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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桂花糖(番外) ...

  •   罗峪飨的出生本该是一件欢欣雀跃的事情。
      可就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在接生婆的尖叫声中,这个家庭却笼罩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接生婆接生过的孩子数不胜数,有生下来就生龙活虎的,有生下来孱弱需要大夫救治的,还有生了死胎的,也有生下来不是全须全尾的缺少点什么东西的。
      可像罗峪飨这样的,却也是少见。
      可罗家是钟鸣鼎食之家,接生婆即使再害怕,也不能丢下孩子就跑,只能抖着手抱着这个怪婴,大声地叫人找大夫。
      罗峪飨的母亲躺在床上,喘着大气,看着那个自己怀胎十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下来的孩子,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罗峪飨的母亲阿林,是罗家从偏远的山村里托人牙子买来的,大字也不识几个的她竟然能嫁给能写会画的公子,对于她来说,是一件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初进罗家的时候,还被放在教养嬷嬷身边,学习了很久的规矩。
      虽然这里学的东西她不理解,但为了能吃饱穿暖的生活,她还是尽力地认真去学,几个月的时间,也算是将行走坐卧的规矩学了个八成。
      这几个月里,她学完了规矩,也会和院子里的小丫鬟们一块玩耍,帮她们做些浆洗和缝补衣服的活。
      教养嬷嬷只随意说了她几句,并没有真心制止她做这些粗活。
      她通过干活,也识得了一些小姐妹,只不过,来自于自由山野间的她,可想不到大宅门的纷繁复杂。
      突然有一天,府里挂上了红灯笼,满院里都是飘着的红绸缎。
      阿林睡得正想,就被几个小丫鬟拉着坐到了窗前,黑漆漆的窗户外还有蛐蛐的叫声。
      阿林不禁疑惑,天还没有亮,怎么就叫她起床了?
      一个丫鬟对着她的头闻了闻,忍了几瞬,“快些,先带她去沐浴,记得先洗头发,快些把头发缴干。”
      阿林还没有搞清楚情况,就被丫鬟们七手八脚地抓进了净室,给她沐浴,还换上了大红的喜服。
      阿林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大概知道,今日就是她嫁给罗家的二少爷冲喜的日子。
      想到这里,阿林想起偶尔在院子里经过见到的那个孱弱的少年郎,总是躬身靠在回廊的柱子旁坐着,还总在咳嗽。
      阿林被她们摆弄着,天亮的时候大概已经化好妆了。
      给她化妆的是罗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梳妆的手艺在罗府是数一数二的,平日里不修边幅的阿林经她的手这么一弄,一整个大变活人,好像天仙一般。
      年纪小些的丫鬟凑在阿林身边一个劲地感慨:“阿林姐姐,你可真漂亮。”
      有些平时里还算有头有脸的丫鬟却已经有些吃味了,转身拨开帘子,往外面去了。
      阿林只憨憨地笑着,冲喜的过程很繁琐,但罗家却并没有铺张。
      毕竟,冲喜这种事情,虽然很多人家都会做,可是在京城的大户人家看来,还是有伤大雅的,所以罗家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办喜事。
      阿林见到罗家二少爷罗鸣宸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
      罗鸣宸身边的小厮看着她先是一愣,见她许久不说话,只能出声提醒:“二夫人,二公子来了!”
      “哦,对了”,阿林下意识地在拿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上前搀扶住罗鸣宸,干脆利落地说:“少爷,我来了!”
