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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Chapter 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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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策骋或许自己都想不到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咽了口口水,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透了。
沈怀清倒在又冷又硬的石砖地面上,看着男人走远的身影,这一眼持续了很久,久到仿佛时间静止了。
他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只要你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健康地活着,我便心满意足……”
一口热血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嘴里喷出,雪白的牙齿红得发黑,他咬舌自尽了。
南山宗的广场上,用墨水混合着尸/水在地上画了八条龙,这八条龙像是在接力一样,一条接着一条,首尾相连,围成个圈缠绕在一起。
中间留有一方小小的空地,空地上插着各色邪术图案的旗帜,旗帜外围放着徐策骋烧杀抢掠来的五大宝物;五大宝物可以聚集天地灵气,在招魂大法阵的邪术上起到一个中和作用。
邪术很邪,明明是画在地上的龙,此刻却成了真龙,从地上一跃而起,盘旋在上空。
被这八条龙笼罩的阴影下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这漩涡可以招来沈怀清散落在三界的魂魄。
徐策骋当上掌门,待一切都稳定后,才慢慢在生活中一点一点找回真正的自己,可惜那个时候沈怀清已经不在人世了。徐策骋保留了沈怀清的尸/体,却没有留住他的魂魄。
他的魂魄成了碎片,散落于三界之间。
徐策骋如今搞的这个招魂大法阵就是为了替沈怀清找回他的魂魄,他就算是死也要复活沈怀清。
想要招来魂魄碎片,至少还需要等三个月,那魔头竟然只留给了他三天。
三天给沈怀清办个葬礼都不够,别说复活沈怀清了。
徐策骋看着眼前已经成型的招魂大法阵,蹙紧了眉头,脸上如同被覆盖了一层寒霜。
巴掌大的泥土,泥土由内而外地泛着水光,宋司宁每日浇一遍水,结果这种子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宋司宁不禁怀疑,莫非药婆给他的种子是假的不成?
药婆那样厉害的人物怎么做出戏弄人的事,这个念头打消了宋司宁方才危险的想法。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浇水太过频繁,种子被浇坏了?
他其实知道浇水过多种子会坏掉,可惜他想见到晏爻的心太急切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宋司宁提着水壶,蹲在地上,注视着那巴掌大的泥土。种子坏掉了哪能行?宋司宁将种子挖了出来,放在掌心里面,想着说让种子晒晒太阳。
不料,右边脖子忽然一阵冰凉,这冰凉感刺激着他的头皮,宋司宁的肩膀被一股力量压了下,他刚准备往右边扭过脸去,左边脖子同样是一阵冰凉。
“别动!”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宋司宁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目光使劲往肩膀上瞥,才发现竟是两把剑一左一右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来不及思考这个声音为何会那样熟悉,便听到背后的人说道:“宋司宁,你在这里做什么?!”
“是乐天的声音!”
宋司宁想着说,反正也是他欠他们的,要杀要剐随便吧。愣是避也不避地站了起来。
果然是唐城和乐天二人,也不知道唐城和乐天究竟经历了什么,二人衣衫褴褛,活像城门处乞讨的叫花子。
“说说吧,这一年你们去哪里了?”宋司宁给唐城和乐天的碗里倒了酒。
他们在竹屋的院子里放了一张小圆桌,唐城下厨,乐天去买了酒,宋司宁则是又把种子给种下了。
唐城的整张脸掩在阴影里,眸子黑白分明,却透露着一股陌生的疏离气质:“这句话该我们问你吧,你这一年去哪里了?”
太久没见,其中发生了太多事,道听途说总觉得不真切,不管事实如何,总归要亲自问一问才好。
宋司宁不想回答,唐城这才注意到宋司宁的左手袖管里居然是空的,又问:“你的左手是怎么回事?”
