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乐情歌对逆袭来说真的很重要》菜猪油恶魔

125、嘴硬

　　锦一走上前，屈指轻轻叩了三下床头柜，她压低声音问道：“有人想吃芝士蛋糕吗？”

　　她虽然有把声音放轻，但这样一下突然冒出来，还是吓到了被窝里对外界毫无防备的小姑娘。

　　于是抽泣变成了打嗝，一下接着一下，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

　　锦一轻手轻脚拖了凳子在边上坐下，蛋糕盒子就放在病床上拉起来的桌板上。

　　没多会儿，被窝里一前一后拱出两颗脑袋，滚圆的小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看，看她怎么将蛋糕从盒子里拿出来，又看她怎么将蛋糕切开用小碟子装好。

　　锦一唇角微微扬起，故意逗她们：“不吃吗？那我自己吃啦？”

　　“嗝，可是，嗝，晚上刷过牙，嗝，了...”两眼通红，像是小兔子的小姑娘打着哭嗝说。

　　“吃完再刷呗。”另一个小姑娘脑袋活络反应快，知道来人不是跟护士一伙的，她立马就钻出被子，趴到桌前，毫不客气端起一块，大快朵颐起来。

　　“可是...”兔子眼小姑娘还在犹豫，她看了眼病房门，小声怯懦地说，“要是，嗝，查房，被护士姐，嗝，姐看到...”

　　“快点吃完就好了啊，别怕，我过来的时候看了，护士站就一个人，她还在打瞌睡，不会这么快来的。”锦一朝门口稍稍偏了一下头，眼带笑意。

　　小姑娘又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敌不过芝士蛋糕的诱惑，终于抛开了她的被窝。她捧起蛋糕，还没吃，先是细声细气地一声谢：“谢谢姐姐的蛋糕。”

　　“乖，快吃吧。”

　　蛋糕本就不大，分成三份，锦一留给自己的那块小些，两口就没了。还有两块差不多大，先吃的那个小姑娘大口大口，也没几下就吃掉了。就剩兔子眼小姑娘，嘴巴一点点地动，也跟小兔子那样，吃了好一会也没吃完，这可把旁边的小姑娘馋得，恨不得上去替她吃。

　　锦一也不催她，就让她慢慢吃，怕她噎着，还去倒了水给她。

　　“你先去刷牙吧，别一会儿忘了。”锦一对旁边口水都快掉地上的圆脸小姑娘道。

　　“知道了。”小圆脸嘴上答应着，也同样动作着，从床上咕噜一下翻下去，可那眼睛，依然放在蛋糕上。

　　等小圆脸刷完牙回来，兔子眼小姑娘的那块蛋糕才算都吃完。

　　兔子眼小姑娘也不用提醒，吃完了，自己乖乖下去刷牙。

　　锦一把东西都收好，一会等走的时候带回去扔。

　　说真的，其实锦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小姑娘，总不能就干巴巴地两个字“节哀”吧。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正是心思敏感的时期，若是没人帮她调解，指定要钻牛角尖里。可锦一冥思苦想，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收拾好后，两个小姑娘又拱到了原先的被窝里，并排躺在一起，一个瞪着一双小兔子眼儿，另一个瞪着一双小狗勾眼儿，带着期盼又迷茫的眼神望着锦一。

　　锦一把凳子往床头拖了拖，一手支在床头柜上，另一手伸过去给他俩掖了掖被子，两相对视，沉默了会，最后还是没话找话，问了句：“蛋糕好吃吗？”

　　两个小姑娘齐声答道：“好吃。”

　　“嗯，难过的时候就要吃点甜的，吃了蛋糕，是不是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这话一出，两个小姑娘大概也就知道了，锦一这大晚上请他俩吃蛋糕是几个意思。

　　兔子眼小姑娘嘴巴一抿，眼里盈盈一包水，瞅着好像又要哭出来了。

　　锦一连忙上前安慰：“别哭，明早起来眼睛要睁不开了。我想，你的朋友，也不想你一直为她难过吧，你还得替她好好过下去呢。”

　　旁边的小圆脸附和着狂点头：“就是啊，你都哭一晚上了。”

　　兔眼小姑娘吸了吸鼻子，把眼眶包不住的泪珠子全给抹在了被角上，过了会儿，才哑着喉咙道：“我哭不是为她难过...我哭是因为我难过...”