      罗鸣宸的眼睛里,闪过惊讶,慢慢盈满了笑意,“阿武,你下去吧。”
      那小厮点点头,慢慢退出了房间。
      阿林永远忘不了她直面罗鸣宸的那一天,那一刻,那一瞬间。
      罗鸣宸喜欢看书,她就守着罗鸣宸看书。
      教养嬷嬷是罗家大夫人,也就是罗鸣宸的亲生母亲指派给阿林的,教给她不少推拿养生的东西,她都不遗余力地给罗鸣宸用上。
      罗鸣宸精神好的时候会给她讲书,看到什么讲什么,让阿林知道,这世上有那么多地方,有那么多人。
      罗鸣宸卧病在床的时候,阿林总是衣不解带地守在身边,给他讲自己在家乡的事情,在家里的生活虽然贫穷,却自由和快乐。
      那一瞬间,她总能看到罗鸣宸眼里向往的亮光。
      然后她有了身孕,罗家对罗鸣宸这边又和颜悦色了些。无数的补品像流水一样送进了他们的院子,一半给罗鸣宸,一半给她。
      罗鸣宸开始给她和孩子一起讲书,虽然声音不大,讲得也费力,可每天都坚持讲。
      她甚至有一种错觉,罗鸣宸的身体越来越好了,他们的小家越来越幸福了。
      直到此刻,她眼泪不停地流,从泪光中模糊地看着接生婆手上的孩子,还有他后背与他头一般大的瘤子,一种无力感顿时席卷了她全身。
      阿林家里都是自己奶孩子的,她知道罗家有自己的规矩,生孩子的时候又落了伤,便安心坐月子,并没有操心孩子。
      可每日里抱来的孩子却没有一丝生气,她心中有疑,硬撑着身子悄悄到奶娘房外偷看,才发现奶娘嫌弃孩子背后的瘤子,不肯抱他,更不肯喂他。
      阿林的手捏成了拳头,推开门,执意把孩子带在自己身边。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阿林和罗鸣宸的生活有了孩子,虽然困苦些,可总归少不了吃食,只不过鲜少有仆人愿意来他们这个院子里做事,都上赶着巴结别人了。
      家里其他人的态度也像一个火苗,点燃了罗家所有人对他们这个院子面子上的关心,将其化作废墟,烟消云散。
      转眼间,四五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丫鬟院子外探头探脑的,被阿林看到了。
      阿林朝她笑了笑,她跑进来,面色为难地看着阿林。
      阿林知道她有话要说,便主动问她。
      那小丫鬟看了看四周才说道:“二夫人,昨天府里来了一位大师,看出二公子的名字太硬了,他命软,抬不动,所以这孩子才这般……要是有一位至亲之人愿意以命换命,这孩子就能!”
      阿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激动地问道:“真的吗?”
      “千真万确!”
      那小丫鬟什么时候走的,阿林不知道,她一边做事,一边想着小丫鬟说的话,直到罗峪飨的哭声响起来,她才清醒过来。
      又过了好些日子。
      罗鸣宸发现,阿林总在做针线活,不禁如此,还在帮他收拾书柜。
      他心疼不已:“阿林,你休息一会儿。”
      阿林却转头笑着对他说:“不用,我不辛苦。”
      罗鸣宸在那个笑里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阿林。”他站起身,走到妻子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这段日子,她越发清瘦了,他内心酸涩,可就他这病歪歪的身体,又能怎样抗争呢?家族还能给一口饭吃就不错了。
      阿林转身环住他的腰,“少爷,您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好好对我们的孩子,好吗?”
      “好。”
      十日后,罗家二少夫人一头扎进了水潭里,水潭边还放着没有烧尽的钱纸蜡烛。
      她不会写字,没有留下什么,只有那一日在罗鸣宸怀中的只言片语。
      罗鸣宸佝偻着身体,拉着踉踉跄跄走路的罗峪飨,强迫自己挺直了腰杆,给亡妻操办丧事。
      罗家又怎么肯大操大办呢?这样一个身份的女子,生出了这样的孩子,现下又奇奇怪怪地投湖自尽,他们还嫌弃晦气呢!
      空荡荡的灵堂里,只有一直在咳嗽的罗鸣宸和拱着背的罗峪飨。
      阿林是买来的,家里人在哪里也不知道,空无一人的灵堂,却迎来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眼睛又大又闪,穿着一身劲装跑进来,看到他们也不害怕,大大方方在灵前磕头,然后蹲到罗家两父子面前:“叔叔,我是喻府的喻宁姝,我家的丫鬟带我来省亲,我自己跑丢了,您能找人把我送回去吗?”
      罗鸣宸只有一个小厮,刚才上厨房给他们找饭去了,他上哪里找人把喻家的小姐送回去?
