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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出关 ...

  •   红衣女拒绝透露更多消息。“我跟道长也是萍水相逢,他帮了我什么是我的事,我不想说;他跟你发生了什么是你的事,我不知道。我知道的就是他叫贺琅,他后来去哪儿了你又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我一概不知。”她这样宣称,某种意义上,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当秦镇邪再无法从红衣女嘴里挖出一丝消息时,便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他一直坚信自己没有见过那位道人,正因为他从未见过他才会这样想见他,才会不辞千里义无反顾地追寻他。这一路上,秦镇邪有时会忍不住怨恨自己遇见那道人时太过年幼懵懂;有时他又后悔自己太早离开了秦家庄,没能从秦地主口中问出什么消息;有时他又懊丧自己太晚知道那坠子上刻了符咒,没能早些踏上寻找那位道人的旅程。

      然而,若真能回到过去,一无所知的他根本不会关心那位道人的事。

      可是,原来他并非一无所知,原来他曾经见过他!他怎么能忘记呢?他怎么可能忘呢?如果忘了,又是何时忘的?为什么会忘?他分明记得在秦家庄的每一个日子,记得日复一日升起落下的夕阳与山月,记得田间的小道和行人,记得杜二家的杂言碎语,如果他真见过那位道人,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他想起了那些奇怪的梦境,好似从未有过,又仿佛那么熟悉,他曾经深信不疑的记忆忽然裂开了一条缝隙,然后迅速崩塌。刹那间,他觉得过往的十八年好像一场骗局。红煞鬼的话一字一句在他脑海中回响,一种莫名的恐惧袭击了他,一个或许早就埋下种子却迟迟没有明确的问题终于发了芽——他,真的是秦镇邪吗?

      这个名字是那个道士给他的,为何在那么多名字中,他偏偏给了他这个名字?

      只有一种可能,这是六十九年前“那个人”的名字。

      那么,他是谁?顶着这个名字的他是谁?活了这十八年的他是谁?秦镇邪难以接受自己可能是另一个人。将近七十年的岁月像一条鸿沟般横亘在他和那道人之间。他无数次地追问红衣女那个人的音容笑貌,但那红煞一句话也不说。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跟着他们,好像专要折磨他似的,他看见她就觉得痛苦,好像一个快渴死的人看见一口没有绳子的水井。

      她分明知道些什么,但他一句话都问不出。

      带给他安慰和新的痛苦的人是君稚。当他从他口中得知那个名字后,突然有一天大喊道:“我知道他!”

      他知道他,在归村村长家的木桌上,有张年代久远的通缉令。君稚的记性不算好,但这通缉令上的人犯下的罪行并不一般,所以他记住了他的名字:贺琅。他顺带还记住了些别的东西,比如,他二十多岁,比如,他近八尺高,又比如,那是天颂五年的通缉令,正好六十九年前。

      秦镇邪追悔莫及,他曾经离他那么近,只要他再往前走两步他就能看见他的模样,可他却朝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他几乎一瞬间就算出那道士现在的年纪,那是一个高到可怕的数字,他不敢想象他能否再见到他,因为那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很快地消瘦下去,一部分因为没日没夜的赶路,更多的是因为心中的煎熬苦楚。他整天不说一句话,那样子谁看了都觉得可怜。

      终于,君稚忍不住去找红衣女了。他说她不能这样残忍,且怀疑她完全是在诓老秦,因她生来就喜欢戏耍人。红衣女冷笑一声,把嘴巴闭得更紧。君稚改变策略,开始违心地向红衣女献殷勤。那红煞不为所动。最后打动她的还是秦镇邪,他熬不下去了,跪在他面前求她。看到他这样她勃然大怒。

      “起来!”她怒喝,“你这膝盖是能随便乱跪的吗?别给大人丢脸!”

      他站起来,她开了口,但仍旧吝啬。她明显不愿意提起自己的过往,有关自己的事一概跳过,于是秦镇邪得到的只有一个总的印象:道长是个好人,青衣乌发,俊逸潇洒,很爱笑,也很善良。而他——红衣女一撇嘴,用这个动作回答了全部。显然,他不是什么好货色,她不喜欢他。

      秦镇邪突然想起百病消的谶语,心头忽地一凉。

      他们成功地赶在朝廷的传令使之前出了关,那之后,一只白乌鸦送来了消息,去南杈子山,越快越好。

      黑无常叛逃后,阎罗就消失了。宏元随即宣告,六十九年前作乱羽化岛,杀害月华仙子的青煞已经复活,阎罗正是他的帮凶。月华仙子的高徒流星子第一个站出来要求下凡追捕厉鬼,其他神仙立即推波助澜掀起一片叫好,热切地欢送流星子启程。紧接着,他们就开始商议如何加强羽化岛的防守——比起追捕青煞,他们更愿意窝成一团以逸待劳。

