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装乖》词弈

9、哥哥我来啦

　　许慎一直在想，是不是无论他做什么，许崇野都不会生气，都一直是这样一幅很满足的乐呵神态。

　　这样的想法饱含施暴倾向，许慎没让它过多做停留，只问什么惊喜。

　　许崇野不肯说，神秘兮兮地只说自己要跟许慎一块儿去剧组。

　　许慎没往替身上想，以为许崇野是要去看自己演戏，也没说不让跟，只是把人带到林谦面前，让他好好照看。

　　许崇野见到林谦的时候瑟缩了一下，许慎看的好笑，让人“安心”，林谦不吃人。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让人跟在自己身边总比出去闯祸好，更何况这是许慎要养的小孩儿，无论来路与心思正不正，那都是得在背地里调查和观察的，林谦不会把这些放到明面上给人臭脸。

　　他笑了下，主动握手言和：“那天是担心私生，不是针对你，我要保证许先生的人身安全，不能不谨慎，见谅。”

　　许崇野眨眨眼，看看许慎又看看林谦，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了过去。

　　林谦松了口气，看起来是个乖小孩，虽然不能完全信任，但也不算是个麻烦。

　　谁知道到了片场，惊喜和麻烦一起来了。

　　在许慎几不可察的皱眉，与林谦的震惊中，许崇野跟着方视走进了化妆间。

　　“怎么回事？”林谦问许慎。

　　许慎这才反应过来，也疑惑这世界已经小成这样了，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可许崇野竟然成了方视的替身。

　　震惊过后就是一股无名火——

　　他找到钱数武：“方视的替身是谁？”

　　钱数武终于等到许慎问出这句话，颇有点安抚许慎、洗白方视的意思回答：“方视这人看着虽然恋爱脑，职业精神也让人存疑，但还算是个热心肠，找替身的时候，特地找了个身世可怜又难以吃饱饭的孩子，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难以吃饱饭？许慎气笑了，他饿着许崇野了？

　　怎么？他这棵大树还不够，还要去找方视求一个替身的位置？

　　他是怎么求的？也是奄奄一息地蹲在地上叫人哥哥？

　　事越往下想，许慎的笑容就越扩大，钱数武没意识到不对，还以为许慎是觉得方视做得好，也跟着笑了两声就去找场务，只留下许慎盛着满腔的怒火留在原地——

　　尽管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怒火来得太莫名其妙，许崇野要喊谁哥哥，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他有什么资格拦着？

　　周围人声鼎沸，许慎就站在原地想，是不是他对许崇野还是太好了点，才让人觉得自己这儿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暂居所，才觉得自己跟方视那个废物东西是一样的。

　　许崇野在酒店还得意自己的人脉之多，办事之干脆，哪里知道会被人添油加醋说一句“吃不饱饭”，他对于许慎的怒火一无所知，还在乐滋滋想着等会儿要怎么跟许慎对戏。

　　但他没找到机会和许慎再说上话，等他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许慎已经化好妆准备入戏。

　　他就站在人群外看。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洛恩斯依旧拿着破布勾成的书包躲在最角落的位置，周围空空如也，没人来跟他搭话。但这是最好的状态，如果洛恩斯身边出现了人，那也一定是来欺凌他的。

　　所以洛恩斯小心翼翼地猫在座位上，明明教室里人声鼎沸，可他也依旧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呼吸，生怕被人发现这儿还有个可供取乐的玩物，然后默默祈祷老师快点到来，至少在课堂上，他是绝对安全的。

　　今天可能是洛恩斯的幸运日，在上课之前，并没有人来戏耍他，老师来得也很快，只是身后还跟着......

　　洛恩斯瞪大双眼，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他下意识摸了摸身侧的伞，那是程巍上次借他的，尽管他没有撑，但也没有扔在那儿，只是小心翼翼地折平整后放在书包里，然后随身带着。

　　长年累月的习惯让他即使在这种时候，也没有直起身去看程巍，只是像个偷窥的小狗，躲在无数人身后，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去看他。

　　看程巍少年气的微分碎盖，程巍棱角分明酷哥的脸，程巍张扬明朗的笑，程巍不拘一格的校服穿法......

　　洛恩斯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从未有这样一刻庆幸自己有着这样孤僻幽暗的角落，得以大胆地窥视程巍。

　　哪怕他知道程巍身上的衣服鞋子价格不菲，知道程巍要在高三能够从外省转入他们这所学校要靠多大的家庭背景，但没关系，此时的他们不是磅礴大雨中的施舍者与流浪狗，他们是平等享有受教育权的同学。

　　“只有洛恩斯身边有空位了，你就先坐那里吧。”班主任的决定让洛恩斯一瞬间怔住。

　　程巍的脚步渐渐近了，洛恩斯紧紧攥拳，暗自祈祷：“别过来别过来......”

　　“啪——”

　　程巍的书包放下，洛恩斯的心也随之重重往下一坠。

　　完蛋了。之后一定会被程巍看见自己被欺负的惨状。

　　洛恩斯头都不敢抬，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课本，好像这样就能......