      只有叫在府中都不算熟悉的罗峪飨把喻宁姝送到前边花亭去。
      罗峪飨眼里挂着泪,饿得双腿打颤,佝偻着身子,畏畏缩缩的样子。
      喻宁姝是跟着她爹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就讨厌的就是人没有精气神,伸手就给了罗峪飨背后一下,却是正正地打在他那大瘤子上,又疼又饿,罗峪飨扑倒在地。
      喻宁姝入手就知道他背上有东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弓背的,顿时有些愧疚,又看到他倒在地上起不来的样子,连忙伸手要拉他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堂兄弟们来了,指着他就说他是乌龟,爬也爬不起来,走也走不动。
      喻宁姝上去就给了他的三个堂兄一人一个扫堂腿,压着他的三堂兄逼他向自己道歉。
      三个堂兄哪里是喻宁姝的对手,只能识时务地道歉走了,走的时候喻宁姝还威胁他们:“以后只要你们再欺负他,我提着刀来切你们!”
      罗家是做学问的,哪里见过这样的女子,几个小孩子捂着痛处连忙跑了。
      喻宁姝把罗峪飨扶起来,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我刚才是见你弓着身体不精神,我道歉!”
      罗峪飨虽然有点委屈,但想到她刚才帮自己出气了,点点头:“好吧。”
      喻宁姝看着他虚弱的样子,把腰间的荷包解下来给他,“喏,里面有桂花糖,可好吃了,你留着,以后我要是还来你们府上,我还给你带。”
      罗峪飨看着她的手,犹豫着要不要接。
      喻宁姝已经把荷包塞进了他怀里,“就算是我道歉的东西呗,你快带我过去,慢点走也行,但是我和你说啊,你得锻炼身体,有了本事,谁还敢欺负你?”
      罗峪飨转头看向她,她正唾沫横飞地说:“上去就给他两个嘴巴子,一个扫堂腿,你怕什么!”
      “嗯。”罗峪飨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把喻宁姝送到花亭,那里有着急忙慌正在寻找喻宁姝的丫鬟,那人一见到喻宁姝连忙扑过来,哭天抢地地喊道:“小姐!”
      喻宁姝脸上有些挂不住,挥挥手,装作一副大人的样子:“好端端的,做什么哭哭啼啼的。”
      “好,奴婢不哭了,小姐您平安回来就好。”那丫鬟擦着眼角的泪水,笑着说道。
      喻宁姝伸手指着罗峪飨:“是他给我送回来的,今日我能回来全靠他,你记得他的模样,年节下都要帮我送礼给我的小恩公的。”
      那丫鬟看着罗峪飨一愣,旋即笑着点头:“是,奴婢记住了!”
      罗峪飨的双手压在肚子上,面对那丫鬟打量的眼神,有些慌张。
      他还没见过这么多陌生人呢……
      可身边的小姑娘却拍拍他的肩膀,“我说了,挺胸抬头做人,你有没做错什么。这世上,谁有本事,谁就能独当一面!记住了吗?”
      “嗯。”罗峪飨看着她闪闪发亮的样子,点点头。
      之后的每月,罗峪飨都能收到喻府那个丫鬟送来的桂花糖和各色的小玩意。门房和家里的下人忌惮喻府的实力,也不敢把这些东西私吞了,还是规规矩矩地送到了他手中。
      在罗府闭门不出的日子很孤单,可是有爹爹陪他,还有喻宁姝让人送来的东西,也便随他度过了一些时日。
      那些时日里,父亲一本一本地拿着书给他讲书上的道理,给他讲外面的世界,还有娘亲家乡的风土人情。
      直到父亲也去世了,他在这世间只剩下不亲的亲人,和看见他就皱眉躲闪的陌生人。
      不,还有一个人,那个一直到现在都每月给他送东西的人。
      他悄悄打听过,自他见过喻宁姝之后的两年,喻宁姝便随着喻将军往南疆去了,很少回来。
      可带给他的东西却从来没有落过。
      他还是被人惦念着的。
      喻宁姝记得当年自己引路的恩德,自己又何尝不记得她当年出手相救的恩情和这些年的惦念呢?
      罗峪飨关上了院子的门,闭门不出学了三年。
      三年后,他站在罗家家主,也就是他亲生的爷爷面前斩钉截铁地对他说:“祖父,我要参加科考。”
      他这句话一出,身边的人都嗤笑出声。
      他祖父捏着胡须,看着一脸淡然的孙子,内心狠狠动了一下,他以为这孩子会一脸狠戾,可却能一脸淡然。
      让他试一试又何妨?
