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破镜难圆》缚清酒

142、我爱你

　　2030年1月1日，平京，大雪。

　　大清早，付景之就从梦中醒来，懒懒的抱着身体还温热杨斯明。过了半小时，杨斯明被嗓子眼里一阵瘙痒折磨醒。付景之下床接了热水端来，看着他喝下去。

　　“住院吧。”杨斯明日渐消瘦，病痛在他身上的反应越来越频繁，付景之不忍心他继续这样下去。

　　杨斯明将水杯放下，平静的说：“过完年吧。”

　　“你不痛吗？”付景之问。

　　“受得了。”杨斯明揽过他的身体，在他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起床吧，小书应该起了。”

　　付景之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出去时，付知许穿戴整齐正在骑陈熙然给他新买的小车，玩的不亦乐乎。

　　“早餐已经好了。”

　　陈熙然见他们俩出来，招呼了一声。

　　付景之喊了声付知许，骑车的付知许又骑了一圈才停下来，付景之带他去洗手。

　　今天元旦，整个上午陈熙然都在忙，付景之在客厅陪付知许玩，杨斯明在厨房帮忙。

　　母子俩聊着聊着，杨斯明提到了付景之，说：“妈，万一将来有人真心对小景好，要和他过日子，您别怪小景不是。”

　　说到这，陈熙然平京的脸上浮起了惆怅与悲伤，“我知道。景之还年轻，一辈子还很长，我哪忍心让他一个人。”

　　“您多照顾他点，他14岁就没了妈妈，怪可怜的。”

　　“好好好。”陈熙然对他笑了笑，“放心吧。”

　　11点半，杨海荣将放元旦回来的杨呦呦和杨思君接过来，在楼下碰到徐太衡，四人一起进的门。

　　大桌子菜，非常丰盛，众人吃的也非常开心。

　　饭后众人未散，聚在一起聊天。

　　付知许闲不住，付景之和杨斯明带他下楼玩雪，三人堆了三个雪人，付知许说它们是爸爸、斯明爸爸和他自己，还说他们要永远在一起。

　　年幼的他并不清楚杨斯明的病没有治愈的可能，天真的许着愿。

　　旁边的付景之和杨斯明宁静的看着他，心情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这场雪下了两天，整个平京都被银白的雪覆盖。

　　元旦假期最后一天，杨斯明带付景之单独出门，到隔壁的心悦花间。

　　花店开着，橱窗被从里面封住，各样的花被制成干花放在其中，上方倒悬着玫瑰与月季，被装饰过的橱窗看上去非常浪漫。

　　店内的鲜花新鲜漂亮。

　　店长还是那位店长，老板却不是之前的老板。

　　店长不知道老顾客的爱人是位男人，也是店里的常客，很意外。

　　杨斯明想和付景之单独聊，就让店长先去忙。

　　“为什么来这？”付景之不解道。

　　杨斯明随手挑了枝粉色的绣球花，拿起后翻来翻去的打量，缓缓的说：“我把这间花店买了下来。”

　　付景之微惊，“买它干嘛？”

　　“送你。”杨斯明将漂亮的绣球花递向付景之，在付景之惊疑的目光中解释道 ：“我怕以后不能再送你鲜花，索性买下一间花店送你。”

　　付景之心酸的接过绣球花，低落道：“前天你和妈在厨房说的话我听到了。”

　　杨斯明平静的打量眼下的花，没有回应。

　　“你说你都要走了，还要为我的余生考虑，累不累？”

　　“这些花还挺好看的。”

　　付景之将绣球花插回属于它的花瓶中，淡淡说道：“喜欢哪种花？等你走了，我在你旁边种点。”

　　杨斯明低笑了一声，随意拨了拨手边的白色玫瑰，“狗尾巴草都行，我这个人不讲究。”

