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死遁后他疯魔了》辞楼西

3、白月光

　　飞升的步骤并不复杂。

　　不过是在引动天雷的同时战胜心魔而已，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又九死一生。

　　倒计时还剩半小时，鹿遇水表面上正闭着眼打坐调息，内心里却是克制不住的焦灼。

　　原因无他——虽说自从她的修为爬上化神初期，就没少应长老要求，辅助谷中师兄师弟渡劫，但那些大多是低阶修士的劫数，只要遵循剧情走向，她确定自己不会有事。

　　可这次不一样，这一次的她必死。

　　……只希望这次的死亡能来得痛快点，别像上次那么折磨。

　　鹿遇水正胡思乱想着什么，突然感觉到一股极为强烈的压迫感，让她如坐针毡。

　　她睁开眼。

　　越过李逢山的肩膀，鹿遇水向禁地之外望过去，发觉不知何时起，那处竟聚满了人。

　　不止所有长眀谷的长老齐齐到场，甚至那位在许多年前便已修成上仙的挂名掌门亦特地重归凡尘，给年纪轻轻便成为长明谷个中翘楚的首席助阵。

　　所有目光都紧张地集中在天之骄子李逢山身上，顺便分给她一点点。

　　看得鹿遇水不由得……有点羡慕。

　　她莫名想到很多年前高考的那一天，别人都有父母送去考场，悄无声息地在考场外面望子成龙，而她却是独自一人，挤开别人家的父母，闯进森严的考场。

　　考完再自己回家，路上迎面遇到她那从不管事的父亲，满眼虚假的关切，问她去做什么了，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没有人会如那长老掌门般殷勤地看着她，没有人会期盼她的成就，没有人会为她骄傲。

　　鹿遇水突然问系统：你死过吗？你死的时候有人为你哭吗？

　　系统机械音：宿主不用紧张，痛觉屏蔽系统随时待命。

　　鸡同鸭讲。

　　鹿遇水叹息了声，重定心神。

　　*

　　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不过瞬息，原本晴朗的苍穹便被乌云彻底笼罩，天劫裹着雷息，滚出隐隐的紫电金光，犹如一头好不容易被放出牢笼的蓄势待发的巨兽，向凡间露出青白尖利的獠牙。

　　凡人修仙本就是逆天而为，天地自然要出手干涉，除非拥有超越天道的力量，才能在毁天灭地的九天煌雷手中苟活。

　　就在第一道雷云射出电芒的瞬间，鹿遇水手掐御梦术，飞快调动全身内息。

　　死肯定是要死的，但死前最后一份工作也是要好好完成的。

　　这是原则，不可变更。

　　鹿遇水轻喝一声，一头扎进李逢山的识海。

　　*

　　禁地结界之外，大长老天瑞牙关紧咬，眉心不由自主地拧成死结。

　　其实对于李逢山点名要鹿遇水入禁地，陪他共同渡劫飞升这事，天瑞长老是第一个出言反对的人。

　　渡劫飞升本非易事，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在旁插手，旁边每多一个人，就等于多了一个变数。

　　这是昔年掌门的师弟用性命换来的教训。

　　飞升之人纵有通天之能，渡劫的时候也不得不用尽全部力量对付天雷，而对身边之人毫不设防。

　　天瑞长老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他知道他资质有限，所以从不指望飞升成仙，在化神初期便停下修炼的脚步，一心操持谷中事物。

　　他只能领个大长老的位置就到头了，可他的弟子和他不同，李逢山是长眀谷百年难遇的天才，是他这一生带出的最为得意的徒弟，他还指望着李逢山快些飞升，让长眀谷的声望在修仙界更上一层楼。还有十年就要招收新弟子了，所有谷中的预算与拨款都在他脑子里烙着，他决不能忍受李逢山在飞升前出事。

　　他曾以大长老身份对李逢山提过一次，说让他独自渡劫，然而在修行之事上一向听话的李逢山却果断拒绝了。

　　他这徒弟倔得很，凡是认准了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

　　天瑞长老只能主动退一步，在今日到来之前，数次要求鹿遇水辅助其他谷中旁支弟子。

　　拜托了。天瑞长老暗自祈祷。切莫出现任何变数。

　　*

　　撞进识海的瞬间，鹿遇水本能地矮下身形，避开迎面袭来的兽爪。

　　她早已积攒下无数辅助渡劫的经验，不用看也知道，方才袭击她的猛兽正是李逢山的心魔。

　　人形李逢山手执长剑翩然而落，与她比肩。

　　“师妹！”李逢山手上挽了个剑花，“弱点在小腹！”

　　鹿遇水点头，左手抽剑，与身畔男人犹如照镜子般同时出手，身姿仿若蛟龙出洞。

　　如同这两百年间的每一次出手那般，先是一式左右逢源，再来一招双龙戏水，二人配合极为默契，那泛着红雾的透明光狼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便被二人的剑同时挑散。