      罗家家主同意了,罗峪飨同他的表兄弟一起走进了考场。
      最后,考中了状元,过了殿试,御笔钦点的状元。
      因为他不仅有读书人应有的东西,有大臣应有的治国方略,还有占星做卜的本事。
      他已经习惯了屏蔽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毕竟,有能力的人当家。
      他在众人的诧异的目光中走到罗家自己亲生的爷爷面前,朝着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心中默念着:爹,娘,儿子幸不辱命,总算没有辜负你们对我的期望。
      *
      罗峪飨很清楚,殿试的时候皇上为什么选他。
      所以他只做纯臣。
      何为纯臣?
      就是立足中央,不靠任何一边的人。
      所以他咬着牙,孤独地站在朝堂上。
      直到那一天,那人回来了。
      送往罗府的东西依旧没有停过,可那人看他的眼光却似他们时间从不相识一般。
      罗峪飨眼睁睁看着那人在大殿上对付周家的小姐。
      又听着她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还偷偷差人到鱼大福去,买每一件商品,然后收到自己的私库里。
      听说她的婚事作罢,他甚至有些悔恨自己,成年之后第一次如此悔恨自己的身体。
      如果,他身如常人,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他立马上门求娶,狠狠打打那张家公子的颜面。
      可是他不能,他深知自己不能。
      他也曾在深夜踱步于窗前,企图将自己的一片初心交底与明月彩云,请它们把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感情递交到喻宁姝手里。
      而那一日,他的书里被人夹了东西,他冒着风险到城中闹市的坊间相遇,却发现来的人是大名鼎鼎的明棣。
      要说大原朝他最佩服的人,当属明棣。
      而明棣在他心中,也是一名纯臣。
      明棣看着他,缓缓开口:“明棣有事相求。”
      连皇上都不给面子的明相,竟然有事求他?
      罗峪飨沉默着盯着他,没有回答。
      明棣淡淡一笑:“罗大人,皇上有意让喻宁姝到南疆和亲,喻家兵权被削,可以,但是喻宁姝到了南疆处境必定艰难,喻宁姝我是必须保的。”
      一瞬间,罗峪飨差点脱口而出自己心中的秘密,可他面对明棣,只能选择压下,“明相决定如何保?”
      “我娶她。”
      罗峪飨听见明棣这样说的那一刻,心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激动,他愤恨,他嫉妒,他无能为力……
      明棣继续说:“皇上很是相信您的占卜之术,我打算上书皇上,罗大人帮我算出命中有一劫,喻宁姝命数可解此劫,她,我非娶不可。届时,还望罗大人点头应是。”
      这件事对于罗峪飨来说,一点也不难,点头说是就可以了,甚至不需要撒谎骗皇帝。
      明棣已然在这件事中将对他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可他喉头耸动好几次,却发不出声音。
      他做不到的事情,有更能耐更合适的人去做了,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他内心如面狂风和暴雨的感觉到底为什么?
      “罗大人,如何?”明棣的声音将他从天人交战中拉出来。
      罗峪飨点点头,“好。”
      于是在朱梓龙特地召他进宫问起明棣求娶喻宁姝一事时,他点点头说:“确有其事。”
      看着朱梓龙若有所思的样子,罗峪飨挺直了腰杆,莫名其妙地又加了一句:“皇上,臣此次推演天象,发现喻将军命中所带,不仅能帮明相化解命中之劫,他们成亲还能保大原百年无虞。”
      “哦?有这回事。”朱梓龙说着。
      罗峪飨点点头,“千真万确。”
      说完,罗峪飨便不再言语,也不再解释。
      他知道皇上对武将的打算,尤其喻宁姝回来之后对喻家的一系列动作,都是想要除之而后快的迹象。
      他多说这么一句话,只不过,想略尽绵力,保下喻宁姝而已。
      虽然于他已经是欺君之罪。
      *
      皇上最终还是同意了明棣与喻宁姝之间的婚事,罗峪飨尽量与明棣和喻宁姝保持距离,不敢让皇上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可是当喻宁姝在宫中舞了那一曲之后,他实在坐不住了。
      她那般光彩照人,他就像扑火的飞蛾,即使相形见绌,还是想无限趋近。
      所以他忍不住,堂堂正正站在喻宁姝面前,向她举起了酒杯。
      她的眼神还是那般,与别人不同,没有惊讶和厌恶,也没有闪躲。
      是那般堂堂正正,平平静静。
      是他一直想要的。
      那一刻,他甚至不管不顾皇帝看过来探究的眼神,眼里心里都只有喻宁姝一个人。
      直到百官从大殿中散出的那一刻,他看到扶着明棣的喻宁姝,心中的热血才陡然冰冷。
      是啊,她就要嫁与别人了,还是他自己亲手推波助澜的。
      罗峪飨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回到马车上,他实在不想搭理自己的堂兄,罗家的大公子,便闭上了眼睛养神。
      每当看到堂兄弟们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他都非常烦闷。
      以前在他面前颐指气使的模样哪里去了?就这么怕他拉着整个罗家坠入地狱吗?