　　小圆脸整张脸皱巴起来：“你说的什么对子啊？你难过我难过的，我咋听不懂呢。”

　　她又吸了下鼻子，再开口时，可以听得出，她平静了很多：“小雅因为她的能力吃了好多苦，反反复复被感染，再被治愈。她有跟我说过，她经常会恨自己有这个能力，但也是依赖于这，她才能活下去。”

　　她停下来，深深吸入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她接着道：“现在小雅解脱了，再也不用受折磨了，我是为她感到高兴的，她可以重新开始她的人生了。只是我很难过，我永远失去了一个那么好的朋友。”

　　小圆脸在被子底下动了动，侧过身来，脸颊靠在她的肩膀上，安慰道：“你还有我呢，不要怕，我会陪你的。”

　　锦一没说话，只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姑娘的头发细细软软的，就跟她的人一样。

　　也是没想到，这个年纪的孩子，竟然对朋友的离世有如此通透的看法。

　　说来惭愧，她这个成年人也不一定能这样看得开。

　　两个小姑娘脸贴着脸，小圆脸絮絮叨叨了一堆，把所有锦一能想得到的安慰的话都说了个遍。

　　锦一也就没插话，静静地看着他们，看来她这趟来的作用，仅仅就是请两个小姑娘吃蛋糕了吧。

　　再坐了会儿，锦一就准备回去了，小圆脸已经把兔子眼小姑娘哄笑了，她再呆着也没啥意义了。

　　她站起身，还没开口，却听外面传来刻意压低的呼唤声，还有光脚板走在地砖上黏住抬起又落下的声音。

　　病房门锁被人转动，锦一转过身去，正好与打头阵的小子打了个对眼。

　　随即一连串的哎哟响起。

　　小子背后又是几个小子，推推搡搡地撞在了前面一个人的背上。

　　床上的两个小姑娘搂着被子坐起来，小圆脸惊讶地叫起来：“你们干啥呀！”

　　打头阵的小子连忙闪身往里走，手上一边比划着，嘴里还发出“嘘”的声音，他对小圆脸说：“嘘，别叫！！”

　　小圆脸动作夸张地两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脑袋用力地往下点：“嗯嗯嗯嗯。”

　　一二三四。

　　一共进来四个小子。

　　锦一就着微弱的小夜灯认了下脸，熟，都是下午才去过她那儿的。

　　看来这四个小子，也是趁着晚上没人看，偷摸组团过来，想要安慰兔子眼小姑娘的啊。

　　小子们估计也没少干这种夜闯别人病房的事儿，老练得很，只除了一开始进来撞见病房里多了个大人，有点懵。

　　锦一趁着混乱，把打包好的蛋糕盒子往病床底下踢了踢，还是别让其他人看到开小灶为好。

　　在小子们轮番跟锦一问过好后，就各归各忙去了，忙啥，锦一也没看出来。

　　于是她逮住了打头阵的小子，他看上去像是队伍里出主意的那个。

　　“你们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过来，干嘛？”

　　他嘻嘻笑着，本来眼睛挺大，一笑却挤成了一条缝，弯弯的，像个小月亮，他解释道：“这不是来请大家伙看午夜场电影的嘛。”

　　“午夜电影？”

　　“姐你等着看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周围的环境瞬间变了个样，从有三张床的病房，变成了拥有数十排座位的电影院播放厅。

　　锦一觉得奇怪，这里所有人都身有异能不错，但在医院，为了管控他们不出意外，是安装了高频次屏蔽仪的，照理说，他们都不该有能力能发作的啊。

　　“你们！你们也太大胆了吧！！”小圆脸从床上下来，试探着拉开一张座位，屁股往下一落，还真的坐上了座位，“哇，厉害了啊，这个场景可以实体化了，徐眼镜儿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也太棒了吧！！”

　　被称作徐眼镜儿的小子两手叉腰大笑了两下：“我是谁，我可是你们的大哥，当然厉害了，这招我早就会了，就是一直没机会给你们展示，现在看到了吧，就说牛不牛逼！！”