“砍了,赎罪。”宋司宁轻描淡写道。
那日凤极宗掌门生辰,南山宗突然遭遇劫难,唐城和乐天跟随着天河宗大弟子黎琛前往南山,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概不知。
等他们解决完南山宗的事情后,收到噩耗,五大宗门被屠,五大掌门也无一幸免。包括他们的扶风山玄霜宗。
民间已经将徐策骋做的事情传遍了,他们也听说了,可能人就是这样,别人传的都听不进去,非要自己亲耳听见才行。
徐策骋封了扶风山,唐城和乐天风餐露宿,花了一年的时间才突破结界,回了家。
“赎罪?为什么要赎罪?”乐天和唐城狐疑。
乐天给宋司宁倒酒,宋司宁用手挡了一下,“戒了。”
看来,唐城和乐天还不知道自己替徐策骋做了什么。在他们心中徐策骋才是罪魁祸首,却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帮凶。
宋司宁胡乱瞎编了一个理由将唐城和乐天糊弄了过去。这顿饭,三人吃得格外凝重,大家都刻意地避开谈到晏爻,这两个字就像是三个人心中的逆鳞,碰不得也提不得。
吃过晚饭,三人便睡下了,一觉到天明。
宋司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早早就自然醒了。天色才蒙蒙亮,宋司宁已经穿好衣服去看种子有没有发芽了。
还没走近,宋司宁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住了。
种子不仅发了芽,还在一夜之间长成了参天大树,厚重的枝干几乎将整个竹屋都给遮了去。
视觉牵动他所有的感官,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颤动着,下一秒,他坐在地上仰头放肆地大笑起来。
他看到有个男人站在大树底下,身材高大,英姿俊朗,右手手腕上的红线若隐若现。
男人抱着手,看着他,眼尾夹杂了些许笑意。
他看着男人笑,男人看着他笑。
也不知道笑了多久,惊动了睡梦中的唐城和乐天,二人骂骂咧咧地出来,看到远处站着的人后,不敢相信地哭了。
“大师兄!”
“真的是你吗?大师兄?!”
二人求证一样地看着好似范进中举一样快笑疯了的宋司宁,宋司宁点点头,几行热泪滚了下来。
男人对宋司宁招了招手:“过来。”
宋司宁站了起来,顿了顿:“你是晏爻?”
男人面带微笑,目光落在了宋司宁空空荡荡的左袖管上。
“你是梵颢?”宋司宁不确定,又问了一遍,尾音带着颤抖。
男人笑笑,声音很清朗:“晏爻是我,梵颢也是我。”
宋司宁走向他:“梵颢,其实我知道我现在做什么都无法偿还你,我欠了你太多……”
突然,宋司宁感觉到被一层光波笼罩,逐渐地光波扩散开来,形成了一个结界。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了。
梵颢:“当初只因我一念之误,造就了你如今的罪孽。为了这天下,我决定不再留你。”
唐城和乐天被这疯狂灌入的信息给卡住脑子了,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待他们反应过来时,他们二人已经被梵颢用法术给定在原地了。
宋司宁站在结界里,看着光波外面的梵颢,他肩膀上的布料有些微皱。
他早已跳出时间空间看到过他与梵颢的前尘往事。梵颢说得没有错,他本不该存在于这世间的。
宋司宁的声音沙哑:“我不恨你,我爱你,还有……对不起。”
梵颢抬头,眼睛明亮无比:“什么?”
“那你告诉我,你恨我吗?”
“那你还爱我吗?”
这是他跳崖前问宋司宁的话,没想到宋司宁还记得。
宋司宁:“虽然答案晚了一年,可我已经在心里重复了这些话无数遍。”
梵颢看着宋司宁的眼睛,那是他曾吻过的桃花眼。他知道他做不到亲手杀了宋司宁,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在你的脚下有个法阵名叫极乐阵,是我亲手布下的。这个阵不会让你感受到任何痛苦,你只需要在里面待两天,两天后,你便会魂飞魄散。”
宋司宁点点头,看起来接受了梵颢的提议。
“让你费心了。”宋司宁没想到能有这么个死法。
梵颢隔着光波注视着宋司宁的左手手臂处,眉头微蹙:“你去了爻宫山,对吗?”
“你不是也去过吗?”宋司宁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袖管,“都过去了,不是吗?”
当亲耳听见宋司宁说出“都过去了”,这四个字的时候,梵颢还是能感到心脏传来刺痛的感觉。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梵颢的背着光:“我不后悔遇见你,我只是后悔没能渡你。”
你又不是佛祖,如何渡我?
宋司宁这样想。
宋司宁背过身:“我这些日子一直深陷在罪孽的泥潭,苦苦得不到解脱。我太累了,也该休息了,看到你活着我也知足了。”
从背后看宋司宁,宋司宁清瘦了许多,跟骨头架子没什么两样。
以前在九天神域的时候,梵颢把宋司宁养得很好,如今见着宋司宁这副模样,一股心疼感涌上了梵颢心头。
梵颢知道,他再这样心慈手软下去,又不知道会扯出什么祸事,他强行将自己的感受压了下去。
这次,他很坚定。
等宋司宁转过身来的时候,梵颢已经带着唐城和乐天前往南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