,我常常在想,长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我要看着我的父母、丈夫、朋友甚至孩子都一一离我而去,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孩子们,听我一句劝。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便是再好不过的了。你们活在这世上能够吃饱穿暖,还有三两知己好友能够嘘寒问暖,就已经足够了。”

      “若是贪求的太多,会受到上天惩罚的。这世人哪,总是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才想回头。醒悟却为时已晚。”

      柳休渐说完时,发现裴空逐正死死的盯着江砚的眼睛,眼神中晦暗不明,不知道含着的是什么情绪。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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