　　光狼呜咽了声，四肢跪地溃散，然而红雾却并未直接消失，而是径直上了李逢山的身。

　　李逢山踉跄了下，狭长微挑的双眼瞬间被染成朱红色，下一秒，鹿遇水的神识直接被弹出李逢山的识海！

　　九天煌雷的声响重新回归耳畔，端坐至阴之地的鹿遇水猛然睁开眼，哇地呕出口血。

　　她慢吞吞起身。

　　雷光澄澈，落在李逢山不知何时抽出的剑上，剑身通透雪亮，滋滋作响。

　　而剑尖正指着她的喉咙。

　　行，不愧是原作里费尽笔墨描写的高潮部分，场面果然足够华丽。

　　那我的演出也得对得起这经费爆炸的场面才行啊。

　　鹿遇水解开剑鞘，把从不离身的长剑当啷一声丢到地上。

　　“师兄。”鹿遇水叫他。

　　李逢山眼中红光若隐若现，眼里似有挣扎，也似有请求，握着剑的右手不住颤抖。

　　鹿遇水轻轻笑了下。

　　也就是这一个笑，李逢山似乎清醒了不少，剑尖晃了晃，从她的喉咙挪到她的胸口。

　　鹿遇水在这里有一句台词，她要充满信任地看着李逢山，说：师兄是我啊！我相信你永远不会伤害我！

　　但李逢山这时候正被心魔操控，一边威胁她，一边还要抵御天上九天煌雷，脸上的表情着实狰狞，外加上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下场，实在是很难对这张脸露出信任。

　　不行，来都来了，怎么能在这种地方退缩！

　　鹿遇水灵机一动，把任务奖励简介挪到李逢山脸上那个位置。

　　加油啊鹿遇水，马上就可以把自己原本的身体带过来了——

　　“师兄！是我（自己的身体）啊！”

　　加油啊鹿遇水，重生后铁饭碗钱多事少还能摸鱼呢——

　　“我相信你（铁饭碗）永远不会伤害我！”

　　鹿遇水差点被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

　　她双手平伸，以拥抱美好退休生活的姿态，向前一步走！

　　长剑当胸而过。

　　……原来是凉的。

　　这是她最后的念头。

　　魂魄被抓取，浮在半空中的鹿遇水看到那隶属于李逢山师妹的皮囊软倒下去，被重归清醒的李逢山匆匆接住。

　　雷声渐息，飞升成功的李逢山满眼写着不可置信，他慌忙丢下剑，扑通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她的尸身，发出一声犹如兽类濒死的哀嚎。

　　系统：叮，恭喜宿主完成最后一环主线任务【奇才飞升】，请点击结算按钮。

　　鹿遇水静静地看了李逢山几秒，然后抬手点结算，魂归系统空间。

　　她对自己最后这一段的发挥还是十分满意的，无论是台词还是感情都相当到位，应该给男主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毕竟是白月光嘛，白玫瑰不死得惨一点，又怎么成为男主得不到的白月光呢。

　　*

　　交接任务一共花了三天。

　　系统回来的时候特意又问了她一次：最后一次询问，宿主是否确定放弃回归原本世界重新投胎的资格，而是携带记忆与原本的身体，在该世界组合成人？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人是靠记忆来分辨自己是谁的生物，如果重新投胎，失去了现在的记忆，那她还是她么？

　　鹿遇水：确定，不会反悔。

　　眼前一花，面前是一条河，鹿遇水正半跪着，大头朝下地向河里栽去。

　　简直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鹿遇水急忙撑住身子。

　　然后在河水的反射上见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哇——”

　　为什么陌生？因为和这张脸暌违了足足两百年。

　　为什么熟悉？因为这是她穿越前原本的模样！

　　这张脸虽说不像李逢山师妹的那张，一看就给人一种‘哇女神’的感觉，但这却是她自己的脸，她很喜欢。

　　鹿遇水对着河水反复照镜子，又摸脸又摸身上，兴奋了好半天。

　　许久之后才依依不舍地挪开目光，问系统：“我的铁饭碗呢？在哪领？”

　　系统无机质的声音回复她：沿忘川向前走，在见到的第一个前台处报道。

　　鹿遇水哦了声，然后才反应过来，原来她照了半天镜子的河居然是忘川水，冒犯了冒犯了。

　　*

　　报道的地方叫仓储司，是个装满了地府用不上的破烂法宝的地方，学名叫法宝守护者，说白了就是个仓管。

　　在鹿遇水来之前，仓储司里负责干活的只有一个人，是个相当懒散的前辈，名为涪陵，满眼迷茫地给她指了指工位。

　　按照涪陵的说法，这地方做五休二，六小时工作制，不用打卡，因为平时根本没人过来，所以也随便迟到早退。司里包吃包住，薪资待遇和普通地府公务员完全一样，就是任期久了点，要持续一辈子，不过不想做了随时可以辞职。

　　听完介绍，鹿遇水顿时双眼冒光：不愧是三十万积分换来的铁饭碗，竟有这种好事！

　　报到日不用上工，当晚鹿遇水在有厅有院的单人宿舍睡了个两百年从未睡过的安稳觉，次日打着哈欠上工，准备开始摸鱼养老。

　　上班第一天，椅子还没坐热，仓储司从外面闯进来一个男人。

　　白衣胜雪，腰缠红线，身上自带上仙光环。

　　是李逢山。

　　鹿遇水完全忘了自己换过身体这事，直接就滑工位桌子底下去了。

　　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