　　“哎哎哎——”程巍慌乱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咔！”戏停在程巍被椅子绊倒的那一刻，导演摆摆手，“替身上。”

　　方视变成了许崇野，程巍也变成了许崇野，而此时，洛恩斯变成了许慎。

　　许崇野在定点的位置上站定，在导演的一声“倒”中，直直地往许慎身上倒去。

　　来之前他还想过，究竟要不要出点错，比如喜形于色，比如没入戏，至少要让许慎知道他是个没演技的，不至于对他的现状产生怀疑，但又怕机会只有一次，失误一次后，这个替身的位置就要拱手让人。

　　辗转一夜，才突然想起，替身又照不到脸。

　　于是许崇野就带着一种“哥哥我来啦”的兴奋，光明正大地朝许慎扑去。

　　他可以不顾情绪，许慎不能。许慎依旧带着惊慌和不知所措，下意识伸手去接许崇野。

　　所幸是接住了，按照剧本许崇野应该立刻站起来，笑容满面地道谢。尽管许慎的怀抱确实令人贪恋，但许崇野也没到昏了脑袋的地步，立刻撑着许崇野身后的墙想要站定，可预料中轻巧的一撑一站并没有来临。

　　他挣不脱许慎的怀抱。

　　许崇野：“？”

　　许慎未置一词，好像没看见许崇野的眼神，顿了一秒，才轻轻松开手。

　　许崇野松了口气，再次想要借力站起来，可就在两人胸腔分离的瞬间，许慎的指尖无意擦过他的耳垂，许崇野的动作微顿，视线向下看去，只能看见许慎纤长的睫毛，显得无辜又脆弱。

　　应该只是误触......许崇野这么想着，耳垂上的触感却丝毫未减，甚至有些泛红。

　　“咔。”

　　人员再次调换，许崇野晕晕乎乎地站到场外，满脑子还是许慎充满柑橘味的怀抱，还有那个似是而非的触碰，像极了挑逗，偏偏对方又是这么清风朗月的正经。

　　等许崇野清醒过来时，这场戏已经NG了，许慎拨开人群朝他走过来：“好玩吗？”

　　“好玩。”许崇野笑着说，“很有意思。”

　　两人的对话明摆着私交甚笃，旁边有人好奇地问：“许哥，这是哪位？”

　　好问题，许崇野没抢答，就笑着看向许慎，想听听对方要怎么介绍。

　　“我弟弟。”许慎的回答没有丝毫凝滞。

　　许崇野一顿。

　　“弟弟？”那人纳罕，“你什么时候有个弟弟了？”

　　对话落在刚走过来的方视耳朵里，他也震惊：“弟弟？！他是你弟弟？！”

　　许崇野感觉这麻烦好像有点大。

　　许慎不以为意，笑着说：“远方表弟，之前不知道他也来这里，还恰好来我们剧组跑龙套，我刚还想怪他，怎么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怎么样也不会落到‘吃不饱’的地步。”

　　“吃不饱”这三个字几乎是被咬牙切齿地说出，许崇野没怎么在意，他哪知道话被传成了什么样子，以为只是许慎随口胡诌的，干脆由着他编，自己当个装饰摆件杵在一边。

　　可这样子落在许慎眼里就是另一个意思，他以为自己的警告已经足够明显，没想到许崇野居然毫不在意。

　　剧组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大家闲谈，休整片刻，就要开始下一段的录制。下一段是方视的戏，与许慎无关，他再次冲身边人笑笑，介绍：“许崇野。”

　　名字一处，大家的疑惑也消了大半，都姓“许”，估计真是远房表弟没跑了。

　　看热闹吃瓜的围观群众纷纷散开，许慎领着许崇野往房车上走。两人都没换衣服，许崇野有意落后半步去看许慎，对方故意做旧泛白的蓝色校服在冷风里被吹得鼓起来，显得整个人单薄非常，又削瘦非常。

　　许崇野快走两步，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到许慎身上，对方回头看了眼：“谢谢。”

　　林谦原本也要给许慎披衣的手落了空，他只能把手上准备好的大衣披在许崇野身上，结果对方二话没说，又立刻脱了下来，再次披给了许慎。

　　“自己披。”许慎说。

　　“我不冷。”许崇野像是要证明一般，温热的手心在许慎的手背上一触即分，“你看。”

　　好话只说一遍，况且许慎原本就在气头上，也懒得管，径直上了车。

　　他随意走进房车上的一间卧室，许崇野也顺势跟了进去，林谦想阻拦，许慎却冲他摇摇头。

　　稀罕，还真养出感情来了，林谦心想，许慎的卧室从不让人进。

　　许崇野没看见这些，也不知道许慎的这个规矩，他早上还进过呢。

　　房车的卧室并不宽敞，两个成年男人也只能一个坐床上，一个坐椅子上，有种不够亲近，但也算不上生疏的距离感。

　　许崇野能感觉到这些微妙的气氛，许慎当然也能，只是他没让许崇野也坐上床，在温情之前，他要先问问清楚。

　　毕竟人言可畏，许慎还保留着一丝清醒，有些话、有些事，他要许崇野亲口说。

　　如果许崇野真的三心二意，想把他当跳板，当备胎，当随时可以抛弃的暂居所，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结束这场游戏，并把许崇野赶出家门。

　　于是许崇野听见了许慎这段时间来最严肃的语气：“你怎么来当替身了？”

　　小飞野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