　　两人在花店停留的不久。

　　一月前，杨斯明便开始准备卸任，这一年多时间里，沈聿洐对北屿的情况熟悉的很透了，期间谈成过三个大的合同，沈楠已经放心他退下来，让沈聿洐顶上。

　　元旦后收假，杨斯明开始和沈聿洐交接，主持完最后一次会议，正式宣布卸任，由沈聿洐接替。

　　腊月28那天早晨，杨斯明昏睡不醒，脸色煞白，唇无血色。醒来的付景之吓得不轻，打了120电话后，跑出去叫陈熙然与杨海荣。

　　这个早晨所有人心里十分的慌，跟随救护车去了一直未杨斯明治疗的私人医院，经过三小时抢救，才把杨斯明从阎王手里拉了回来。

　　厉南洲告诉付景之，杨斯明的病情十分的糟糕，这次能抢救回来实属运气。说不定下一次，只能准备后事了。

　　付景之已经麻木了，靠着墙空洞的盯着地板。旁边的陈熙然早已失声痛哭，伏在杨海荣怀里，一直没有抬头。

　　下午2点过后，杨斯明睁开了双眼，脸上的氧气罩让他很难受，抬手想要摘下被付景之阻止了。

　　“戴着吧，会好受点。”付景之捏紧他的手，还有温度。

　　杨斯明被他泛红的眼灼痛了心脏，艰难的发出声说：“你说你那么爱哭，以后没有个体贴人在身边，怎么办呢？”

　　不说还好，他一开口，付景之瞬间湿了眼眶，眼泪成珠的往下滚落，砸到杨斯明手背上。

　　“那你就别离开我。”他的嗓音开始沙哑，“我告诉你，杨斯明，除了你谁也哄不好我。以后，我哭了，我就哭到累了，哭到双眼红肿。”

　　“让沈聿洐替我照顾你，好吗？”除了沈聿洐，他不放心任何人。一个可以为了付景之跳下十米高的悬崖的人，一个等了付景之八年的人，一个愿意献出全身血液的人，他不会比他杨斯明爱付景之少一点。经历过失去与求而不得，当再次拥有的时候，沈聿洐会更加珍惜。

　　“不要。”付景之果断的拒绝，难过的低下头贴在杨斯明温热的手背上，“我不喜欢他，我不要他，我只要你杨斯明。你能听明白吗？”

　　杨斯明眼神黯淡忧伤看着他，想抬起左手揉他的头，骨头却疼的厉害，生生拽住了他的手。

　　“我要你守着我，一直守着我，听到没有？”

　　看着最爱的人痛苦的样子，杨斯明的嗓子眼更疼了，好像撕裂了一般。他喘着急促的气，用力收拢右手与付景之紧紧相握。

　　“对不起了，小景，我做不到了。”

　　说话中，他的肺制不住的疼，浑身骨头也疼，只是轻轻的咳嗽，嘴角溢出了刺目的血。

　　小景，我真的好疼。

　　付景之垂着头根本没发现，血液堆积在了氧气罩里，他的身体颤的厉害。

　　病房外的厉南洲注意到异样，冲开门进来，杨斯明已经合上了眼，他抬手摁了呼叫铃，转身跑到门口叫护士。

　　好在发现及时，杨斯明没有出大问题，不过他切不能再有大的情绪波动。

　　害怕的付景之只敢躲在病房外，忍受着医院过道上的寒凉，以及看着爱人命悬一线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二天上午，陈熙然带付景之回家休息。

　　他们走后不久，沈聿洐来了，厉南洲打开病房门让他进去。

　　杨斯明闭着眼，听到声音后又睁开了，微微偏头看到了沈聿洐。

　　看着昔日自信的杨斯明了无生气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脸上戴着氧气罩，沈聿洐的心沉到极致。

　　“沈聿洐。”杨斯明微弱道。

　　沈聿洐说：“我现在都还不知道，付景之他该怎么办。”

　　“你一定要看好他，陪他从阴影里走出来。当年你们分手后，他也很难过，情绪一直低迷，我用了很长的时间，一点一点把他从低谷拉起来。”

　　沈聿洐酸了鼻尖，艰难道：“我会的。”

　　“机会来之不易，好好珍惜他，别再让他受委屈，你要是再对他不好，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沈聿洐点头。

　　“再见了，沈聿洐。”