　　领头的小子一巴掌呼在了徐眼镜儿的背上：“别叽歪了，赶紧熄灯坐下。”他转头又对另一个小子说，“准备好了就放吧。”

　　那个小子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在徐眼镜儿熄灭了场景内的灯光后，他的眼睛就发出两束光，直直打在前方幕布上，很快的，电影开始了。

　　兔子眼小姑娘在小圆脸左边坐下，锦一就在她的左边挨着坐下。

　　放电影的小子一个人坐后排，另外三个小子随他一起坐在了后面。

　　电影放得有模有样的，该有的片头甚至广告都一个不差，清晰度也很高，要是再来两桶爆米花和可乐，那就是完美复刻电影院了。

　　别说，小姑娘就是细心。

　　在进片头的时候，兔子眼小姑娘凑到锦一耳边，向她解释道：“小雅的能力就是可以克制我们的能力，我们用的抑制素也都是从她身上提取的，所以，她走了，我们就都恢复能力了。”

　　“那她生的病，是什么病？”锦一问。

　　“她使用能力的时候，免疫功能就会失效，随便一个病毒，就是对我们来说很平常的感冒咳嗽，对她而言却是致命的。”兔子眼小姑娘一提起朋友，情绪马上就低落下来，嘴一扁，可能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来。

　　“唉，别说了，先看电影吧。”锦一摸了摸她的脑袋以作安抚。

　　特管局的行事风格她还不清楚吗，就算是孩子，只要有利用价值，他们就不会放过。小雅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锦一把注意力放回了电影上，屏幕上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她反应过来，这会儿看的就是下午那部电影的续集啊。

　　敢情四个小子过来还真的是看电影的，而不是来安慰人的。

　　果然还是不能指望小男孩心思细腻。

　　可惜电影还是没有看完，时间太晚了，播电影的小子强撑着都没能忍住睡意，他眼睛一合，电影就要中断，电影播到一半，就直接黑屏了，而场下还清醒的只剩锦一和打头阵的小子了。

　　锦一不困是因为白天睡得多，而打头阵小子，不断打哈欠，眼眶红红的样子，显然也是在强撑。

　　“把你同伙叫起来，回去睡觉吧。”

　　他点了点头，转身，毫不温柔地一人一巴掌呼了过去。

　　锦一推了推靠在她肩膀的小脑袋，把兔子眼小姑娘唤醒后又去推小圆脸，小圆脸睡得迷迷糊糊，还不太乐意有人碰她，好半晌才把她喊起来。

　　待这群午夜电影党散伙后，锦一回到自己房间，看了时间，才发现已经凌晨一点了。她还特地去护士站看了眼，护士站只有一个小姐姐在值班，可她并没有在做事，反而站着在发呆，手里还拿着摊开的文件夹。

　　看样子是某个小子的杰作吧。

　　接下来锦一一夜好眠，多亏了这群小鬼头的陪伴，被关禁闭的日子也并不是那么难受了。

　　新的一天，跟昨天差不多，中午饭和零食水果是负6的气质美人送来的，与之一起来的，还有能力克制环。

　　锦一没戴过这玩意儿，一向都是她给别人戴的，身份的转变，令她唏嘘。

　　下午，小鬼头们如约前来，而且他们每个人也都戴了同款克制手环。锦一还注意到，静静，也就是兔子眼小姑娘，她会经常去看，并不断摩挲那个手环，大概，是小雅换了个形式陪伴她的意思吧。

　　午夜场没看完的电影，这个下午终于看完了。

　　许是有了一个晚上偷看午夜电影的革命情谊，这群屁大点的孩子，在锦一面前更加放得开了，什么话题都能聊。

　　甚至还有人根据看的狗血爱情电影，发散联想了一堆的问题，当小伙伴之间没能争出个高下时，就会求助在场唯一的大人——锦一。

　　锦一虽然自己也没正经谈过恋爱，但不妨碍她做一个感情顾问，身边朋友出现感情问题，首先想到的就是她，所以应付这群小孩儿，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除了其中一个问题。