      有人建议尝试联系一下剑仙顾念言,他的话刚一出口就被一片抱怨声淹没:那个性格孤僻自私自利的家伙?他要是愿意帮忙六十九年前就该露面了!如今魑魅横行,鬼怪当道,他作为唯一还活着的十枢时代的仙长却躲在劳山,甚至干脆消失!兴许他早就身死道消了,有人趁机说出了这样恶毒的话。

      接着,一个年纪稍长的神仙提醒大家,诛魔之战后顾念言就已声明不问世事,否则管事的就不是三上仙而是四上仙了。如今的青煞难道还能比当年的魔神厉害吗?于是,关于请顾念言出山的事到此打住。

      有人又提出,应当尽快将这件事告知正在满世界寻找杀弟仇人的百川真人,以便让他尽快复仇,一慰归一真人的在天之灵。这件事应该马上交给黑山君去办,至于其他......在这群神仙众口不一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时候,宏元宣布闭关了。

      这在羽化岛激起了新一轮波澜,神仙们想起,自从宏元被景懿君一剑刺穿了心脏后神格便受了损,三天两头就得闭关修炼。仙尊大人可是现在唯一能和那青煞相抗的人了。他们不禁愤恨地咒骂起助纣为虐的景懿君,谁也想不通这家伙为什么会跟青煞混在一起,甚至还做出了弑师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要不是魔渊已被镇压,魔神已被杀死,他们真会怀疑这家伙入魔了......

      护送申劲发回到申国后,梁苍便告辞了。尽管申劲发竭力挽留,他仍坚持要回到连国。他报尽申劲发的赏识之恩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申劲发回来的当天,申国的士兵便穿上了盔甲,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不久后一场大战就要来临。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将再次改变诸国的命运和整个大陆的格局。虽然,当时他们无一人知道这件事。

      申劲发安排了一位向导带秦镇邪几人去南杈子山,他们甚至没留下来吃一顿饭就上路了。

      他们日夜兼程,终于看到了棉絮般的层云下露出闪闪发亮的白尖时,那就是南杈子山,一条横卧在西地的苍苍巨龙,裸露的铁灰色山脊是它的骨骼,终年不化的积雪是它的鳞片,大起大落的峡谷是它强健的腿脚,牢牢抓着大地的山根是它孔武有力的爪子,山脚下夹杂着碎玉汩汩流淌的梦厝河是它美丽的尾巴,而它的头顶,那无比闪耀、映照着清晨的第一缕霞光和傍晚的最后一抹月光的雪白山尖是它的冕旒,那是南杈子山的顶峰,当地人管它叫尖崩子。

      与尖崩子遥遥相对的,便是千里外的北杈子山的穹庐峰。这南北两条巨龙几乎平行地蜿蜒在广袤的大地上,一个转向东北,一个撇向东南,申国便缀在北杈子山的龙尾巴上,那是一片险峻又富庶的土地。

      南北杈子山间是荒漠、戈壁、峡谷,这里没有国家,只有游荡的民族。当秦镇邪一行人到达南杈子山脚时,他们再次失去了方向。那白乌鸦没有再来,他们决定在山脚下满是石头疙瘩的荒野上歇息一晚。毕竟,他们已经没日没夜、东躲西藏地走了很久了。

      是红衣女说,不要在开阔的地方行走,也是她看见了那只白乌鸦便化身红雀飞去,丝毫不顾向导惊诧的眼神。她一回来,神情便与之前完全不同,那严肃的样子让君稚为之一惊——他真没想到这恶鬼还能有这么正经的样子。她开诚布公地说,他们正在被追杀,追兵并非人类,而是神仙。

      神仙!君稚吓得几乎跳起来,秦镇邪却只是在短暂怔愣后便平静地问:“我以前究竟是什么?”

      “跟我一样,不,比我更厉害。”红衣女轻飘飘地又扔下一声惊雷。君稚看看她,又看看秦镇邪,艰难地问:“老秦前世是鬼?”

      前世,这是由君稚最先猜到的。这些天他一直围在红衣女身边胡搅蛮缠,试图弄清楚她那些未尽之言。按理说秦镇邪才十八,压根不可能在六十九年前见过那个道士,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是上辈子的事了,这也能说明那道士为何煞费苦心要保住他兄弟的命了——前因造就后果嘛!

      红衣女对此不置可否,于是君稚知道自己猜对了,否则她早就大声嘲讽他了。就像此刻一样:她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嗤笑道:“你才知道?”

      那只白乌鸦自然也是鬼,且来头更大。君稚知道那白鸦是白无常时已近乎麻木,当他又知道那被他拜了跨物种把子的猫兄弟是阎罗王时,更是心如死灰。红衣女不管他在那里念叨完了完了自己必定短寿,而是对异乎寻常平静的秦镇邪说:“阎罗知道一切,而他要你去南杈子山。你必须去那。”

      “我知道。”秦镇邪说,“我知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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