　　除夕当天晚上，付景之在医院陪杨斯明，墙上电视放着春晚。

　　看到10点，杨斯明累了，付景之关了电视。

　　“睡我旁边。”杨斯明说。

　　高级病房的床很宽，足以容纳两个人，付景之怕压着管子，摇摇头，说：“我坐着，你睡吧。”

　　“上来吧。小景。”

　　付景之犹豫了几秒，小心翼翼爬上病床，钻进暖烘烘的被窝。他不敢太靠近杨斯明，拘谨的躺着，呆滞的望着雪白天花板。

　　“用你的手机拍几张合影吧。”杨斯明说。

　　付景之侧头看了他两秒，欣然答应，起身拿了手机，打开相机。

　　付景之举着手机，努力将头靠近杨斯明的脑袋，杨斯明挤出一个笑容，“茄子。”

　　咔嚓一声，温馨的一幕被拍下存进手机相册。

　　付景之放下手机，打开照片，和杨斯明一起欣赏。

　　“小景很漂亮。”

　　“杨某某很英俊。”

　　两人对视一笑，继续看着照片。

　　看了一会儿，杨斯明让付景之将手机放在枕边，抱着他睡。虽然怕碰到仪器，付景之仍是关了灯，抱着杨斯明进入睡眠。

　　这两天他太累了，神经一直绷着，抱着杨斯明让他心里踏实，很快便睡了过去。

　　昏暗中的杨斯明一直没有合眼，待觉付景之呼吸均匀，显然睡着了。抬手拔掉了手上的仪器，小心放下。强撑起身体，从付景之后面的枕下摸出他的手机。

　　只是这样，他疼出了汗，再次倒下时缓了好几分钟才能动弹。

　　输入密码打开手机，入目是他、付景之、付知许的合照，两年前拍的，那时候付知许走路还会摔倒。

　　他眷恋的摩挲屏幕上的付知许的小脸，祈祷他能健康长寿，永远陪着付景之。

　　他相信，付知许会永远陪着付景之。

　　片刻，打开相册，里面的照片有很多，有付景之自己拍的，也有付知许拍的。杨斯明迅速滑到第一张，一千多张照片里，有不少关于他的。

　　屏幕上的光打在他瘦削的脸上，映出病态的脸色。

　　指腹选中他的照片，一张一张的删掉。

　　三百多张，他没放过一张，全部删掉。

　　做完后，到最近删除里面，将所有已删除的照片彻底删掉。

　　他知道付景之知道后会疯掉，可他必须这么做，他想让付景之忘掉他，从他的模样开始。

　　噙着泪，换掉手机壁纸，又从微信上打开自己的账号，在删除好友时他犹豫了。

　　他们的聊天记录太多了，里面还有他的语音。

　　如果他连这都要删掉，付景之该如何度过？他会不会恨死他了？

　　短暂的犹豫后，他选择了留下，他得给付景之留点他需要的东西，陪他度过最痛苦的时光。

　　退出微信，打开相机，将镜头对着付景之的脸，点击视频录制。

　　叮的一声，视频开始录制。

　　杨斯明说：“小景，我的宝贝，承诺你的事，原谅我没做到。这辈子，我就不陪你了，先走一步，你一定要好好听话，好好活下去。不要太难过，更不要做傻事，生离死别不算什么事，扛一扛就过去了。你答应小书会一直陪着他，不能言而无信，你要看着他长大，有时间来我墓前告诉我他有没有听你的话，要是不听话，我到他梦里去收拾他。”

　　杨斯明哭了，眼泪疯狂的往外流淌，“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记住我说的话，记住我的每一个叮嘱，好好活下去。下辈子，我一定守你百年。”

　　他哽咽住了，沉吟下来，良久后点了结束。

　　颤抖的握着手机，闭上眼，忍着疼，忍着痛苦，将付景之抱进怀里。

　　原谅我，忘了我。

　　我爱你。

　　松开付景之后，将手机放回枕下，抬手摘下氧气罩，最后一次吻了付景之的额头。

　　老婆，我太疼了，就不等你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