　　电影里有一个常见桥段，在两位主人公甜甜蜜蜜最幸福的时候，男主突然查出来得了绝症，为了不耽误女主的未来，他决定欺骗她，凶她辱骂她，用无数手段最终赶走她。但后来女主得知真相却并没有放弃他，坚持陪在他身边，不管他怎样作妖也不离开，只在难过的时候一个人偷偷哭泣。最后，到电影的结尾，男主的病是误诊，男女主排除万难终于还是在一起了。

　　狗血的情节，却还是赚足了观影人的眼泪，孩子们哭得差点把病房都给淹了。

　　有小男孩儿就说了：“为什么他不能照实说呢，有误会就该当场说清楚呀，偏偏要折腾人，照实说，不就没哪儿点事儿了吗？”

　　有人附和：“就是说啊，看得我急死了，恨不得进去帮他解释！”

　　又有人说：“我猜，肯定是这个男主角觉得自己生病的样子太丑了，不想让他女朋友看到，才说谎的。就跟我们一样，整天穿个病号服，丑死了都。”

　　有人笑他：“就你丑好吧，人家男主角这么帅，穿啥都好看，才不是这个原因呢！”

　　“你们就是一群小屁孩，什么都不懂。”有人故作深沉，“男主角骗他女朋友分手，就是不想因为自己的病耽误人家，自己拍拍屁股死就死了，他女朋友该多伤心啊，所以早痛不如晚痛，早点分手，让人家好找下一任。”

　　“可是分手也很伤心的啊，看她哭得那么大声，而且后来不是都知道是误诊了吗，没分手过几天就会知道真相了。”

　　“误诊那不是后来才知道的吗，当时他们又不知道，那肯定是分手比死人难过少一点啊。”

　　“我觉得不是，他们既然相爱了，就应该一起面对困难，生病也应该一起面对的，分手就是在质疑人家对他的感情深不深，他是不是觉得要是他说他生病了，快死了，对方就不爱他了啊？”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这个可能啊...”

　　“不对不对，你们说的都不对，我觉得一定是因为男主角太爱女主角了，宁愿自己痛苦多一点，也不想对方承受爱人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

　　锦一就在那听他们这群还没成年的孩子开辩论赛，一开始听听还觉得挺好玩，后来他们争不过，就又问到了她头上。

　　她仔细想了又想，却答不出一个字。

　　身为局外人，她当然会说这种看似为了对方着想的举动是她所不齿的，但现实中，她却实打实地也做了回不齿之人。

　　每当夜深人静，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也会将之前的事翻出来琢磨。

　　难受当然是难受的，自虐一样，翻来覆去地回忆当时的感受。

　　最后会变成那个样子，是谁也未曾预料到的。

　　锦一和夏清蟾，两人都有错，错的症结点就在于，他们都觉得自己做的事都是为了对方好。

　　就像那部电影里的男女主人公一样，因为在意对方，所以都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对的，而并没有想过，对方是否能接受这样的决定。

　　锦一想救夏清蟾，是因为他是她满心欢喜的人。而离开他，只是因为不想让他带着愧疚的心理，补偿一样地对她好，这不是她想要的。

　　夏清蟾想得就更简单了，他只是想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让喜欢的人每天都能开心快乐，仅此而已。他不是不想长命百岁，只是他不愿意这个长命百岁是用心爱的人的命换来的，就样沉重的负罪感，他受不住。

　　除此之外，他的内心又无比脆弱。

　　别以为夏清蟾是个多阳光又多坚强的人，实则不然，他也会脆弱也会敏感，他特别特别特别地在乎对方的想法，所以容易瞎想，然后乱了分寸。

　　所以当他看到锦一说要离开他，他就会慌，他会忍不住去猜，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不断地怀疑自己，是他哪里不好，哪里说错话了，还是哪件事做错了，所以她决定要离开。

　　但他心里想的再多，嘴上也不会露出一句，他只会说反话，或者直接把错归结到对方身上。

　　锦一也是如此。

　　于是两个心里一堆弯弯绕绕却始终不愿意开口为自己解释的人，就这么做着对方无法理解的事，让两个人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

　　最终闹成那样的局面。

　　回到那个问题，当小姑娘问锦一：“那么你呢，要是你是男主角，你会怎么做？”

　　锦一觉得，她还是会选择，听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