      他倒是想,只不过,他的爹爹苦口婆心教育他的时候没有教他怨恨,喻宁姝见到他的时候让他感受到了关心和尊重。
      他又何必为了罗家这一群人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呢?
      *
      那一日,他心血来潮,不知怎么地,就到了喻宁姝开的书院。
      看着那巨大的牌匾上写着的“城边书院”四个大字,他嘴角泛起笑容,又威严又好笑她是怎么做到的?
      “罗大人?”身后传来的声音,让罗峪飨一怔,他甚至以为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的一个梦。
      他克制住自己内心的狂喜,转过身面对那人,淡淡点头打招呼,身侧的手却已经捏得不能再紧了。
      他跟着喻宁姝进了酒楼,见到了赵神医。
      那一刻,他直到了今日自己来这城边书院的原因,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赵神医给他开了方子,他本应不抱希望的,可这是喻宁姝找的神医,他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在这希望上加了一把火的,是喻宁姝最后安排人加的桂花糖。
      往事和今日之事一瞬间冲上罗峪飨的头,他甚至想在一瞬间拉着喻宁姝嚎啕大哭。
      哭这么多年的苦苦守候,哭这么多年的知遇之恩,哭今日的救命之情。
      可是他不能,喻宁姝要嫁人了,自己要是真的念及她的恩情,就不能给她惹麻烦。
      只能像那些漫长岁月中她惦念着他一样,他也只能这样悄悄惦念着她。
      好在,她帮助自己第一次站在阳光下,又帮助自己第二次挺胸抬头地站在众人的目光里。
      *
      一年后,赵神医再次回来,罗峪飨背上的罗锅小了很多,但肉瘤子还在。
      他让罗峪飨找了一个没人的庄子,安排了信得过的人守在外围,让罗峪飨告假时日,以他的独门医术,把那个瘤子里的毒血给放了。
      毕竟是罗峪飨背了半辈子的东西,毒血一流他便高烧不止,缩在床上昏昏欲睡,还做了许多奇怪的梦。
      梦到喻宁姝去到了一个与大原完全不一样的世界,穿着裸露的衣服,同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谈笑风生,那个人的后背可没有像他一样的瘤子。
      他在睡梦中笑了,大抵是自己太过虚弱,才会做这样光怪陆离的梦。
      十日之后,罗峪飨像是换了一个人。
      原本就俊美的脸庞愈发俊美,比之前少了一丝郁郁之气。
      一时间,京城的达官贵人们蠢蠢欲动,有打听那瘤子是怎么消失的,也有安排媒人上门提亲的。
      罗峪飨也不管这些事情,还是像之前一样,该上朝就上朝,该回家就回家。
      只不过悄悄给皇帝引荐了赵神医……
      服了赵神医的丹药,皇帝倒是睡得好了些,可身体却平平无奇,与之前没有太多的区别。
      他看着罗峪飨摇摇头,“爱卿,相比还认识其他高人。”
      罗峪飨淡淡一笑,“皇上,高人却是识得的,只不过臣背后的瘤子,确实出自赵神医的手笔。”
      朱梓龙也没有责怪,只笑着说:“许是朕与神医无缘,爱卿还是将其他世外高人引荐给朕才好。”
      “是。”罗峪飨低着头,心里叹了一口气。
      许久之后,方士们进宫了,给皇上练了好多药,皇上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对罗峪飨大肆赞赏,命人找了更多的方士进宫。
      罗峪飨看着不停地用虎狼之药提振精神的朱梓龙,默默转身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骚瑞,大家久等了,但是这个一章的含金量还是比较高的。
    爱你们哟,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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